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望的愛情正如一服鳩紅,初服時無知無覺,時間久了,再想抽身拔步,哪裏容易脫離?


    唯有附上一生性命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見玉梭的手微微抬起,祈男明白她的心意,示意品太醫,後者此時除了後悔自己的回絕,再無他念,因此不用祈男開口,自己就先拉起玉梭的手來。


    一如當年送走月兒,同樣的情形,同樣的氣氛,隻是人變了,可他對她們憐憫愛惜的心,卻從來沒變過。


    “其實這時節,”品太醫的聲音極為溫柔,隻對玉梭道:“杭州早有各樣花兒開出來了,。自斷橋至蘇公堤,但見一帶垂楊與桃花相映,且是年春雪甚盛,若在家時,我便常去那裏賞景,玉姑娘有心,亦可與我同去。看梅花為寒所勒,與桃杏相次開發,尤為奇觀。綠煙紅霧,迷漫二十餘裏。。。。”


    玉梭的手漸漸無力,品太醫則緊緊握住,生怕那最後一絲溫度也掌控不住地逝去,明知是不可挽留,卻還在強顏歡笑。


    終於,殘存的藥力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玉梭的嘴角開始滲出絲絲鮮血,可她臉上卻帶著笑意,因品太醫不住的話語裏,幾乎讓她看見了天堂。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且得愛人相伴,實死而無憾。


    品太醫垂下頭去,手心裏的幽冷寒氣提醒著他,是時候了。


    祈男的眼淚掛在下巴上。眼睜睜看品太醫抽出手來,口中喃喃道:“怎麽不說了?品太醫你怎麽不說的?玉姐姐還在聽呢!你看她臉上的笑她還在聽呢!你怎麽不說了?”


    鎖兒偏過頭去,哽咽難抬。地上眼前撲鼻的血腥氣令她心膽俱裂。


    有幽風貼地盤旋,卷起門簾悄悄潛入,簌簌的宛如幽靈的腳步,陰慘慘笑著,不自覺間貼身而來。


    荷風喘氣從外頭進來:“都查明了。那護院被太太的人挾持了家中人口,不得已替之行罪。”


    祈男聞所未聞,慢慢走到玉梭身旁。彎腰替她將嘴角拭淨,然後輕輕到鎖兒道:“到我箱子裏。替你玉姐姐撿一套最好的裝裹,金玉珠翠,我不在乎,你隻拿最好的。”邊說。邊看了品太醫一眼。


    品太醫重重點了點頭:“依我家人之名起訃帖,一應之事,以我侍女之禮落葬,就安放在月兒的墓旁吧。”


    這是玉梭最後的心願。她生前不能完成,至少死後,不會失望。


    親自動手替玉梭擦洗幹淨,又換上華服,祈男細細替她將挽起發髻,品太醫將一隻步搖插進她的發間。那是月兒留下的。


    玉梭安安靜靜睡在自己的炕上,麵色如常,一如生前。


    祈男最後看她一眼。然後決絕地回頭,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又要流淚。


    可惜眼淚是這世上最多餘最無用的東西,除了向自己的敵人示弱,再無他用。


    “別放她在這裏,”祈男背對品太醫道:“即刻就送她到你那裏。”


    品太醫應了。良薑官桂紅著眼圈,出去吩咐。抬板起來。


    “奶奶你要去哪兒?”鎖兒眼見祈男頭也不回地衝出院去,由不得在她身後急喚:“奶奶你不送送玉姐姐麽?”


    人死無知覺,送與不送又有何區別?何況,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祈男心頭怒火中燒,她咬緊牙關,眼眸深處掠過一道血色寒芒,總有人要為這事負責,別以為這麽容易就了結了!


    太太正在屋裏喝著早起頭盞燕窩蓮子湯呢,忽聽得外頭有人報來:“大奶奶來了!”


    呂媽媽嗬斥那人:“來了在外頭候著就是!沒見太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她這裏話還沒說完,那人早被祈男一腳踹進屋來。


    “太太的吃喝可以等著,我卻沒那個耐心!”祈男怒氣騰騰衝進屋來,眼神冷酷如冰錐,周身迸發出森寒氣息。


    荷風默不作聲後頭跟著,低垂的眼眸中卻隱隱迸射出凜冽煞氣。


    呂媽媽本想再說,看看祈男的氣勢有些怯住,向太太身後靠了靠,再沒再話。


    太太放下蓮子碗,拿塊羅帕拭了拭嘴:“這湯水很不壞,且是下火敗毒,媳婦,要不要也給你來一碗?”


    祈男走到太太跟前,眼角一挑,躬身垂首,向那碗裏嗅了一嗅:“不好,還差一味料。”


    太太奇問:“還差什麽?”


    “鳩紅。”祈男黛眉一緊,冰冷雙眸中驟然迸出絕對的殺氣,抬頭迎麵,直視太太。


    太太的身子情不自禁向後靠了一靠:“大膽!你吃了豹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祈男一掌便將炕桌上的碗掃到地上,隻聽得嘩啦啦一片響,碗碎湯潑,灑了一地。


    太太嚇了一大跳,她知道祈男為何而來,玉梭的事早有耳報神傳到她這裏了,可太太絕沒想到,祈男動起氣來,竟是如此勇悍囂張!


    “你反了反!”太太抖了手,指向祈男:“好啊,你竟敢這樣對你婆婆!老太太算護著你,我回老爺去!看他怎麽收拾你這個沒規矩沒禮數沒家教的東西!”


    祈男將臉貼進太太,直逼到眼對眼,鼻尖對鼻尖:“太太快去,我隻怕遲了。老爺一向與梁黨在朝廷之上苦爭,若得知太太背地裏跟皇後做了一門這樣的好生意,必對太太讚賞有加,說不定明兒就回了皇帝,這尚書之位,請了太太出山來坐也未可知!求太太快去,遲了隻怕趕不上!”


    太太驟然啞了炮。大事未成,皇後不許她走漏風聲,她自己也不敢就說給老爺,萬一失敗,萬一。。。


    “你敢!你敢!”呂媽媽見太太啞巴,強撐著替她出頭:“我就不信你有這樣大的膽子!”


    祈男眼中仿佛蘊著血色寒光,身姿矯若驚鴻,瞬間手起掌落,呂媽媽冷不妨被她揪住領口,直拽在炕前來,又被甩到了青磚地上。


    “死老狗!下藥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祈男眼神陰鷙,嘴角漾出冷笑。


    呂媽媽正要爬起,荷風一腳上去,她哎喲一聲,被踩中腰間,這下連叫也叫不出聲了。


    “我問你,”祈男彎下腰去,抬起呂媽媽倒氣不出的老臉來:“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若是呢,就點點頭。你老免開尊口,我也少些惡心。”


    呂媽媽被祈男眼裏的戾氣逼住,本想搖頭,情不自禁落了個實,點了點頭。


    祈男眼神驟然變得鋒銳冷冽:“荷風,你覺得該怎麽辦?”


    荷風不說話,捏住呂媽媽的嘴就是一掌,呂媽媽咳嗽起來,半天和著血沫,吐出一地的牙來。


    太太隻覺得有一股徹骨寒意從腳心倏地擴散開來,額角有涔涔冷汗滴落,呂媽媽求救的眼神隻在她身上,可她卻一字也發不出聲。


    祈男拖了呂媽媽,直拖到太太腳下,離得極近,對方嘴裏的血便噴上了太太的繡花鞋。太太情不自禁地向回縮腳,祈男卻不許她如此,高抬重放,踩住了她的腳背。、


    “太太別急,這才到哪兒啊?”祈男聲音細小低沉,卻陰森可怖,話到最後猛抬起了眼眸,霎時間,太太隻覺像是有一道寒冰般凜冽的刀鋒射來,迫人的氣勢令她渾身一震,心尖上像是被什麽揪了一把,瞬間急跳如擂鼓。


    “荷風!”


    聽見自己從祈男口中吐出,荷風毫不猶豫,走上前來,眼不錯處,極利索地就將呂媽媽的脖子擰了個整圈。


    呂媽媽身子向前一撲,拜在了太太膝蓋上,眼睛幾乎瞪出了眼眶,瞳仁卻已經散了。


    太太驚得麵色慘青,幾欲發瘋,她啊啊的語不成聲的叫喊起來,拚命想逃開,雙腳卻被祈男死死地踩住,而呂媽媽的屍身已經栽了下來,沉沉壓在她腿間


    驚恐恍惚之間,太太雙手掩麵,耳邊卻不受控製地傳來祈男的聲音:“我本已以你約定,為何太太還要下此毒手?”


    太太的聲音抖抖地從指縫裏傳來:“皇後說了,你是個信不過的,奸猾不定。不如先下手為強。呂媽媽才出了這麽個主意,其實,其實並怨不得我。”


    祈男鄙夷地看著太太,漸漸鬆開她去。


    這是個既沒膽量也沒心計的蠢貨,除了附和皇後,便隻有對奴才軟耳根子。


    “從今兒開始,你再敢從中做鬼,別怪我不認婆媳之情!就動不得你,園子裏兩位小姐畢竟還沒進宮呢,你就守得住一時,守不住一世!“


    祈男身姿挺立如絕壁上的染雪青鬆,冷眼看著被嚇得魂不附體的太太,唇邊噙著刀鋒般的冷然。


    太太蒙了頭,猶自不信:“你就敢這樣放肆!不怕玦兒回來。。。“


    祈男聽見那二個字被吐出來,瞬間一股血氣就湧上了頭去:“你還敢提他!他在外頭浴血鏖戰,又得提妨腹背受敵,你既與皇後這樣的交情,為何不求了她老人家,寬待些大爺?!為何好端端又派個楊素是跟著?楊素是誰的耳目太太難道不知?也虧太太不敢將此事告訴老爺,太太利令智昏到如斯地步,說個蠢字,已是輕上又輕了!”


    太太的手,極慢極慢地從眼睛上脫離,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祈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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