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如同崔元靖所言,一切照舊,就連昨日有些混亂的禁衛都秩序井然起來,仿佛從未發生過什麽意外一般。


    隻除了某些位置忽然換了不太熟悉的麵孔。雖然元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並不妨礙她心生寒意。


    但如今已經風平浪靜,元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四處張望,除去少了那個張揚且豔麗的身影外,別無不同,甚至還更多了幾分輕鬆氣氛。


    安樂公主之死引起的震動也就到處為止了罷?元容一邊整著衣袖一邊想,眼角卻不經意間掃過了遠處一個身影。


    那是個年輕郎君,雖未得見他的正臉,但隻看側麵便讓元容起了幾分熟悉之感,待見他鬼鬼祟祟往林子裏走時,才忽然回想起來,這個人不就是……趙岐?!安樂公主的駙馬趙岐。


    元容不由有些好奇,安樂公主才去,駙馬此刻不是應該悲悲戚戚守著妻子遺體,盡量表現的情深一點,好讓聖人對他照顧一二?怎麽居然鬼鬼祟祟的往林子裏鑽,若然被聖人知曉,定會遷怒於他,就算是對安樂公主不待見的大王公主們,見到他如此行為也不會高興。


    便朝阿墨勾了勾手指道:“我方才看見趙岐鬼鬼祟祟的進了林子,事有反常即為妖,你去找崔秀,讓他另找個理由帶幾個人進去走一遭。”崔秀是崔家旁支子弟,在禁衛裏當個小校,此次跟著來了行宮,正好是負責治安安全的,他頭頂上司因為安樂公主之死被聖人給就地擼了官職,他便順位頂上去做了負責人。


    昨兒晚上都夜了才送過來的消息。元容早上才知道,還叫人給崔秀送了些吃食過去權作賀禮。


    阿墨應了一聲便去了,元容見大比還未開始,閑極無聊,見左右並無人注意到她,便扭了扭身子小心的往側麵倚了倚,又抱了一盤瓜子隨意的磕著。哢嚓哢嚓。頭頂日頭暖洋洋的,倒是讓她全身都慵懶起來。


    一盤瓜子去了一半的時候,阿墨便回來了。給元容比了妥當的手勢,元容點點頭,就叫阿墨也跟著坐下了。


    阿墨見元容眯著眼兒嗑瓜子,便從一旁包袱裏拿出一本書來遞過去道:“九娘。婢子把您之前看的書也給帶來了,你若是覺得無趣。不如就翻幾頁打發時間?奴婢瞧著,大比要開始還得好一會兒呢。”


    “放著罷。”元容搖搖頭道。也不曉得是否是因為安樂公主去了,沒人再找她麻煩的緣故,她整個人放鬆下來。便覺得渾身都不得勁了,尤其是一覺醒來,仿佛連骨頭都軟了似的。看著高台之下一群帶刀禁衛戎裝上場,竟然沒有一絲兒激動之情。


    倒是對那樹林裏發生了什麽還有幾分好奇。


    元容側身倚在案上。正打算要不要瞅瞅樹林裏的情況時,便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崔九娘!”回頭一看,居然是蕭琅,她身後跟著薛朗並幾個婢女,正站在高台之下,見元容扭頭看過去,便抬腳上了台階,薛朗十分機靈的留在了下頭。


    “郡主怎麽來了?”元容忙起身迎接,語帶好奇道:“可是找我有事?”頓了頓又笑道:“些許日子不見,郡主氣色看起來越發好了。”


    蕭琅已經定了婚期,就在今年春夏之交,瞧她跟薛朗粘的跟糖似的甜蜜勁兒,也該是成婚的時候了。但正因為如此,元容是想不出蕭琅會有什麽事兒要找她的,總不能是讓元容去幫忙繡嫁衣。


    “阿娘最近天天的變著法兒給我補身子,好東西流水一樣進了肚子,氣色不好才怪呢。”蕭琅摸了摸圓潤了些許的臉頰,便拉著袁榮光一塊兒坐下,笑道:“倒是你,這小模樣可是有些憔悴,瞧著越發楚楚可憐了。”


    元容也跟著笑。蕭琅這話倒也未必是真覺得她憔悴了,或許內中涵義是在指她最近頗為倒黴,而如今令她倒黴的罪魁禍首已經不在了,蕭琅此時提起,兩人便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也不怪蕭琅的態度,對她而言元容是好姐妹,而安樂公主則隻是討厭的同族,誰親誰疏自是有所分辨。


    蕭琅道:“如今你也該鬆一口氣了,如今天氣正好,不若與我等把臂同遊去?”頓了頓又拿眼角斜了高台下有些調兒啷當倚靠在旗杆子上的薛朗,道:“你也知曉了,我婚期已定,以後怕也沒有多少機會出來玩了。”


    便是她再隨性,婚後也須得收斂一些,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安樂公主活的那麽瀟灑,而薛氏也不比趙氏那般已經式微,能由著安樂公主想怎麽就怎麽,她既然要嫁人,還是想要家庭和諧的嘛。何況已婚婦女和未出閣少女的交際圈子也很不同。


    “現在?”元容看了看天色,有些意外。


    蕭琅笑道:“正是,左右大比也沒什麽好看的,年年都看,都看膩了,此處後山有許多有趣之地,聽說蝴蝶泉那邊還有溫泉,我們此時去,正好無有人與我們搶。”說著便要拉著元容起身。


    元容想說她今世還真沒看過幾回大比,別忘了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待在鄉下,想看也沒得看好嗎?隻是還不等元容反駁,便看見遠處一個禁衛神色匆匆的從林子裏跑出來。


    “等一下。”元容拉住蕭琅,見那禁衛一溜煙的找到了禁衛統領,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那禁衛統領就勃然色變了,轉頭就開始招呼人手,仿佛要大動幹戈似的,便對阿墨一招手道:“你去打聽打聽,看出了什麽事情。”


    蕭琅見狀心生好奇,也不急著拉元容走了,當即支使薛朗道:“你過去問問。”


    阿墨見狀便停住了腳步,逼近她的身份跟薛朗沒法兒比,那些人未必會跟她說的話,也許就會跟薛朗說。然後就見薛朗大喇喇過去拉住了個人,問了幾句,就一臉賊兮兮的表情回來了。


    元容見狀不由心中一動,瞧薛朗這模樣,怕是還真的發生了有趣之事?


    蕭琅便問薛朗問出來了什麽,豈料薛朗之事賊笑,卻不肯張口說清楚來龍去脈,直到蕭琅惱了作勢要揍他,才磨磨唧唧開了口,模樣倒像是個害了羞的小媳婦似的:“那個,這事兒有些難以啟齒……”


    說著便被蕭琅一瞪:“不要磨磨唧唧跟個小娘子似的,我記得你可不是這性子啊。”


    薛朗這才咳嗽了兩聲,低聲道:“他們有同僚去林子裏放水,便無意中發現了駙馬趙岐正在跟有婦之夫……咳,那個幹柴烈火,當場抓了個現行,那個約莫是怕丟人就想逃跑,結果失足給掉進了捕獸的陷阱裏了,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傷。”說著說著,俊秀的臉頰便有些泛紅了,又咳嗽了一聲,才耍寶似的道:“你們猜那個是誰?”


    元容聽了不由一呆,好懸沒伸出手指去挖耳朵,她方才沒有聽錯,薛朗說的是有婦之夫而不是有夫之婦?


    蕭琅就很幹脆的直接問出來了:“有婦之夫還是有夫之婦?你是不是聽錯了?”


    薛朗嘿嘿一笑道:“這男女還能弄錯?就是有婦之夫,跟駙馬兩個都是男人!”說著便嘖嘖了兩聲,道:“這龍陽之好,斷袖之癖,聽起來也還挺風雅的,就是那駙馬從前不是風流的緊麽,怎的好上這一口了?”


    蕭琅順手就錘了薛朗一拳頭,柳眉倒豎道:“風雅是罷,你是不是也要跟著學一學啊?”


    薛朗連忙求饒賠笑:“這我哪兒敢啊,我有你這個美嬌娘,才不會去喜歡硬邦邦的臭男人呢,你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也要相信我的節操!”還舉起雙手做發誓狀。


    “呸!你的節操還有幾錢!”蕭琅特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兒,她得堅決杜絕薛朗有一絲兒學歪的可能!雖然說有薛家和她管著,薛朗應該不會太出格,但她也不想將來除了要吃女人的醋,還要吃男人的醋!


    薛朗道:“就算我節操沒有了,那不是還有你嗎?將來你就把我栓緊了,我肯定就沒功夫去找別人了!”


    蕭琅也不知道是覺得有趣,還是終於被薛朗的信誓旦旦滿意了,跟薛朗兩個人臉對臉笑得花癡亂顫的,叫一邊旁觀了整個過程的元容直呼兩人不厚道,在外人麵前這麽閃瞎眼真的好嗎?可惜她身邊隻有一個阿墨,想回敬都沒法子,便隻好低著頭,眼神四處亂飄,就是不看那兩人。


    也許是笑夠了,蕭琅才揪著薛朗衣襟道:“你還沒說那個奸夫是誰?能勾搭上趙岐,其實眼光還算不錯啊。”


    元容在一邊忍不住腹誹,就趙岐那素質的也能叫不錯?雖然趙岐生的還算清秀俊美,但在整個世家子弟中間也就是個中等水平,比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好上一點兒也有限,要是自家兄長那樣的,才能稱上一句不錯罷?


    其實元容這是想當然了,她今世所接觸的年輕郎君幾乎都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不管是崔氏子弟,還是韋杜裴盧等人家的公子,都是氣度不凡,就連當年那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王六郎,也是文武雙全的俊美郎君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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