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下班,卻是接到艾雲的電話約我晚上見麵,我方把萬千的糾結稍稍拋卻。


    和艾雲約在了馮子越家附近的上島,她有車,晚了也可以自己回去。二十多天不見,艾雲的憔悴變本加厲,眼神卻少了些淩厲,多了幾分茫然。


    我心疼地拉著她的手:“還順利嗎?”


    艾雲淒然一笑:“你覺得電視劇狗血嗎?告訴你,生活遠遠比電視還狗血。”


    點的簡餐上來了,我沒有什麽心思吃,她倒是胃口還不錯。


    忽然手機響了,我接起來,是李秘書:“趙小姐,已經幫你報名了,明天有交規課,我來接你。”


    我一愣,馮子越還真是雷厲風行,我歎口氣:“好。”


    和李秘書約好七點,便掛了電話。


    艾雲已經吃完了,卻是心不在焉。


    咖啡店裏燈光迷蒙,她頹然窩在沙發上的樣子看著格外令人心疼,我問:“要不要幫你點杯酒?”如果酒能解她一點愁,那就暫時買醉忘痛吧。


    “不要,我開車了。”她搖搖頭。


    “我知道,”我鼓起勇氣說,“馮子越今晚不回來,你去我那住一晚,很近。”


    果然艾雲和我想象的反應一樣,她頓時來了力氣,瞪著眼睛:“趙小薇,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你怎麽還跟那個姓馮的牽扯不清?”


    她的聲音很大,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我近乎哀求地看著她:“先吃飯,待會兒再說嘛。”


    艾雲看看周圍,白了我一眼,嘟囔著:“我要被你氣死,還吃!”


    我胡亂地扒拉了兩口,她開車載我回到了馮子越的家裏。


    打量了一番,她衝我冷笑:“他就讓你住這兒?你還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我一愣:“這兒怎麽了?”


    “他在北七家東邊兒有套別墅,幼珍原來住那兒。現在誰住著呢?”艾雲一甩鞋子,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沙發上。


    “無所謂。”我淡淡笑道,住在哪兒真的無所謂,如果身邊是自己所念之人,即使茅屋草棚,也甘之如飴,如果清冷孤寂,縱然豪華別墅,不還是個精致的牢嗎?何況這裏也是高檔的小區,雖然不是別墅,但與我原來住的相比已經是天上人間了。


    “你真無所謂嗎?小薇,房子不是問題,但當房子代表了一個人在他心裏的位置時,還無所謂?你到底圖什麽?”艾雲直看著我,看得我無處躲藏。


    我偽裝的所有不在意,在她直烈的目光下無處遁藏,為何要逼著我顯露原型。我的眼淚落下來:“在意又能怎麽樣,他有多少女人,我根本不知道啊。”


    艾雲冷笑:“想知道還不容易,我幫你弄清楚。”


    “你?”我有些驚訝,艾雲自從嫁給了林育誠,除了和些闊太太們交往,也很少有其他的社交了。她怎麽幫我?


    “小薇,你知道我做什麽去了嗎?”艾雲的目光有點瘮人。


    “我怎麽知道,我光知道林育誠要找我拚命。”我想起那天的經曆還是心有餘悸。


    “他找你了?”艾雲吃了一驚。


    我把那晚的事情向她簡單說了,艾雲抽抽嘴角:“他也有怕我的一天?”


    “你神神叨叨的到底在做什麽,告訴我吧,我會為你擔心。”我有些著急。我隱隱地感覺艾雲現在已經將自己推進了一個危險的境地。林育誠那樣的人狠起來,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事兒。而艾雲又是個剛烈性子,不會輕易咽下這口氣。僵持下去,我真的很為她擔心。


    艾雲看了我一眼,靜靜道:“我找私家偵探查他了。到了林育誠老家,知道了一些他以前的事兒,也摸了摸他在那邊的資產情況。”


    我看著艾雲有些不可置信,那個曾經和我嬉笑的閨密,為我出頭擋風的夥伴,為什麽如今做的事情,讓我有種陌生的困惑,以至於我感覺是在看電視劇,但艾雲越來越激動的口氣卻使勁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拽拽艾雲,有些激動:“艾雲,你在做什麽啊?找私家偵探這種事情你也能做嗎?你是做什麽的?你不知道查隱私是違法的嗎?即使將來對簿公堂爭家產,你這些證據根本沒法拿出手。”


    “那我怎麽辦?小薇,你說我能怎麽辦?沒想到林育誠這麽下作,追我的時候千萬般地討好,現在要把我掃地出門了,都吝嗇那點撫養費。我這幾年被他,被他那個媽,折磨成什麽樣子了?現在說離就離,根本不管我的死活。那個賤人,一個鄉下來的打工妹,要學曆沒學曆,要能力沒能力,生了個孩子就能扶正?憑什麽?”艾雲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眼淚肆意,她都麻木地不再去擦。


    我心疼地抱著她,心裏憋得難受,卻啞口無言,當初娶你的時候,喜歡的是你的能力,喜歡你的學曆,給他掙了麵子;不喜歡你的時候,能力也不重要了,學曆也不重要了,能力學曆抵不過會生孩子的本能?愛你時千般好,不愛時萬般錯!是人心容易變,還是世事太無常?


    能怎麽辦,除了劍走偏鋒,我們有什麽辦法通過合理合法的證據和林育誠抗衡?林育誠有的是辦法轉移財產,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又有什麽反抗的能力?


    “和你不說那麽多了。這次找你,就是把這回收到的林育誠的資料在你這兒放個備份。以防萬一。”艾雲抹抹眼淚,從包裏拿出個信封袋給我,“別讓馮子越知道,你也別看。”


    我點點頭,把信封袋放到了我的書桌最底下的抽屜裏。艾雲有些不放心:“怎麽連個鎖都沒有?”


    我想想說:“那我明天去配一把。他,也不會關注我這些的。”


    “不知道你圖什麽,圖錢,他給你了嗎?圖愛,他給你了嗎?”艾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小薇,你動動腦子,你都奔三的人了,怎麽辦事還像個高中生?你別像我這樣,青春耗完了,到了最後什麽都沒落下。以前我還勸你要愛,現在我是看清了,什麽是愛?能吃嗎?到了什麽時候,都是有套房子讓你安身,有摞票子讓你傍身,那才叫愛。”


    艾雲的話擲地有聲,壓迫得我幾乎喘不上氣,我拚命想掙紮,不是這樣的,他的情感不是這麽衡量的,可又有一個聲音在我心底呐喊:你連他有幾個女人都搞不清楚,你還有什麽資格提情感?心裏百味交集,卻不知該怎麽說。


    我努力平靜下來自己的心緒,看向艾雲,自嘲地說:“你是林育誠的妻子,你要求房子和錢,那是他對你的責任,應該的。我算什麽身份呢,我有什麽資格去要求那些?”


    艾雲懊惱地揉著我肩膀:“你的腦子裏都是些什麽?氣死我了,我和你講不清楚。你別有一天後悔就成。”


    艾雲真生氣了,轉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今晚就住這兒嘛,陪陪我。”


    艾雲歎口氣,答應了留下。但是一晚卻是輾轉反側誰也睡不著。她想著和林育誠鬥法,我念著馮子越的行蹤。各揣心事,難以入眠。


    周六一早七點,李秘書已經在樓下等著接我。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也做過他的秘書,深知在休息日被人抓壯丁的痛苦。


    到了駕校,打聽到有趟班車就停在小區附近。便給李秘書發短信讓他不用來接我,我坐班車回去就可以。


    卻是下午一出教室,又看到了他,我有些驚訝:“你沒收到我短信嗎?”


    李秘書笑笑:“馮總交代的,讓我必須送你到家才放心。”


    我心裏一陡,說不上的滋味,是關心,是監視,不得而知。但看來想不麻煩李秘書,隻有馮子越親自開口才管用。


    到了家,給抽屜配了鎖。糾結再三,一方麵是不想麻煩李秘書,更重要的是的確想知道他到底在哪兒,寫了條短信:你在哪兒?猶豫著還是刪掉了,又改成:給你打電話方便嗎?一咬牙,發了出去。卻是半天沒有回音。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響了兩聲顯示關機的聲音。


    頓時,從頭涼到腳。我頹然地關了機:趙小薇,麻煩你掂量掂量自己,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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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掉的是手機,關不住的是自己殘喘糾結的心。他不回我的短信,還關機了。和誰在一起,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也許是孔令宜,也許是別人,但總之是不適合我打擾的人。在夜裏九點鍾,不適合我打擾的人……我想笑,卻是滿心的苦澀,想哭,眼淚已經快流幹了。


    和馮子越一起的日子,自己的心被這樣打擊過多少回了?已經無法數得清。他的那些女人就像一根根芒刺,不時地就要劃得我的心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疼得入骨。我無力招架,無力還擊,以前想著逃,現在似乎被下了軟骨散,連逃都沒有力氣,隻能苟延殘喘,靠著他的一點點柔情度日。


    我像一隻走在困境裏的小獸,找不到前方的出口,還要提防身旁的冷箭,受了傷害,隻能自己舔舐著傷口,等待愈合。可是我又能怎麽辦?我沒有資格去追究真相,更沒勇氣去追究真相,也許隻有傷得徹底,才能夠麻木,才能跌跌撞撞地找到出口,這個“一陣子”才能盡快地過去。人生六苦之“求不得,放不下”就是極致了吧。偏偏我就是這個狀態,明知不可以,偏又難舍棄,那苦果,也隻能自己承受。


    失眠是苦難的開始。當深夜胡思亂想纏絆人心的時候,接踵而來的失眠更能將哀傷的情緒推至崩潰的邊緣。連續兩晚的失眠讓我有點抓狂,到了淩晨兩點鍾,我幹脆起床去了書房,打開電腦,開了個聊天室,原來傷心的不止我一個,各種女人,各種哀怨,在述說著自己的故事,我沒有敲字,隻靜靜地品味著別人的傷痛,自己傷口的血腥味似乎越來越重。


    無意間有人共享了一首歌,更狠狠地撕碎了我的幻想。“你寂寞才找我,你情人那麽多,有需要才找我,我給你那麽多,你還想要什麽,我不想再配合,這不是誰的錯,是情欲犯的錯,就請你放了我。”這首歌聽得我淚流不止。我和他本就是他的情欲和我的無奈交織而生的。這樣的感情,能算是感情嗎?


    黑夜裏的我對著自己冷笑,默默地把這首歌設置成了他的專用來電鈴聲,我要時刻提醒自己的位置。


    從開始就不要抱希望,就無所謂失望。我現在的痛,源自於自己的欲念愈來愈重,想要得到的越來越多。可偏偏現實很殘忍,所以,提醒自己不要虛妄地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是不是能心安一些?


    周日的交規課上得更是有氣無力,下午在課堂上忍不住打了個盹兒。看著又來接我的李秘書,不覺感慨,我當年讀書的時候都沒有家長天天來接送啊。


    路上李秘書對我說:“馮總上午給我電話,讓你白天給他回個電話。”


    我一愣,掏出手機,原來昨晚上傳完鈴聲關機後又沒有開機。白天回個電話,白天兩個字狠狠地刺了我一下,可惜現在快晚上了,他又該不方便了吧。別給自己找心酸了。


    我淡淡對李秘書應了聲“好”,手機卻沒有再開。我沒有勇氣一次次去碰壁,我怕痛。


    周一上班的狀態有點恍惚,連續三晚的失眠,黑眼圈大得像國寶。我坐在位子上盯著上周的報表直打盹,好在周亦一上午都沒給我交待任務。


    有些記掛艾雲,給她去了個電話:“在幹嗎?”


    她的聲音有些遲疑:“準備吃飯。”


    背景聲音很淩亂,我隱約聽到叫號的聲音,我起急:“你到底在哪兒?”


    她頓了一下,歎口氣:“醫院。”


    一聽醫院,我頭皮開始發麻,顧不得細說,我向她要了醫院的地址,抓起包就衝了出去。衝到電梯口忽然想起沒請假,又折回到周亦辦公室,喘著氣:“周亦,對不起,我下午要請假。”


    周亦抬起頭,看著我的神色,忙走到我身邊,關切道:“出什麽事了?”


    “我最好的朋友,住醫院了。”我有些慌亂,艾雲,是我在北京除了他之外最大的牽掛,甚至於比他還近幾分,她是唯一一個對我無所圖無所求卻能真心對我的人。


    “我陪你去,萬一有什麽事,多個人多份力量。”周亦抓起外套匆忙跟在我身後。


    到了艾雲的病房,艾雲看著跟在我身後的周亦,麵露幾分尷尬:“這位是?”


    “周亦,小薇的朋友。”周亦倒不用我招呼,自動介紹著。


    艾雲正要說什麽,一個中年的護士進來了,大著嗓門:“男同誌怎麽進來了?回避一下。”


    周亦臉一紅,看著我和艾雲:“我給你們買午飯去。”說罷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艾雲忍不住撲哧一樂,多日的陰霾微微散開了些:“你這個朋友挺有趣的。”


    護士催促著:“該打針了。”邊核對著信息,“艾雲,黃體酮,HCG。”


    艾雲點點頭。


    我卻是雲遮霧罩,待護士出去後,問:“這是什麽藥,你怎麽了?”


    艾雲想了想,認真對我說:“小薇,我懷孕了。”


    我呆住了,“你不是……”


    艾雲抽抽嘴角:“是不是很滑稽?以前千方百計想生,生不了,現在要離了,反而能生了,老天在玩我麽?”


    我忽然理解了那天見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抽煙喝酒的原因,不是因為開車,不是因為心煩,隻是,她有了牽掛。


    “這孩子,你要嗎?”我是希望她不要的,都要離婚了,以後帶著個孩子怎麽過日子。而且看著和林育誠長相酷似的孩子,怎麽忘卻孩子的父親?這輩子怕都難走出這個心結。


    “當然要。”艾雲堅定地說,“去了林育誠老家沒多久,我就發現懷孕了。知道你肯定會勸我不要,就沒和你說。昨天見紅了,所以……”


    我有些好奇她怎麽知道我會勸她不要,看她有些抱歉的神色,我的心一驚,是啊,我連自己的孩子都毫不猶豫地做掉了,怎麽會勸她留下孩子。我的心頓時痛得有些喘不上氣。


    “你糊塗。”我極力平靜了自己的傷感,定了定神勸她,“你離了帶著孩子怎麽過?”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艾雲目光有些淒楚,“不管林育誠怎麽對我,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是無辜的,這句話讓我的臉微微有些發燙,說不上的滋味。


    “有了這個孩子,是不是林育誠就不會離婚了。”我的話越來越艱難了,心痛得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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