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沒幾日便跟在陸思瑾身後同進同出了,這等能耐,雖說是陸思瓊意料之中的事兒,聞之時卻還忍不住要驚歎幾分。


    喚竹昔捧來了紫木匣子,從眾多身契裏尋來了她的那張。


    不得不說,宋氏在對待自己的事情上的確稱得上坦坦蕩蕩。便是早年,安排人進嬌園,亦都是將她們賣身契都送了過來的,而非握於自身之手。


    如今,雖說她將南霜給了陸思瑾,但南霜的身家性命仍是由她掌控。


    指尖掐著薄薄的紙張,同身邊人輕道:“去把南霜喚來,別驚動了旁人。”


    竹昔目光稍惑,睨了眼那張身契,似明了了什麽,含笑著福身退出屋子。


    書繪立在一旁,見狀不由開口:“姑娘,您這是……”


    南霜先是被四姑娘收買,做了在嬌園裏的眼線,甚至在生辰宴那日擺了自家姑娘一道。


    身為奴仆,犯的本就是不可饒恕的罪。


    而主子卻隻打了她區區二十棍子,隨後將人送去蘭閣,由得她們逍遙自在,園中上下本就心有碎言,暗道主子寬縱了。


    然而,現在這趨勢,是要以身契為挾,改讓南霜做蘭閣裏的細作?


    主子原是這般思量的?


    書繪小心翼翼的望向麵前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陸思瓊知曉她的意思,笑道:“你以為你家姑娘就是那樣好說話的?我再怎麽寬厚。也容不得一個丫頭欺負。


    南霜敢在我院子裏興風作浪,就必然要承受得住後果。


    我雖從不想將蘭閣裏的那位當做對手,無非是因為同為侯府姐妹。父親子女不多,我乃長姐,本著多擔待幾分。


    可咱們這位四姑娘,仗著身後有秦家就愈發囂張了。”


    話及此,陸思瓊勾了勾唇,才繼續說:“情分、耐心都被磨完了,我若還是坐以待斃。豈不是永遠被人牽著走?”


    “姑娘說的是,四姑娘不知好歹。mianhuatang.info您確實該化被動為主動。”


    書繪恍然,主子雖然不想將四姑娘當做對手,可人再三欺壓,她也不是隻知等事兒出了才化解的人。


    自家這樣矜貴的姑娘。能容得別人算計?


    在這大宅院裏,威逼可比利誘要來得實際。


    南霜或許是好收買,但她本就是嬌園裏養的一個奴才,做什麽非要用錢財去哄著替主子做事?


    拿出賣身契,饒她有再多的彎彎腸子,也隻能服從。


    收服南霜的過程很簡單,陸思瓊才說幾句話,心思玲瓏的她便明曉了利害,當下跪地磕頭:“奴婢當初一時糊塗做了對不起姑娘的事。離開嬌園的這些日子總反省懊悔著,就怕不能再為姑娘效勞。


    您如今能想到奴婢,是奴婢的福分。今後必定一心一意的替姑娘做事,再不敢有二心。”


    陸思瓊懶懶的靠著,居高臨下望過去,沉默了許久才抬手:“起身吧。”


    南霜畢恭畢敬的謝恩後站起,不待人發問,就自覺的將四姑娘近來的動靜都說了出來。


    後者靜靜的聽著。陸思瑾無非還是想查她的身世。


    嗬,還真是執著。


    待聽聞這位庶妹已將精力放在了周家三表哥身上。當場蹙起眉頭,眸中目光亦是一寒,透出幾分淩厲。


    南霜一直都是低著眉頭說話,是故並未察覺。


    等說完之後,微微抬頭,陸思瓊已恢複了往日神情。


    她便湊上前再道:“姑娘,四姑娘想對表少爺下手,您看該怎麽辦?”


    陸思瓊神色不明,意味深長的望過去,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南霜被這目光看得一愣,稍頓後才接話:“奴婢愚鈍。”


    “她不認識三表哥,你可跟著我去過國公府。”


    聞者聽了,怔怔不明的望著她。


    陸思瓊唇角微嘲:“我倒是想看看她,如何引得了外麵男兒?堂堂侯府千金,做這樣齷齪的事,她倒不嫌丟人。”


    南霜半明半白,心中一驚,二姑娘竟然是如此放任四姑娘行為?


    四姑娘不認識周三少爺,這……


    她皺緊眉頭,語氣謹慎:“姑娘,周少爺以往常來侯府,四姑娘便是沒結交過,總也有見過幾麵,總不會認錯。”


    這丫頭,倒還真機靈。


    陸思瓊腹誹著,直直的盯著對方,添道:“每年八月底,京郊城外林中樓,世家學子們都會有一場聚會。


    聽說三裏亭那的風光正好,秋高氣爽的天兒,很適合散心呢。”


    “奴婢明白了,姑娘放心。”南霜領悟,欠身應答。


    陸思瓊點頭,隨即揮手:“那就回去吧,別教人起了疑。”


    等人出了屋,書繪才急忙忙的開口:“姑娘,這麽做,若是讓老夫人和侯爺知道了,可怎麽好?”


    四姑娘動心思結交外男,這種事情,傳揚出去,可是整個德安侯府都麵上無光的。


    自家主子一向謹慎,又惜侯門聲譽,怎會縱容?


    她滿臉慌亂。


    陸思瓊卻不甚在意,“知道又怎樣?更過分的事她都做過。”


    想起甄五命喪觀荷榭,陸思瓊對陸思瑾就半點都憐憫不起來。


    “但、但是這等關乎姑娘名譽的,奴婢怕您被她牽連了去。”書繪說出心聲。


    閨閣之女,四姑娘若舉止輕浮,勢必影響到其他姑娘。


    “她的那點影響,我還是有法子的。”


    陸思瓊自認為這點能耐還是有的,何況她也明白以南霜的聰慧,不會引陸思瑾去認識那種了不得的人物。


    醜聞醜聞。傳出去了才為醜。


    陸思瑾現在,不就是仗著秦八爺麽?


    還想說親?


    倒不知之後出了這個事,秦家還能不能要她。


    總不能每回都由得陸思瑾說什麽是什麽。左右這姐妹做不成了,若是能用她反究查到秦家些什麽,陪她周旋的這陣子也算是有價值。


    書繪見主子不願多言,又了解她不是不知輕重的,倒也沒再說話。


    德安侯府的日子漸漸忙碌起來,闔府都充斥著喜慶之意,紅綢燈籠高掛。園中花葉繁茂,一派昌隆之象。


    每日人來人來。獨一個定親宴會,便可知陸家對這門婚事的重視。


    陸思瓊處在深閨,並不外出,每日除卻靜安堂和錦華堂的晨昏定省。也就往三嬸母那邊坐坐。


    四夫人楚氏往嬌園來的倒是頻繁,無奈對方是長輩,陸思瓊再不想應酬,每回也得抽空陪伴。


    蕙寧公主府,隔三差五都會送些東西過來,物無大小,有驕奢貴重之品,亦有尋常普通之物。


    漸漸的,眾人就明白了。蕙寧公主這是已將二姑娘當做了兒媳看待,一應俱全都想著親自安排。


    闔府各院,不由得眼紅起來。


    便是五妹妹陸思琪。提起這事時語氣亦不乏羨慕。


    蘭閣近來倒是沒什麽動靜,隻聽說四姑娘經常外出,時而相府,時而首飾衣鋪。


    有了老夫人的話,宋氏待她亦十分放縱,並不拘其行動。


    龔景凡仍是經常過來。拜見老夫人和德安侯之後,就會去嬌園。


    呆在她不大的廳堂裏。經常一下午不走。


    陸思瓊也說不動她。


    此刻二人對視而坐,雖說心中歡喜他的到來,但明麵上還是說了幾句:“都快定親了,怎麽還過來?”


    “又不是成親,那之前才有不好相見的規矩,你念這個做什麽?”


    龔景凡顯然不是將那些禮規放在心上的,他拉著對方的手,撥弄研究著其上的蔻丹。


    圓潤的指甲泛出淡淡的粉色,以前沒覺得如何好看,放在瓊妹妹身上,卻是越看越順眼。


    自打陸思瓊坦白相告了身世,兩人感情可謂突飛猛進,好似瞬間親密不少。


    她在他麵前不需要藏掖些什麽,更因為對方知曉自己的一切,態度求真,亦不用刻意壓抑或者克製情緒,處起來也分外輕鬆自在。


    日子久了,他又是一副自熟的模樣,手被對方這樣握著,現在連她都覺得自然很多。


    竟也沒了嬌羞,心中還甚為歡喜。


    聊了半晌,陸思瓊便覺得他心事重重的,不似往日輕鬆。


    她心中不解,龔景凡的性子,基本沒什麽事會讓他放在心上,怎的露出如此表情?


    本不想開口,可卻沒忍住:“怎麽了?”


    聽著輕聲細語,龔景凡目光炯炯,心底微微有些惆悵,調整了番心緒才說道:“西邊蕃厥作亂,我父親過幾日就要出征。”


    停頓了下,亦不等對方再問,主動再道:“父親有意帶我一起去的,因著親事,我等下月九日再出發。”


    陸思瓊下意識的縮手,心中一沉。


    出征……是了,眼前的不單單是伯府公子,更是將門子弟。


    建元侯從小培養他騎射劍術,顯然是早有安排。


    想起幾次看到他在馬上意氣風發時的模樣,那一身豔紅的袍子,踏著馬蹄而來去往。


    陸思瓊微微彎起手指,抬頭莞爾:“挺好的。”


    停了停,隻覺得吼間一澀,再道:“你在外,多保重。”


    本該是積了很多話想說,真的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麽、能道什麽。


    可龔景凡是個直白性子,自己好容易啟齒把事說了出來,卻換來“挺好的”三個字,心中頓時攪亂了一番平靜。


    他帶著幾分委屈的望向麵前少女,頗為鬱悶道:“就這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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