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捉到這個人,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陳平握緊了拳頭。額角青筋暴露,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陳預回到自己房間,再控製不住,整個身體篩糠一般顫抖起來。


    沒錯,陳崇便是死於這唯一的兄弟之手。


    陳預哆嗦著,坐在凳子上,不,凳子不能給他安全感。他又做到床上,慢慢瑟縮著,縮到牆角,把被子踢到一邊,低聲碎碎念著:“不怪我,是你錯了,你錯了,你不拿我當兄弟,不配做我的兄長。你錯了,你該死,你活該……”


    這個夜晚,許多人難以入眠。


    紀涵床前,李征撥弄著燈芯,又將煎藥的小炭爐搬出去,燃起熏香,驅散房中的藥味。紀涵笑著,別費勁了,又不是小姐的閨房,弄那麽香噴噴做什麽。該不是為了來日照顧好方菲,先拿師父練手吧?


    李征笑不起來:“師父說笑了,調香這等事,方菲拿手的很,不需要我動手。”


    “行了,別忙活了,坐下說說話吧。”


    “是,師父。”


    “要打賭嗎,他什麽時候來?”紀涵竭力想讓氣氛輕鬆些。


    “不用,師父說什麽時候,就是什麽時候。”李征不是木然,是對紀涵無條件的信任。


    “無趣的小子,越是緊要關頭,越是不能亂,不能自己嚇自己。要鎮定,因為說不定,對手比你還緊張。一緊張,就容易出錯。”


    “師父教訓的是。”


    “唉。”紀涵放棄了開導他,開始想自己的事。如果所料不差,明天大概就能見分曉了。然後,安瀾就可以出來了。出來,就會回去,這一輩子,恐怕再不會回來了吧。可是她已經知道了蕭慎的為人,恐再不能像以前一樣麵對他。以蕭慎的謹慎,或許會有所察覺。該怎麽為她們母女安排一條穩妥的後路呢?


    看看李征,這小子,唉,又是晚了一步,不然,自己就放心多了。天意弄人啊……


    “師父,蔚藍怎樣了?”李征突然開口問道。


    “它啊,能吃能喝,好的很。”這幾日紀涵可顧不上它,反正有人照管,它自己也能飛一圈找點零食,不用操心。


    “我告訴安瀾了,她說要把它放了,放回草原。”李征緩慢說著,似乎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心裏。


    “挺好啊,這樣的猛禽,本就不是玩物。她一個女孩子,總要嫁人。嫁到婆家,哪能整日舞刀弄劍,與這猛禽為伴,那不把人家嚇死嗎!”紀涵笑著,“女孩子啊,還是溫柔一些,像方菲一樣,這才好嫁人嘛!”


    李征安安靜靜聽著。


    “身份再是尊貴,也及不上身邊一貼心人。”紀涵不知在說給誰聽,“再多的榮華富貴,都是給別人看的,過得好不好,隻有自己知道。”她好不好呢,女兒的叛逆,離家,從軍,再到如今的深沉。她好不好,好不好?


    紀涵低下頭,唯恐李征看到。


    “她會過的好的。”李征輕聲說著。另一個身影擠進眼前,他會照顧好她的吧。


    師徒二人各懷心思,想著自己的事。夜色深沉中,黎明漸漸到來。


    一早,侍疾的李征辭別師父,進宮參與大梁太子在京期間,京城的防務事宜。皇宮的太醫再看過紀涵,吩咐幾句,坐上馬車回宮,神情明顯輕鬆了些,看來紀涵的病情已經開始好轉。


    在大梁太子的強勢要求下,蕭安瀾被放了出來,不過暫時住進使館,不許出京。使館外圍站了一圈殿前侍衛,也不知是保護還是監視。蕭安慶大為不滿,對領兵的秦明指桑罵槐說了許多難聽話,真難為秦明好氣度,他說他的,隻當沒聽見。過午之後,換李征代替秦明。得知這一位與死去的陳崇關係極好,蕭安慶又開始叫罵,說周軍紀律鬆懈,什麽樣的蝦兵蟹將都能當上統領,隻看出身,不論品性……


    罵了沒幾句,蕭安瀾出來,一句話把他叫了回去,終於安靜了。


    隻一麵,李征癡癡看著,人走了許久都不曾移動半步。


    “篤,篤”的敲門聲,得水開門探出個腦袋,看著眼前的少年,眯縫著眼睛端詳了許久:“陳二少爺?”


    陳預溫和一笑:“是我,你還記得?”


    得水忙把門打開,殷勤的走下台階:“怎會不記得,雖說您事忙來的少些,但您這風姿氣度,叫人過目難忘啊!”


    陳預笑著,這小廝可真會說話,不愧是紀太傅家的。


    “聽說太傅身體有恙,伯母又不在家,這便自作主張,過府來探望。不知太傅可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得水接過陳預小廝遞過來的兩個禮盒,入手沉甸甸的,先不管什麽東西,起碼這分量就叫人開心。得水笑眯眯的,“公主出來了,老爺好的就更快了!”


    “是嗎!”陳預附和笑著,跟著得水走進紀涵的臥房。進門便聞到濃鬱的藥味。原來紀涵這裏伺候的人少,近身照顧的隻有這一個,索性便把藥爐子搬到臥房,煎藥照顧兩不耽誤。


    陳預一進去就皺了眉頭:“這麽大的味道,沒病也要熏出病了!”


    “誰啊?”床上的紀涵勉強撐起上半身向外望去,胳膊哆哆嗦嗦的似隨時要軟倒。得水忙幾步上前:“您就安心躺著吧,別亂動了!”


    “咳,咳……”紀涵一陣咳嗽,“是陳預啊,坐,咳咳……”


    陳預看過去,隻見他麵色蠟黃,眼窩深陷,額間眼角皺紋明顯,雖平日見的不多,可記憶中也不是這等模樣,看來對女兒還是十分著緊的。


    “太傅……”陳預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任誰見到這種行將就木般的形容,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更何況,陳預心中有事。


    紀涵被得水平放在床上,他喘著氣道:“有心了,你大哥走的突然,國公府就靠你了,咳咳咳,你大伯和伯母也要勞你費心了,你可要撐住啊!”陳預自幼體弱,親近的人都知道。


    陳預點著頭,他最能理解身體狀況對心情的影響,隻有在身體不好的時候,才能明白一個健康的身體有多重要。紀涵聰明一世,現在也有力不能及的時候,可見,人在某些方麵,是平等的。一瞬間,心裏對紀涵同情起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原上草萋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劉小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劉小刀並收藏原上草萋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