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回到廂房的時候,就看見薑氏正在跟一個略顯福泰的婦人說話,婦人身邊還跟著一個少女。


    看見元容進門,薑氏便笑著將元容招了過去道:“來拜見張夫人。”又介紹元容道:“這是我外孫女。”


    元容一眼看過去,卻是心裏咯噔一聲,這婦人先不說了,少女豈非就是方才怒氣衝衝走了的韋氏小娘子麽?


    如今怎的會在這裏?莫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元容心裏忍不住嘀咕著,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跟張夫人行了禮。


    張夫人看了看元容,卻是心中歡喜道:“這便是嫁入崔氏的大娘的小女兒了罷?果然生的討喜。”說著還摸了摸元容的發頂。


    元容嘴邊帶著笑,卻是偷眼瞧向了韋氏小娘子,就見她瞥眼看了看自己,道:“崔九娘?”


    張夫人卻是一拍女兒的手臂,隨後便笑著回過頭來,跟元容道道:“這是我的女兒,你們倒是可以好好親近親近。”


    話音才落,便見那韋氏小娘子似笑非笑的接口道:“阿娘說的是。”又看向元容道:“不如九娘隨我到一旁說話去?”


    薑氏便笑道:“是了,她們小孩子家聽我們說話是悶了些。”然後拍了拍元容的後背道:“去吧。”


    元容正好想知道這母女兩個到底是什麽目的,便順從的跟薑氏和張夫人行了禮,道:“那九娘便先告退了。”


    回頭就跟著韋氏小娘子走到了外間去,來到一處涼亭中。韋氏小娘子停住腳步。而後便轉回身來細細打量元容。


    “我原以為崔九娘不過小小年紀,誰知竟能引得裴九郎歡喜,真真是叫人出乎意料。”韋氏小娘子開口道。


    元容有些鬱悶的撓了撓下巴,才道:“這位阿姐,我們能不說這個了嗎?裴郎君分明是在說笑而已,不可當真。”


    韋氏小娘子忽而嗤笑一聲:“我在家中排行亦是第九,你可以叫我九娘,或者喊我的名字。我叫韋俞晴。”


    元容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道:“晴姐姐,方才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你若是生裴郎君的氣,大可去找他麻煩。”


    韋俞晴背著手,原地踱了幾步,而後才道:“我既已說過不會牽扯到你,就必然不會食言,你放心便是,隻是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怎的同裴九郎……”勾搭上的?


    元容盯著韋俞晴,直到她將後麵的話語咽了下去,才道:“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我家七兄同他交情不錯。”


    韋俞晴定了定。便問道:“你說的可是崔元珩?”


    相比崔善淨這一房排行第七的崔元昱,他不僅年紀尚小且並不名聲,自然是不如崔元珩在長安已經待了幾年的人,而從小生長在長安的韋俞晴自然第一反應就是崔元珩了,倒是不奇怪。


    元容點點頭道:“是,所以我同裴郎君並無什麽私交。方才也是碰巧遇見罷了,我實在是不知她為何會說出那種話。”


    韋俞晴心道裴寧確實不大可能喜歡這麽小的小娘子,隻是先前她怒氣上頭了才會遷怒罷了,如今想來,倒是有些好笑。見元容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便道:“你放心罷。是阿娘過來拜訪薑夫人的,跟我無關。”


    元容這才放了心,隻要不是韋俞晴感覺受了委屈來興師問罪就好,畢竟她是崔家人,若是有人找麻煩找到鄭氏頭上就有點不好了。好在這韋俞晴看著還不是那等沒了理智的人。


    元容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某個人,那等執著到心裏已經扭曲變態的人物實在是可怕極了,她真不想再惹到一個。


    正沉思著,卻聽見韋俞晴竟是隨口說起了別的話題:“聽說九娘之前一直在洛陽,我長到這麽大還從未去過洛陽呢,未知這天下聞名的東都又是何等風貌?”


    元容愕然,難道這韋俞晴還真的要跟她聊天不成?便道:“我並不常出去玩樂,晴姐姐問我卻是問錯了人呢。”


    正說著,便見不遠處的廂房門口一動,卻是婢子送了張夫人出門,薑氏比張夫人年長一輩,自然是不用親自送出來的,而張夫人一眼就看見了兩人,便遣了婢子過來叫韋俞晴,說是要走了。


    送走了這母女兩個,元容便回去了薑氏身邊兒,道:“外祖母,張夫人怎的會來拜訪?”


    “我們兩家也算是有些淵源了,你外祖父曾經與韋郎君有同袍之宜,這些年亦有往來,她知道了我在此,過來拜訪也不算稀奇。”薑氏笑著,接著便看向元容道:“怎的,莫非你同那韋氏小娘子有何齟齬?說來,他們家與崔氏已算是通家之好了,你伯祖母和嬸娘便是韋氏之女,雖然非是一家,但卻是同族。”


    元容這一點還是知道的,若非是出自京兆韋氏的世家女,又如何能入了崔氏門?不過元容想的卻是方才梅林那件事,不過最終還是決定瞞下來,這可也不是什麽好聽的事兒呢。


    薑氏求了幾枚道符,當先就將其中一枚掛在了元容頸間,又囑咐她收好莫丟了,才又將其他的收進一個木盒中,道:“既然清風道長不在,那我們也該是回城了。”便吩咐跟來的仆婦婢子去準備。


    而元容則是看了看胸口的道符,二指夾起來仔細瞅了瞅,才發現上麵的花紋有些不同――啊喲,瞧這筆觸,好像還是清風道長親自畫的符?看著已經不比十幾年後的差什麽了。


    “難道清風道長還會留下許多道符在觀中,以備達官貴人前來相求?”元容不由得想到。隨後卻是嗤笑一聲,這與她又有什麽關係呢,真是瞎操心。不過想到這般掛在頸間似乎容易丟,便不如用荷包裝起來隨身帶著了。


    隻是當她伸手往腰間一撈時,卻發現原本掛在腰間的荷包卻不知何時不見了,隻剩下一個銀質的香薰球孤零零的掛在那裏。


    “奇怪了,荷包哪兒去了?”元容不由詫異道。


    而此時,卻見裴寧手中拿著一個荷包把玩著,旁邊坐著的婢子不由道:“九郎這是從哪兒得來的?”


    再仔細一瞧,卻發現這荷包繡的簡單,手藝也不甚精致,竟是遠遠比不上裴寧所配的了,便微微癟了癟嘴巴道:“倒是別致。”卻是有一股子淡淡的酸意。


    她繡的那些荷包,哪一個不比跟前的這個好?卻不見九郎注意過,卻不知這個荷包又是誰人相送?想著心裏又有些鄙夷,這樣粗陋的手藝也好意思拿出來,都不怕丟人的麽?


    裴寧卻是沒發現婢子的小動作,聞言隻是輕笑一聲,低頭將荷包隨手放進了袖袋裏,才悠悠道:“這不是你該問的。”


    隻一言就讓婢子神色一僵,而後幹笑一聲才道:“是婢子多嘴了,還請九郎恕罪。”說著便挪動了身子,往不遠處紅泥小火爐上加了塊銀霜炭,隨後便從車壁上拉出一個小抽屜,拿出一個青瓷茶盅,倒了些花露,又拎起茶壺衝了,端到裴寧跟前。


    裴寧嘴角一勾,隨後便神色淡淡的身子一歪,抬手撐住了腦袋,眼神卻斜斜看向了車壁上的小窗戶,窗簾隨著馬車行走而晃動著,正好叫裴寧能不時看見外頭的景色。


    婢子見狀便過去將簾子往旁邊一撩,用玉鉤掛了起來,哪曉得回頭一瞧,卻發現裴寧已經閉上了眼睛假寐。


    而此時,另一馬車上坐著的裴夫人,麵上卻帶著幾許憂愁,心中正想著兒子跟她說的話:“阿娘,此次回去後,若有人問起,便說我不宜早娶罷,兒年紀還小,成親之事不著急。”


    問題是身為一個母親,她怎麽能不著急呢,若裴寧隻是想要推遲一些兒時候議親,這也不算什麽,她就擔心兒子是不是走了歪路,萬一他是為了什麽人而不想議親,而這個人還不是能嫁入裴氏的身份那就糟糕了。


    裴夫人也不是完全不知外事的內宅婦人,對於兒子的風流名聲原也沒怎麽在意,她是覺得小郎君嘛,年輕的時候荒唐一些兒無妨,等成了婚便會收心,可是誰想到兒子竟然不想成親呢。


    隻是她雖然是母親,可卻是沒法勉強兒子的,她了解兒子的脾氣,自己不想的事情旁人若是強要逼迫反而會惹得他更加厭煩,裴夫人暗暗歎了口氣,不如回家跟郎君和大郎再商議一番罷。


    想到這個兒子就連父親的賬都不買,唯一也就對大郎有幾分忌憚,裴夫人就覺得自己教養兒子有些失敗。


    而與此同時,最先離開的韋氏母女已經回到了家中,麵對一眾上來聞訊的家人,張夫人卻是無奈的看著女兒,道:“你們問她罷!”對張夫人而言,這個女兒的婚事也是難題!


    雖然裴氏是好人家,配得上韋氏女兒,可照她想來,若是裴郎君對女兒無意,那嫁進去就沒什麽意思了,沒有郎君的看中,這日子如何能過得好?可偏偏女兒又是個執拗的性子,就算被拒絕了卻依然有著幾分心思,這可怎麽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閨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卿莫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卿莫言並收藏閨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