我抽抽嘴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博學也不至於門門精通吧。醫生也一愣,看了看他,語氣少了剛才的不耐,認真道:“劑量小沒關係,初期用藥重點兒。見效後再調整。”


    周亦這才收起處方,帶我下去取藥。我忍不住問道:“你對這個病很懂?”


    他看了看我,沉聲道:“之前看你的狀態,有點兒懷疑是這個毛病。”


    忽然他手機大作,接起來,我都聽到了周川的大嗓門:“十一點半了,你怎麽還不來?”馮子越的飯局!一上午忙著掛號排隊檢查,我都沒注意時間。


    “我有事情,不去了。”周亦的聲音很冷淡。


    “不要。”我扯了扯他的胳膊,小聲說著,“公事重要,咱們都檢查完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周川已經大聲嚷著:“周亦你搞什麽?什麽天大的事兒不能來?千載難逢的機會,樣酒呢?也不帶?”


    周亦看了看我,歎口氣:“那我晚點兒去。”


    “什麽晚點兒?你讓趙局等你?十二點以前必須到!”周川掛了電話。看周亦還在皺著眉頭思考,我忙拽著他飛快地取了藥出去。


    “這樣吧,你先過去。我取了樣酒給你送去。”我鼓鼓勇氣說著。凡事權急,何況我還有一點自己的私心。


    周亦想了想,道:“也好,飯店離公司不遠。你送來給我電話,我下去取。”


    身在周亦的路虎上,心已不知道飛到哪去了。自己的抑鬱早拋到了九霄雲外,心開始撲通著,待會是不是有機會見他?哪怕隻是遠遠的瞟一眼?


    問著自己的心:為什麽想見他?是不是心已經麻木了?除了一根筋地想見他外,他帶給我的那些眼淚,是不是統統不算傷害?他的疏離,他的淡漠,他在我的生日之夜棄我而去,與別人的意大利之歡,我真的不傷嗎?如果不傷,我為什麽會暈倒,為什麽會抑鬱?


    但是此刻,我卻是真真實實地想見他,迫切地想看看他從意大利回來,有沒有春風滿麵的魚水歡?想看看他見到憔悴的我,真的會如手機裏的冷漠清淡嗎?我更怕除了這個機會,我找不到機會見他。我和他,從來都是他可以隨時臨幸我,我想見他的時候,該去哪裏?


    周亦的車在公司門口停下來,轉而去了那家飯店。我看看時間,他應該沒遲到。匆忙進樓。樣酒一般是總部的研發部門或者負責技術開發的分公司研製後少量生產的,帶點特供的性質,口感要好於市麵的。周川這裏的是從總部定期特運,打開市場用。我找銷售部拿了一瓶,便出門打車過去。


    訂的飯店倒是離公司不遠,是北京一處吃高檔海鮮很有名的地兒。到了飯店樓下,我細細看了看停在樓下的車,終於看到了馮子越那輛黑色的“哥就是二”,心開始狂跳,忍不住走進了大堂。服務員問我是否有預定,我有些猶豫地問著:“有一位馮先生或者周先生預訂的包間,你知道在哪裏嗎?”


    五星飯店的服務員警惕性很高,微笑著對我說:“女士,您還是打電話問一下。或者您告訴我您的姓名,我去幫您問一下?”


    我有些沮喪,忙說不用,便給周亦打電話,電話裏很安靜,估計酒席初開,氣氛不濃,不好走開,周亦低聲道:“二樓順風閣。你到門口。”


    我終於可以跟在服務員身後進去了。到了門口給周亦撥了一下電話,周亦出來了,我剛把酒遞到他手裏,門一開又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發福的身形,看起來很慈祥的表情。看到我上下打量了兩眼。


    周亦忙轉過身,看到那人打量著我,滿是恭敬地解釋著:“趙局。這是我同事,幫我送東西來的。”


    趙局嗬嗬笑著:“正好飯點兒,一起吃吧。”他看人的目光有種令人不舒服的掃射感,看似和藹,卻有種想看穿人的淩駕。


    我忙擺著手:“不用,我這就走了。”我也隻想瞟一眼馮子越,若是進去陪吃飯,這種高難度動作還是免了吧。


    趙局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滯,周亦說著:“好。”便扯著我的胳膊進了包間。


    進了門,遠遠的望去一桌也就七八個人,主位空著,應該是剛才那位趙局。旁邊就是馮子越。


    看我進來,他的目光一定,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我本就是全身幾乎要哆嗦,再看著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更是心幾乎要跳出來。忙躲閃開不敢看他。匆匆向四周掃了一眼,周川,還有五六個不認識的,腦滿腸肥的比較多,有兩個女的,但看年齡不太像帶出來的交際花。那我算什麽?頓時全身的不自在從腳底蔓延到頭頂,直到頭皮發麻,自己站在這裏真是個不合時宜的笑話。比大學時滿教室人自己遲到從前門進的感覺更糗。


    馮子越衝服務員淡淡說了句:“加把椅子。”頓了一下,指著周川旁邊:“放這兒。”周川一邊挨著周亦,一邊挨著另一個人,他指著後者。


    我忐忑地坐下,再看向馮子越,自己都覺得目光有些癡凝,他掃了我一眼,看了看我手裏的酒,對周川冷冷一笑:“帶人還帶著酒,準備得不錯。”


    周川看著周亦,皺著眉頭,壓低了聲音:“誰讓你帶酒來的?這不是給馮總找不痛快嗎?”他的聲音不大,剛好身邊的幾個人聽到。馮子越聽後頗玩味地看著周家兄弟倆。


    我一愣,把酒放在身後的櫃子旁邊,心突突直跳。這是什麽意思?酒不是周川讓帶的嗎?周川怎麽這麽說?偷眼看了看周亦,他唇角挑了挑,沒有回應。


    周圍的人似有若無地瞟著我,似乎都在揣測我的身份。沒有人介紹我,尷尬地坐在那裏。我隻覺從頭到腳地麻。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趙局才回來,挪著發福的身體入了位子,看了看我,笑笑:“咱們這飯局就得多幾位女士,萬綠叢裏也需要一點紅。”


    此話一說,餘下的幾位男士眼裏一副了然的神色。我心裏有些吃緊,趙局長這個意思,是明著要女人嗎?一般來說,中午的飯局偏正式,晚上才會鶯鶯燕燕牛鬼蛇神的出馬。想來這也是周亦敢讓我進來的原因。可這個趙局長話裏的意思,是為我解圍還是別有用心?


    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笑眯眯地看著我。他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人的眼睛最能出賣人的年齡。年紀越大,看人的眸子裏越看不出內容,不是一無所知的空洞,而是紛繁複雜的混合,各種內容讓你看不出這個窗戶裏,究竟是什麽。


    旁邊一位三十多的女士笑著:“趙局現在才發現紅花兒,我們這都是過氣黃花兒了。”語氣是玩笑,卻不輕浮,一句調笑活躍了氣氛。


    趙局長衝她點點頭,卻是眉眼都笑開了:“又被小楊拿住了,待會兒罰你三杯。”


    那位也不算小的小楊拍拍胸口:“還以為多少呢,誰不知道馮總家的酒口感醇、不上頭,聽領導的,三杯就三杯。”


    我偷眼看了看子越,他聽到這句話唇際微微上揚,這個馬屁看來讓他很熨帖。


    我這才注意到桌上擺著的酒是子越公司裏的樣酒。便頓時明白了。馮子越的這頓飯,目的是向那位趙局長推薦自家的酒。現在很多單位的招待用酒或公務用酒都是政府采購或者集中采購,也有走特供的路子,這些才是公司要拿的大客戶。這個趙局長想必來頭不小,否則子越也不會親自出馬。雖然子越公司的酒已經是一些部門的招待用酒了,但出了值得推廣的新品,也會費力公關些客戶。周川的公司也如此。不過是周川和美女蛇經常搞公關罷了。


    趙局長對小楊刻意吹捧子越的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趁著氣氛熱鬧些轉看向周川:“周總是吧?也介紹介紹你身邊這位美女啊。”


    周川忙哈著:“這是周副總的助理,趙小薇,漂亮能幹。小薇,拿名片給趙局長。”


    我一愣,他這是搞哪出。我平時都做辦公室的工作,很少陪周亦去應酬,又剛當上副總助理,還準備辭職,哪有心情印名片。便訕訕地看向趙局長:“不好意思,出來的匆忙,沒帶。”


    那個趙局長卻頓時來了興致:“姓趙?那可有緣了。小薇?哪兩個字?”


    趙局長身邊的男人眼力價夠足,馬上起身道:“五百年前可是一家呢,趙小姐該挨著趙局坐。”我全身的汗毛幾乎豎起來,雖然大庭廣眾他不會做什麽,但是挨著他,看著他笑眯眯的眼睛,我還是說不出的別扭。


    我轉看向子越,他斜睨向我,唇際揚起淡淡的笑,隻有太陽穴處的青筋突突跳著。看著他這個漠然的樣子,我不知從哪來的氣性,直接站起了身。


    看我起身,趙局長的胖臉笑得像一朵菊花,抬手招呼著我:“來,寫寫是哪兩個字。”


    我坐到趙局長身邊,看了看仍在抿唇微笑的子越,有些失神。什麽是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我想癡癡地望著你,卻偏偏隔了胖胖的趙局長。還是我想癡癡地望著你,你卻偏偏根本不看我一眼。


    我有些淒涼,轉而對趙局長淺淺一笑,用食指尖在桌上劃著:“大小的小,滿架薔薇一院香的薇。”說完我看到子越的笑容頓時一僵。我心裏不知怎麽反有種快樂。你不是在無視我麽?這下還能無視嗎?


    如果你需要或者說你喜歡令宜的交際玲瓏,我今天,也想試試,如果我豁出去我的自尊和清高,我能不能變成孔令宜!我能不能引得你看我一眼!


    我的話卻像一石投進千層浪,趙局長玩味地看著我,咂摸著:“滿架薔薇一院香,好,好……”


    已有另一個女士坐不住了,笑看向周川:“周總的寶貝深藏不露啊,不僅是美女,還是才女,讓我們都要坐不住了。”


    周川打著哈哈:“哪是我的寶貝,是……”說完看了眼子越,看子越淡笑不語,又轉移著話題:“楊處和葉總何止是美女,簡直是白骨精啊。”眾人哄笑。


    我細細琢磨著,小楊是楊處長,那想必是跟著趙局長來的,葉總,不知道是什麽公司的。


    席間大家隨意地閑聊著,隨著菜三三兩兩地上齊,開始邊吃邊聊。我不知道怎麽插話,隻好使出老伎倆,低頭猛吃。有時聽著人家說一句話,我特別想加一句,可話到嘴邊,又覺得很幼稚,難以啟齒。我有些納悶他們哪來的那麽多話,有的是公司往來的事兒,大部分也就是閑聊調侃,可那份心思和委婉,是怎麽想來的?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唉,趙小薇,你隻能是趙小薇,變不成孔令宜。


    子越身邊坐著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可能是他帶來應酬的,看他對那人低語囑咐幾句,那人便對服務員說:“加兩瓶果汁。”


    葉總笑著看子越,眉眼間有些嫵媚的波光:“馮總真偏心,剛才還隻準我們喝酒,美女一來,就上果汁了。”


    趙局長淡淡地笑著,聲音不大卻有種沒法抗拒的威力:“酒場上分什麽男人女人。”


    我的心一突,這是對子越的不滿嗎?看了他一眼,他沒說話,神情一繃。


    場麵微微有些僵,服務員站在那兒不知道進退,我忙把自己麵前的小酒杯倒滿,對趙局長笑得有些生澀:“初次見您,我先敬一杯。”


    周亦站起身插話道:“她身體不太好,我來敬趙局一杯。”


    趙局長陰陰地看著周亦,笑道:“小周別急,我和她喝完就和你喝。”說完仰頭幹了。我對周亦微微搖搖頭,將杯中酒也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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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的口感綿醇,倒不覺辛辣。說實話,這酒還真的是好。馮子越身邊的男人對服務員揮揮手,果汁的事也不提了。


    飯也至半酣,紛紛開始敬酒。子越的酒量我早見識過,白酒也從不用我這種小盅,素來是玻璃杯半杯即盡。那個趙局長酒場飯桌上打滾的人,喝酒更嚇人,舉起杯,似乎都不經過嘴巴,直接灌到了嗓子裏,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吞咽,看的我直乍舌。周川不必說,今天看起來他的興致最高,周亦也不可小覷,左一杯右一杯麵色不改。即使是那兩個巾幗,喝酒也是仰脖直灌。誰說做酒囊飯袋容易?一點都不易。


    我默默地對著自己那份小米遼參一口口啜著,不敢看他們那嚇人的架勢。卻也由不住他們每人都是繞桌打個通關,單獨忽略了我也不合適,我便拿著自己的小盅和別人的大杯幹著。


    幾圈下來,趙局長瞅著我有些不悅:“小趙,你這不行啊,半天沒下酒,換酒杯。”


    說罷從桌上拿起一隻空的玻璃杯,倒了半杯:“來,這個喝了。”


    我的頭轟的一下,這麽半杯下去,我是不是得抱著他的大腿唱《兩隻蝴蝶》了。看看子越,他正和別人喝著,沒有看我,周亦過來,舉著酒杯還沒說話,趙局長已經笑了:“小周的領導當得不錯,關心下屬。不過我看小趙很有潛力,該培養就得培養。”


    這官腔打得,把周亦噎得說不出話,但周亦卻有著和他經曆不符的沉著,對趙局長一笑:“三杯表敬意,我還差您一杯,圓滿了才好。趙局可不要駁了我這份兒敬意。”話說得誠懇又文雅,趙局長笑著點頭:“好,小夥子不錯。”將杯裏的餘酒幹了。


    周亦將我杯中的半杯酒倒入他的杯裏一飲而盡,我的心突地扯得好疼,這一杯下去,人怎麽受得了。趙局長一愣,由衷地說了句:“不錯。”


    周亦麵色未改,折身回到了座位上,抿了口茶。周亦的表現讓趙局長有些動容,桌上的幾瓶酒也空了,服務員正要打下一瓶,趙局長說道:“小周他們是不是也帶了一瓶?打開嚐嚐。”


    周川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周亦此舉雖是為我解圍,卻打動了胖胖的趙局長,我忽然明白他為什麽今天興致這麽高了。我的到來,對他來說真是個意外之喜。他讓周亦帶樣酒的目的,也許是為了找機會推自己的酒,也許是為了讓周亦惹馮子越不痛快,但不論是唱雙簧還是設計周亦,對他都是百利無一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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