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親手頒發的調令終於到手了。李征心裏的兩塊石頭去了一塊,現在,隻剩下方菲了。方家,已經有兩個月沒登門了。上次回竇家,舅母李氏曾問過他,是不是該定日子了。李征顧左右言他,岔開這個話頭兒。現在,該是自己解決了。想著這些,李征堅定的走上去敲門。


    開門的家丁一見李征,當即笑道:“李少爺,您快請!”徑直在前麵領路向著方菲居處的方向。李征一想也是,先告訴方菲,免得由父母轉告她更難堪。


    方菲聽得丫鬟喜悅的聲音,臉上一絲喜色也無。兩個月前的不歡而散,兩個月中的不聞不問,讓她心裏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他來,是喜是憂真不好說啊。


    李征進了門,方菲依然呆怔怔的坐在窗邊的軟椅上,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她是聰明的,聰明又敏感。


    “征哥……”方菲軟軟的一聲,再沒別的話。也對,上一次的會麵,並不愉快,她沒給他甩臉色已經是她好涵養。


    話到嘴邊,真要說的時候還是很難,這是方菲啊,從小一起長大的方菲,親如妹妹的方菲。心裏做好決定後,無形中就輕鬆了起來,對她也沒有了怨氣,隻剩下愧疚。


    “方菲,我要去北疆了。”


    “啊?”方菲仿佛早已了然,淡淡的,“去多久?”


    “不知道,少則兩三年,多了,就不知道了。”


    “什麽時候走?”


    “十日內。”


    十日內,嗬嗬,這麽急,隻夠告別吧。


    方菲垂下眼簾,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和這邊商量一番。近些時日,邊境並無異動,無緣無故的去那裏做什麽,還一去幾年之久。已經做好了決定,現在來說,這是一點也不在乎了啊。


    “征哥……”


    “嗯。”


    “我們解除婚約吧。”


    “嗯,啊?”李征先是習慣性的應著,後反應過來,詫異的看著她。


    方菲坐在窗邊,紋絲不動,目不斜視。“我想,我們還是解除婚約吧,我會向我父母說明的。”


    “方菲……”李征心裏波濤洶湧,方菲先說出來了。她先說出口,對她自己有什麽影響,難道她不清楚嗎?這是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不讓他被世人指點唾罵啊!“不,你不能這麽說!”他是個男人,怎麽能讓一個嬌弱的女人為他遮風擋雨!


    方菲站起來,看著他,眼神裏逐漸聚集起譏笑:“不能這麽說,怎麽說。說我等了你幾年,卻被你退婚嗎?我才不要別人可憐我!你記住,是我不要你的!現在,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她從沒這麽大聲,這麽肆意的說過話。說出口才發現,這麽說話,太痛快了。就應該這麽說,就應該這麽大聲的拒絕。對於一個心裏沒有自己的男人,她不想委屈自己屈就了,哪怕,午夜夢回,眼前都是這個人的影子。


    離開他,放他自由,解脫自己。


    李征看著方菲,眼眶濕潤起來,她這麽一反常態的爆發,太出乎他的意料,卻也解決了他的難題。皇上擔心的問題不會出現了,但是,對她自己呢,她怎麽辦?


    “方菲,對不起。”千言萬語,隻剩這簡單的三個字。


    方菲冷笑著;“從公主出事到現在,你一直想這麽說吧,現在沒機會了,我先說了。”


    “方菲……”


    “我會讓人把定親禮都送回去的,你走吧!”


    李征歎口氣:“謝謝你,方菲,你保重。以後,算了,保重,我走了。”他想說,如果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幫你出氣,可是以什麽立場呢?就算真有,她也不會對他說吧。算了,等以後有機會了,他再回報她好了。這一份情,他先記下了。


    李征走了,房間中重新安靜下來,丫鬟們隱約聽見些什麽,都遠遠地躲著,不敢打擾她的清淨。方菲又坐回窗邊自言自語:“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我欠你的,還了,從此以後兩清了……”


    最後就是竇府了,竇老爺子十分遺憾,方菲那麽好的孩子,終究和他家無緣,隻是命中無他,強求不得。他年紀大了,和一些年紀越大越糊塗的老人不同,他很看得開。武將出身,李征說要去沙場建功立業,在他看來也是正經。婚姻大事,晚幾年就晚幾年吧。


    實在是他看出李征心結未解,不敢強逼,隻有順其自然,唉,人老了,學會了妥協。


    皇上同意了,老爺子首肯了,竇放再不滿也沒辦法,好好的婚事說散就散了。多好的姻緣,人家為等他年紀都大了,這是耽誤了人家姑娘,多大的罪孽啊!竇放一直板著臉,冷冷的看著,直到他出門都沒給他個好臉。


    李征帶著自己的幾百人,還有籠子裏的蔚藍,匆忙踏上了北去的路。這一去一回,不過在京城過了個冬天。回京時樹葉開始凋落,離京時新葉正綠。北方的草原,現在也是一片新綠吧。


    蕭安瀾,等著我!


    送走李征,紀涵收拾了簡單的行禮,叫得水準備準備,出一趟遠門。


    “老爺,咱們這是去哪啊?”得水趕著馬車,忍不住問著。


    紀涵許久沒出門,冷不丁坐了這許久的馬車十分不舒服,閉著眼睛,不想多說,隻簡單一句:“去錦城。”


    “啊?”得水大驚,真是,要那麽遠!得水也是聽說過很多紀涵的流言的,自然知道錦城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是什麽意義。不是說再不相見的嗎?這是怎麽了,反悔了?


    自戚楊來過後,紀涵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許多時候睜著眼睛等待天色由暗轉明。睡不著,總是想很多事,很多人。想的最多的,就是安瀾住在他院子裏的時候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平生第一次痛徹心扉的知道了什麽叫後悔,他總是想,如果當時第一時間答應了她,跟她早早的離開平陽去錦城,是不是就沒有了後麵那麽多事。她不會公開和衛國公夫人結怨,陳崇不會死,神武威揚不會出動,衛國公府不會名存實亡,她也不會莫名失蹤……


    原來後悔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澀……


    短短幾天,紀涵的頭發全白了。


    蕭勉,現在我去陪你,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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