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巳弗突的笑了:“果然兄弟情深,好樣的!”回頭一句:“給他們火把。”


    又笑著對李征道:“你們慢慢收,我們的營地在三十裏外,收好了來找我們。不急,一定要挖深點,讓兄弟們免受打擾。”


    李征忽略他話裏的諷刺,抱拳道:“謝首領成全。”


    由巳弗調轉馬頭:“我們走!”


    嘩踏踏一陣響動,北原人馬走的一個不剩。


    戚楊忙收攏一些枯草,打算點起個火堆給魏梁。魏梁攔住他:“別管我了,先把兄弟們找回來。”


    “可是你……”


    “我和大家一起挖坑,出出力就不冷了。”


    這空無一物的荒原,想放把火都難!戚楊隻好聽她的吩咐,點了幾個兄弟從紛亂的戰場上翻撿,找到自己人。不時恨恨的瞪一眼李征。


    李征帶著更多的人,撿了寬一些的大刀,在離河岸不遠處的空地上開始挖坑。大家都受了傷,又痛又累又餓,沒人發出一點聲息,都默默挖著。至少還活著。


    魏梁悄悄脫下裏麵的軟甲放在馬背上,也找了把大刀挖著,很快出了一身汗,身上的濕衣服也不那麽涼了。心裏高興,手上更加了把勁兒。


    北岸的找遍了,南岸的也搬了過來。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其中周人一百零七,梁人二十六,還有三名是拉勿黎的侍衛。


    把他們依次擺放在挖好的大坑裏,又填上土,幾十個人忙活了整整一夜。天將亮,李征把一根長槍狠狠插進墓前,說道:“兄弟們,對不住,不能帶你們回家了,但不論大周大梁都忘不了你們!兄弟們,走好!”


    幾十人站在李征身後亦喊道:“兄弟們,走好!”


    魏梁靜靜的站在最後麵,臉色又開始轉白,清晨是最冷的時候,大家一起填了土沒事了,身上很快變的涼嗖嗖的。清晨的涼風一吹,魏梁心道不好。戚楊很快整頓烏雲百騎人馬,帶著她北去尋找由巳弗等人的營地。剛剛跑了幾裏路,便是一陣頭暈目眩,魏梁忙停下馬,還沒停穩,便栽了下來。


    戚楊從馬背上躍下衝過去,扶起查看,見她並沒摔傷,但額頭滾燙,暈了過去。


    “李征!”戚楊咬牙切齒念著。把魏梁抱上馬背,扶著她快馬加鞭朝北趕去。


    這一夜沒有睡著卻也終於讓人安心了,躺在自己人的帳篷裏,跟睡在南朝人的房子裏,終歸是不一樣的。拉勿黎想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庫魯娜在一邊,睡得呼呼作響。拉勿黎都忍不住羨慕她的沒心沒肺,不管到哪,總能吃的下睡得著,不操心不管事,居然還能活到現在,這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天亮了,帳篷外開始有人走來走去。


    拉勿黎穿好衣服,自己從裏麵走出去。


    雖然冷,但明亮,沒有一絲的陰鬱,是個好天氣。舉目望去,這一片已經幾乎沒有綠色了,枯黃的野草浮著一層白霜,有些灰蒙蒙的沉甸。天空是一樣的高遠,視野是一樣的開闊,與以前,似乎沒多大區別。


    眼前走過的一個個士兵,穿著厚實的皮袍,戴著毛皮的帽子,跟他們蘇客哈冬天的穿戴是一樣的。還有那一座座圓圓的帳篷,一樣的,都是一樣的,這才是她所熟悉的。


    拉勿黎心底泛起絲絲喜悅,到底,她是草原的女兒,愛著草原的生活,草原的一切。


    “拉勿黎小姐。”


    一聲問候打斷了她的遐想,拉勿黎有些不好意思:“什麽事?”


    一個小兵站在麵前,端著盆熱水:“果格爾將軍請您梳洗過後,去見見大殿下。”


    “好,我知道了。”接過水盆,拉勿黎回到待了一晚的帳篷。


    “小姐,你怎麽醒的這麽早?”庫魯娜揉著眼睛說著。


    我根本就沒睡。拉勿黎懶得搭理她,自己開始洗漱。庫魯娜忙起來幫忙。


    拉勿黎再次站在由巳弗和果格爾麵前,兩人都露出驚豔的表情。不愧是“草原明珠”啊,昨晚太黑,又很混亂,沒仔細看。現在這麽仔細一打量,確實讓人眼前一亮。果格爾笑著看向由巳弗,大汗讓大殿下跑這一趟,有意思。由巳弗臉一紅,扭頭瞪他一眼。拉勿黎盈盈一拜:“謝殿下和將軍救命之恩!”


    果格爾忙道:“不客氣,不客氣,快請坐。”


    拉勿黎又道:“不知昨晚和我一起來的幾個朋友可還好?”


    由巳弗當即拉著臉:“正要問你,那員周將和你們蘇克哈部很熟?”


    拉勿黎低下頭:“殿下不知,我們那邊靠近周梁,尤其是大周,所以多有仰仗,關係走的親近一些。和一些周將也都認識。”


    “是嗎,僅僅是認識?”由巳弗明顯不信。


    拉勿黎抿唇一笑:“這一路下來,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果格爾忍不住問道:“你這一路走來,墨索尼部定然窮追不舍,他們如此賣力護著你,所圖為何,你可知道?”


    拉勿黎搖頭:“我一喪家之犬,有何可圖?我本欲投靠大周,求他們幫我收複家園,為父報仇。但他們不願為我出兵。走投無路,便想到父親在世時說過,唯大汗乃草原真英雄!便想著來投奔大汗。”


    拍馬屁。


    由巳弗和果格爾對視一眼,由巳弗繼續問道:“僅僅隻是認識,他們便冒著生命危險不遠千裏來相送,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把。”


    拉勿黎道:“這個,殿下隻能去問他們自己了。”


    果格爾插嘴道:“真的是你想到來尋我們大汗的,你自己,沒有人提醒你?”


    拉勿黎抬頭,看著果格爾。見他眼神清澈,似有什麽要說的。不由聯係起昨晚所想,脫口說道:“有,是又一位朋友。當時我被周將拒絕,正萬念俱灰,他告訴我,能幫我的隻有大汗。”


    果格爾微微點頭,這就對了。由巳弗道:“這一位朋友又是誰呢,如此有見識,不認識認識豈不可惜了?”


    拉勿黎道:“他叫蒙哥,不是我們族裏的人,隻是我部出事時剛好在場的貨販子。他幫了我們很多,但昨晚混亂,我不知道他逃出來沒有。”


    “蒙哥?”由巳弗念叨著,看向果格爾。果格爾亦是一臉茫然,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一定跟給他提供情報的那個人認識。


    “昨晚跟我們一起走的有十幾個人,不如我去一一問過。”果格爾提議。


    由巳弗點了點頭,果格爾便退了出去。帳篷裏隻剩兩個人,溫度卻仿佛上升了許多。由巳弗毫不避諱的看著拉勿黎,直看的她紅暈從臉上蔓延到脖子。拉勿黎終於忍不住,抬頭直視著他的目光,帶著些許怒意,說道:“殿下,看夠了沒有!”


    “沒有,”由巳弗無賴的很坦然,“你很美麗,比我相中的女人還要美麗,但是,我不打算換人,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不想!”拉勿黎也是有脾氣的,若不是今非昔比,就憑這一句話,她已經讓他吃鞭子了!沒看上就沒看上唄,還要我猜原因,鬼才想知道!”


    “哈哈哈,終於有一點我們草原女兒的樣子了,這才像個人了!不過我還是沒看上你。”由巳弗笑著。


    拉勿黎也笑了,這人,難道以為她想要嫁給他嗎?斡爾罕不是才三十多歲嗎,我何必要跟你一個毛頭小子!


    “殿下可能誤會了,我來北原,是來求大汗為我族主持公道的,不是來聯姻的。”


    由巳弗笑眯眯的:“不聯姻,我們為什麽幫你們,以什麽名義幫你們?或者,你也沒看上我,你看上我父汗了?”


    拉勿黎惱羞成怒:“是又怎麽樣,我就是衝著你父汗來的,你能怎樣?”


    由巳弗淡然道:“實話實說就好了,何必藏著掖著,虛偽的像個南朝人。不過我可要提醒你,我母親,心眼小的很,你,可要小心了。”


    “多謝提醒!”


    “不客氣。”


    溫暖的晨光中,一名看上去二十多歲級別不算高的小首領跟幾名巡視的士兵問了幾句話,就徑直走進一個帳篷。


    帳篷裏,有亨達,蒙哥,還有陳崇,三人都穿戴齊全,像是正在商議什麽還沒出結果。有人突然闖入,三人停止談話齊齊看向門口。


    來人在三人麵上掃了一遍,大步走了過來,其中的急切不言而喻。


    來人走過來,蒙哥站了起來。


    “蒙哥!”


    “哈奇!”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太好了,你還活著。我唯恐昨晚去晚了,累你丟了性命,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這哈奇竟哭了出來。


    蒙哥則鎮定多了,微笑著拍著他的肩膀:“這不是沒事嗎,還哭,讓人家笑話了。”


    哈奇還在自責“我,我對不起你,我們去晚了。我怕……”


    “沒關係,沒關係,”蒙哥搶著說道:“沒事,大家都沒事,我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不怪你!”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哈奇。


    哈奇迷茫了片刻,似乎了然。隨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真是太激動了,太激動了,又三年了吧。”


    “嗯,三年了。”


    ……


    那二人說著,陳崇不隻拿耳朵聽著,眼睛看著,總感覺這兩人,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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