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香殿,純貴妃正在跟娘家人說話,卻見心腹女官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何事?”純貴妃柳眉輕蹙,縱使不悅也依舊好聲氣。


    女官先告罪,接著便湊到純貴妃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就見純貴妃麵色變了。


    “可是有人來找你麻煩?”娘家人忙問道。


    雖然純貴妃無子無寵,但卻是貴妃之尊,聖人尚要給她幾分臉麵,娘家對純貴妃自然是上心。


    畢竟打了純貴妃的臉,就相當了打了他們家的臉,作為娘家人自然要給純貴妃撐腰。


    純貴妃麵色變了變,便搖了搖頭溫聲道:“非是如此,但卻有些棘手。”見娘家人待要說話,又道:“此乃宮中事務。”


    意思就是外人最好莫要摻和。凡事都不必說的太明白,大家都是聰明人,當然聽得懂。


    “那……我等便先告退了?”看純貴妃的樣子恐怕沒有功夫和心情再跟她們聊天了。


    純貴妃對娘家人的知情識趣很是滿意,便忙吩咐婢子將自己準備好的禮物都拿來,又遣身邊頗有臉麵的內侍前去相送,自己則是轉入內室換了身衣裳,匆匆忙忙就出了門。


    且說另一邊,十三皇子轉身便走,元容欲要阻攔卻慢了一步,心中一急,忙快步跟上時,卻發現十三皇子在石階上停住了腳步,待元容走上前,才回過頭來看了元容一眼。


    “怎麽不走了?”元容不由問道。


    十三皇子皺了皺眉,道:“若是去的快了,反而顯得刻意。”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我過去。”


    元容道:“那你準備如何呢?”


    十三皇子撓了撓臉,道:“我隻是可憐那小內侍,不希望他就這麽死在冰天雪地裏。宮人縱然命賤,也不是就該死的。我去救他,想來那宮人縱然膽大包天也不敢對我出手,而且承香殿純貴妃恐怕也快來了。你回儀和宮稟告母妃。”


    元容一挑眉,雖然她覺得十三皇子說的有理。可她若真這麽做了,難道麗妃不會對她有意見嗎?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就見遠處人影一閃,卻是那宮人鬼鬼祟祟的從假山後麵出來瞅了瞅,而後又躲了回去,不知道在幹什麽勾當。


    十三皇子見狀便一推元容道:“別磨蹭了,快走,我這就要過去了。”說著就閃身出去。裝作若無其事般往出事那處走去。


    元容不由得蹙眉歎口氣,這十三皇子年紀不大怎麽主意倒是不小?但她也來不及細想,扭頭便提著裙子小跑起來,邊跑邊想著見了麗妃該如何說話,卻不意轉角處腳下一滑,而恰恰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整個人便不由自主的朝旁邊撲了過去。


    噗通一聲,元容發出一聲悶哼摔倒在地,卻是弄了一身的雪。


    膝蓋有些疼,元容咬著牙忍著疼探手揉了一把。不由扭頭往回看,到底是誰下手陰她?


    卻見一個衣著華貴的窈窕身影站在不遠處,正低著頭摩挲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而方才下手推人的,想來就是站在一旁那看起來壯碩的宮人了,再看她腳下不遠處,便是一支橫亙的圓溜溜棍子。元容就是一腳踩到棍子上才站立不穩的。


    元容撲騰了一下衣裳緩緩站起來,麵容冷峻:“是你推得我。”


    “嗬,是她推的你,卻是我吩咐的。”那身影抬起頭,背著光朝元容走過來,麵目逐漸清晰。那美麗而又充滿風情的臉上,是張狂而得意的笑。”崔九娘,這回你可落在我手上了罷?“


    竟然是安樂公主。華服重裘的女子上了濃重的妝容。越發美豔逼人,但若是細看,卻能發現她濃墨重彩下的精氣神並不那麽充足,甚至眼下厚厚的粉,也不能遮住那烏青的顏色。看來,在那件事情之後,她的日子過的並不太舒心。


    元容是猜對了。她自那之後便放鬆了對安樂公主的關注,畢竟是個死了孩子的女人,她也沒有那閑心落井下石,也正因為此,她確實不知道安樂公主麵臨了什麽。


    因為跟人偷情導致名聲敗壞成為整個長安城中的笑話,又因為疏忽照顧導致幼子一病而亡,安樂公主在雙重打擊之下,心情自然舒暢不到哪裏去,何況還有惱人的家事――趙岐這回是鐵了心的要休妻。公主是高高在上沒錯,但他趙岐也不是沒了公主老婆就活不下去,眼下他頭上都綠的冒煙了,哪裏還能忍得?


    隻是眼下時候不對,安樂公主壓著,趙岐也不敢挑這個時候鬧事,才一時風平浪靜,然而卻也隻是暫時的寧靜罷了。


    安樂公主心有不甘,自然要將心中這股子氣發散出來。她先將宋南風整的哭爹喊娘,叫宋家連夜把人給送去了南方,隻能算是開胃菜,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將這個敢跟她搶男人的小賤人踩到泥裏去!


    “你是不是很得意,”安樂公主走上前,將元容上下掃了一眼,對她的狼狽模樣略滿意,不由微微一笑,而後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本公主對裴寧癡心一片,裴寧卻不屑一顧,反而對你另眼相看,真是了不得啊。”說著一抬手,從她袖間反射出一抹冷光來,冰涼的物件便貼上了元容的臉頰,“你說,若是本宮毀了你這張臉,他還會喜歡你嗎?”


    原本元容不覺得有誰會這樣大膽,光明正大的在太極宮裏害她,就算是安樂公主,隻要她還有幾分理智,就知道此時害了元容,不僅會得罪崔氏,連聖人都會勃然大怒。這於她而言有何益處?


    但聽著那滿懷怨恨的話語,元容還是心中一驚,下意識的退後一步,避開了那冰涼的刃鋒。不管理智告訴她該如何如何,但誰能保證安樂公主就會權衡利害?


    她是真的怕安樂公主一時失心瘋,不計後果的給她毀了容。就算是崔家能給她撐腰,就算聖人大怒,又能讓她的臉變好嗎?能弄死安樂公主給她出氣嗎?


    都不能。所以元容寧可氣短,萬萬不敢去試安樂公主的刀鋒。


    “貴主何出此言?裴九郎怎麽會喜歡我――”


    元容試圖解釋,然而話才出口就被安樂公主打斷:“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安樂公主嗤笑一身,眼皮子一抬,道:“你哪裏比我好?論出身、容貌、才學,我哪裏不如你?隻有一樣,你比我年輕,麵皮這樣嫩……我卻連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不知道為何,元容覺得安樂公主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了,不由又退了一步,壓抑著呼吸道:“貴主依舊年輕貌美,我怎能相比?貴主莫要聽人胡言亂語誤會了我,那裴九郎有克妻名聲,便是生的再好,我也不敢覬覦他。相比美色,我更珍惜性命。”


    “閉嘴!”安樂公主忽然一聲斷喝,將手中匕首扔了,抬手就給了元容一巴掌,“賤人!你不用花言巧語糊弄我了,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相比你,我當然更相信二郎,”安樂公主說這,嘴角忽然一勾,“你們兩個那麽熟,他說的話我沒有理由不信,不是麽?”


    “若非二郎來找我,我都不知道你和裴郎兩個都在看我笑話。”安樂公主哼笑,笑聲裏卻有幾分讓人不易覺察的淒涼,然而隻一瞬的功夫,她又恢複了那高高在上的氣焰,“二郎倒是對你有情,叫我莫傷你,但他不過一個晚輩,我為何要聽他的?”


    元容聞言一滯,心中忽有酸澀感散開,卻是說不上對蕭承訓什麽感覺了。蕭承訓既然對她尚有情,又何必將她和裴寧的事情捅出去給安樂公主這個瘋女人知道?可見縱有那一番情誼,他該下手的時候也毫不手軟。


    今日是她疏忽,甩掉下人跟十三皇子出來,卻又落了單,倒是不如跟著十三皇子去救人了!可惜她勢單力孤,安樂公主卻人多勢眾,她這回鐵定要認栽了。


    瞧見元容麵上苦笑,安樂公主胸中一陣快意,大笑一番之後,才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弄死你,也不會毀你容,”說著便上前拍了拍元容的臉蛋,元容方才連退幾步,已然退到了湖邊,再往後一步便要掉進湖裏,已經是退無可退,“我隻要――”


    安樂公主輕聲說著,忽然一個用力一推元容的肩膀,“下去罷!”


    如今天氣差不多已是最冷的時候,不論大湖還是小池子都已經凍住,宮裏的也不例外,除去被刻意鑿開的池子之外,冰層已經厚到能夠承受住好幾個人的重量――池水比邊緣矮了有半人高,元容砸進去,便是那麽厚的冰層都出現了裂紋。


    巨大的衝力讓元容屁股朝下又滑行了丈許,冰涼之感透過衣裳刺入骨頭,很快就讓元容整個人都有些僵硬起來。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


    安樂公主居高臨下的看著池中的元容,頓覺暢快,便蹲下身來,隨手團了個雪球朝元容扔來,看著元容狼狽閃躲,不由笑道:“崔九娘,若是你不能自己爬上來,便在此好好待著罷,看看你運氣如何,會不會有人來救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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