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兒聽著自家老爹的故事,時而緊張,時而嬉笑,又或是摟著姬譽的手大發感慨。


    “真的呀?”


    “太棒了!”


    “壞人!”


    此時的小家夥早把先那半路上遇到的驚魂事件給忘記得差不多了。


    羅姝娘本來麵朝窗外,但注意力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跟大妮兒一樣,聚精會神地聽著。


    姬譽的聲音悅耳動聽,有若低階的琴音,隻是這般聽著,思緒也不由自主地帶入其中,隨那些人和事而牽動心情。


    福禍相倚事無常,堅守本心持正道。


    今世不論,單說上一世,就算是羅嫻娘百般籌謀嫁入了長寧侯府又如何?


    亦不過風光十年而已,待那位傳說中病弱的長寧侯世子蘇謙長大成人,羽翼漸生,羅嫻娘已是奈何不得他,而她自己,雖然生了兒子,卻是沒有養大,最後膝下隻餘一個親生女。


    而長寧侯又是風流人物,後院中姬妾從未斷過。


    雖然羅嫻娘一度權掌侯府,眾妾俯身貼耳,無比恭順,然而等羅嫻娘年華漸老,美姬換新,長寧侯能給她的,也不過是表麵上對嫡妻的尊重。


    之後羅嫻娘的日子可就熱鬧非凡,跟得寵的美妾鬥,跟進門的繼子兒媳鬥……沒過多久,又被抓到給懷孕的繼子兒媳下滑胎藥,身敗名裂,被送到家廟,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那時候,羅嫻娘還派人往安樂侯府送信求救,就是各家親戚那兒也沒落下。


    可惜,在羅嫻娘風光時,可沒少露出崢嶸麵目,她的嫡兄,新任的安樂侯,早已看透她的為人,隻要不是休回本家影響羅家女的名聲。也放任自然,根本不予理會。


    那時,早已守寡的羅姝娘也在家裏接到過這位曾經風光的三妹的求救信,當時倒沒落井下石。隻徒發感慨罷了。


    話說風光無限,人人羨慕的長寧侯夫人,到了中年,過得居然還不如羅姝娘這個寡婦自在逍遙。


    羅姝娘住在陪嫁的院子裏一家獨大,煩人的庶子繼子早都不許上門,小妾們早在趙仙芝死的時候就各奔前程。


    養花種草,撩貓逗狗,銀錢不缺,羅姝娘的小日子過得何等安逸?


    假若說這長寧侯府的親事,也是羅嫻娘使手段得來的。那她晚景淒涼,於廟裏敲木魚念經的時候,會不會心生痛悔?


    由此看來,使盡心機手段的,也未必能落了什麽好下場。倒是如那幸運兒與倒黴蛋的故事一般,倒黴者永遠對現狀不滿,永遠覺得自己該壓著別人,望著旁人的好處眼紅,卻不去想想前因後果。


    這樣的小人即使偶然得勢,也隻能猖狂一時罷了。


    羅姝娘忽而明白了姬譽的用意,心中烏雲盡散。雨過天晴。


    抬眸處,正好與另一雙眼眸視線相對,盡是莞爾一笑。


    雖然跟羅家家仆說是要去開陽縣報官,然而想想當初葉明遠被劫時,那開陽縣令躲災怕事,最後兩個犯人一死一逃。把個案子弄成了個無頭案,姬譽也就不會再犯傻的把人往那兒送了。


    又用三五天,姬家一家終於回到了武安城的小院。


    翠花丁四則送去了府台衙門處。


    不過數月,武安城的官場已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震動。


    林總督被參了一本,道是收受賄賂。貪汙瀆職,縱容子侄斂財,已被革去原職,抄去家財,押送原籍去了。


    至於葉明遠的親爹,也被定了攀附阿諛上官之罪,削職去官,丟了烏紗帽。


    其他那些背靠著林總督乘涼的小嘍羅們,自然也倒下一大片。


    武安城裏有了新的府台,倒是武安縣令還依然是原來那個。


    能讓武安城有這麽大的動作,自然是瑞郡王出了手。


    嗯,這真是個喜聞樂見的消息。


    至於親爹罷官對葉明遠的影響麽?


    眼下看來,似乎有點不利,不過往好裏想,他親爹葉承義成了平頭百姓,家財也不過就是原先那麽多,無錢無勢,自然是要上趕著巴結原配的娘家了。


    葉承義的繼室於氏,怕是再難有能耐去暗算葉明遠了吧?


    姬家租住的小院,雖然有近兩個月沒住人,但是有瑞郡王府派來的人幫忙打掃,保持得還算不錯。


    瑞郡王此時卻不在武安城,他在半個月前就去了京城。


    臨走時還發話,等姬譽回來,便請他們一家人去瑞王府住。


    王府雖好,哪有住自己家裏自在,婉拒了王府侍衛轉達的好意,姬譽又讓三壯跟著王府侍衛們去把小紫帶回來。


    至於五郎麽,咳,反正王府裏地方大,又有的是錢財,不如就讓他在那兒當個閑人好了。


    結果三壯回來的時候,身後除了小紫,還跟著某個雙眼亮晶晶滿是興奮的家夥。


    據說是遠遠地瞧見三壯的身影,就撒歡地拎著小包袱飛奔而至,小紫都被他遠遠地甩在身後。


    這幾個一進門,大妮兒和小紫,還有成人外表幼童心智的五郎,瞬間就湊過去玩鬧成一團,一時間姬家小院裏,歡鬧喧天。


    見此情形,姬譽也隻好摸摸鼻子,認清了現實。


    五郎這家夥,就是塊甩不開的牛皮糖啊。


    再回到這武安城這個院子,姬家上下幾口人似乎都鬆了口氣。


    所謂由儉入奢易,反過來卻是極難。


    在雲洲縣四條巷的姬家小院住的那幾天,可真是各種不便。


    就是大妮兒這天性樂觀不挑撿的小丫頭,頭幾個晚上,睡醒了都會想念在武安城的漂亮大床。


    過了一年,大妮兒長了一歲。


    她的小丫環,在王府裏住了這一段時間,似乎是長了眼界,學會了不少伺候人的本事。


    什麽梳頭啊,管理衣裳首飾啊,如同突然開了竅一般,都能做的似模似樣了。


    姬譽就和羅姝娘商量。


    “給大妮兒安排在咱們隔壁的屋子吧。讓小紫睡在外間如何?”


    原先都是大妮兒跟兩夫妻一個屋,大妮兒睡裏屋,二人在外屋,夜間想勾搭一下。都要等大妮兒睡著了,實在是有些不便。


    而且孩子漸大,若是哪天被大妮兒聽去了什麽動靜,那可不是相當尷尬?


    羅姝娘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微微扭捏了下就臉微紅地點了頭。


    嗯,也是時候該給大妮兒添個弟弟妹妹了。


    羅姝娘原本還提心大妮兒會哭鬧什麽的,結果大妮兒很是平靜地就同意了。


    小家夥眨著大眼,鬼靈精地在羅姝娘耳邊悄悄道,“娘親,我聽姚婆婆和小紫姐姐聊天時說過。爹和娘總單獨呆著,我才能有弟弟妹妹呢,我搬到隔壁的屋子裏,娘親可要早點給我生個小弟弟小妹妹啊!”


    羅姝娘,“……”


    等姬譽知道了。笑著直誇好閨女,到得夜間便更為殷勤。


    從前這兩人還有點顧慮,怕動靜太大,把大妮兒吵醒,因此總是小心翼翼地,如今終是放開手腳,共享至樂。


    天氣一天一天地暖和起來。


    院子裏的蘋果樹和葡萄樹都發了新葉。陽光透過新鮮嫰綠的葉子照在院子裏,落下斑駁而幹淨的畫影。


    羅姝娘站在樹下,身上換了件不打眼的青色夾衣儒裙,梳起的發髻上隻插了一支木簪。


    整個人都顯得說不出的清爽明淨。


    姬譽從堂屋走出來,身上也是一身家常青色儒衫。


    跟羅姝娘站在一起時,那兩套衣衫上的顏色花紋。都一模一樣地和諧典雅。


    大約就是不說,旁人也能看得出來這二人的關係。


    大妮兒和小紫在院子裏射箭玩,一轉眼見了爹娘一身的外出打扮,便樂顛顛地跑過來問,“爹娘。咱們要去哪兒啊?我也叫小紫陪我換衣裳去。”


    同款的小衣裳大妮兒自然也有,每次一家人穿了一樣的上街去逛,總是能贏得不少的目光和回頭,特別是那些喜歡新鮮的小孩子們。


    羅姝娘和姬譽交換了個眼神,羅姝娘摸摸大妮兒的頭。


    “霓兒乖,今天爹和娘出門是有事的,你就在家裏跟小紫五郎玩好不?”


    大妮兒搖搖頭,“娘帶上我吧,我乖乖的不亂跑還不行麽。”


    見羅姝娘的意思好像是不好動搖,便轉而拉著姬譽的手,跟一隻小狗般地磨蹭,“爹~”


    姬譽拿小家夥最是沒招兒,隻好率先投降,“好吧,帶你帶你。快去換衣服吧。”


    瞧著大妮兒歡呼地跑進房去,羅姝娘嗔怪地瞅了他一眼,“這可是去官府聽斷案子,帶著小孩子算怎麽回事?”


    從把翠屏和丁四兩個人送到官府衙門也有近十天了,先前因那府台大人是新上任的,有不少待處理交待的事務,一直沒有抽出空來審理此案,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當然了,這隻是對外的說法,實際上還有什麽內情,姬家人就不曉得了。


    許是生活安逸,陰陽調和,羅姝娘如今皮膚越來越柔嫩細膩,氣色紅潤,雙眸光彩璀璨,整個人都好像是經過了打磨的寶石般,越加明豔美貌。


    這般含笑薄嗔,更看得姬譽心中蕩漾,不舍得移開眼去。


    這便湊近耳邊,壓低聲音道,“其實我還不舍得讓姝娘去呢?”


    待看見羅姝娘訝異的眸色後,又低笑道,“不想讓人瞧見如此美貌的姝娘啊……”


    羅姝娘輕輕在某人肩頭拍了下,“貧嘴!”


    紅唇邊卻淺笑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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