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粗俗!”念夏章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指著念淺安氣得滿臉通紅,翻來覆去隻有這四個字,“野蠻粗俗!”


    “夏章表弟一心為六表妹好,才出言訓斥。六表妹聽不進去就罷了,何必句句針對夏章表弟。”劉青卓按下念夏章氣得幾乎發抖的手,麵露不虞道:“我和夏章表弟好意來探望六表妹,即便夏章表弟話說得重了些,也是出於恨鐵不成鋼的長兄之情,六表妹很不該惱羞成怒,又口出惡言。”


    念淺安險些給倆神經病的腦回路跪了:比起念夏章那些惡意滿滿、純屬臆測的指摘話語,她隻說了個滾字,算個鬼惡言!


    她落地的雙腿又盤了回去,見倆神經病這樣都不滾,又見念秋然主仆兩臉想為她出頭的壯烈表情,隻得丟了個安撫的小眼神過去,看向劉青卓冷聲嗤笑,“劉公子和三哥一唱一和,一個攻完一個’守’,不愧是同吃同睡、把臂同遊的好基友。


    三哥說的那些屁話,除非腦子被驢踢過,誰聽得進去我服誰。劉公子哪隻眼睛瞎了,看我像惱羞成怒的樣子?二位讀書人的境界實在是’高’,我這種野蠻粗俗又不講規矩的姑娘家,不懂也不想懂。”


    她邊說邊老神在在地袖起手,不願丟下念秋然接爛攤子,憑白招惹倆神經病,回頭在周氏手底下不好過。


    遂無精打采地抬了抬下巴,“劉公子還有什麽’高見’,求一次都撕擼清楚。以後一別兩寬,我自安好。不用二位再對我好心好意。”


    劉青卓雖聽不懂什麽攻守好基友,但聽得懂念淺安話中的輕蔑嘲諷,臉色不由紅了又黑,狠狠皺眉道:“夏章表弟教訓得實在沒錯。六表妹滿口汙言穢語,無理還不饒人,確實又野蠻又粗俗。枉費我聽了夏章表弟的勸,想著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本來我還念著閑話一事上,是我疏忽了想得不夠周到,對不住你和公主府,也勞累了家中長輩。又想著我前腳來東郊,你後腳就追著我來,還特意趕去桃林’偶遇’我,可見也是知道後悔自省的。


    哪想竟是我高看了六表妹!原來六表妹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頭故作姿態地支開我和夏章表弟,另一頭還惦記著徐世子!可見夏章表弟字字珠璣,沒說錯六表妹的心思。六表妹不是惱羞成怒又是什麽?”


    別說念秋然主仆,就連念淺安都驚呆了:居然被柳樹恩說中了,劉青卓竟然真是這麽想的!


    神經病的自戀程度簡直可怕!


    劉青卓哪裏是水仙花,根本是朵曠古絕今的巨型水仙花花王!


    念淺安真心理解不能,僵硬地轉動脖頸,看向念秋然呐呐道:“回頭記得把莊子內外的水仙花都弄走,我以後再也無法直視水仙花了,忒辣眼睛。”


    念秋然臉色更懵,念夏章卻一臉揚眉吐氣的凜然正色,替下為他出頭的好基友,背著手四下打量,皺眉道:“四妹妹呢?”


    念淺安忍不住揉了揉石化的臉,下意識指路道:“小透明跟我身邊杵著呢。我都跟她說話了,你不長心能不能長長眼?”


    念夏章:“……”


    他再次將念秋然無視成小丫鬟,終於羞愧了一回,鬆開眉頭給了個好臉,出口的話卻不見好,“我昨天是怎麽交待你的?你答應得好好的,轉過頭就是這麽陽奉陰違的?你就是這麽勸六妹妹的?你就是這麽做人姐姐的?”


    四連問問住了念秋然,也令念淺安徹底回過神來,突然覺得自己果然有病,瞎給念夏章指什麽路!


    “三哥可閉嘴吧!小透明妥妥的好姐姐,不用你教她怎麽做我姐姐。你這種’好哥哥’我消受不起。”念淺安吸著鼻子,頓覺倆神經病殺傷力太強大,嚇得她除了感冒又開始偏頭疼了,果斷總結陳詞道:“是我心術不正,是我一錯再錯,二位以後切記離我遠點,看到我千萬記得躲開。”


    算她輸,不該和神經病拚智商講情商。


    隨這倆神經病怎麽想,反正該掩蓋的真相都掩蓋了,該瞞住的人都瞞住了。


    殊途同歸,和昨天的事有牽連的各色人心中認定的“事實”如何,不重要。


    念淺安表示虛心受教死不悔改,再無顧忌地努揮爪子,“給我把他們打出去!”


    守在門外放風的遠山、近水早聽得七竅生煙,聞言頓時怒氣爆發,雙雙擼起袖子招呼莊子上的下人,“來人!都給我好好送三公子和表公子走!”


    仆隨其主,原身是什麽做派,名下莊子上的下人也是什麽做派,根本不管前因後果,也不管早先還很高興表公子來探病,隻管操起鋤頭菜刀擀麵杖大掃帚,搖身變作刁奴惡仆嘿嘿嘿地蜂擁而來,準備“恭送”客人。


    劉青卓和念夏章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被突然變臉地念淺安驚得君子風度盡失,又是跳腳又是抱頭,邊躲邊喝道:“六妹妹\六表妹!你敢!”


    “怎麽不敢!老奴倒不知道,永嘉候府的三公子,什麽時候竟能做起公主府六姑娘的主兒了!”念媽媽剛進莊子就見正打得熱鬧,同樣不管是非好歹,撥開下人們當中一站,眯起老眼冷笑,“念家一門兩府,三公子要作威作福且回自家地盤,這裏是公主府的地界,是我們六姑娘的莊子,什麽事都能做,什麽事都敢做!”


    她雖不如劉嬤嬤是有品級的女官,但身為公主府的奶娘,即便已經出府榮養,也不是隨便哪位公子姑娘能輕視頂撞的。


    念夏章的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一來沒想到會鬧成這樣,二來也不願鬧成這樣,便就著念媽媽的話茬下台,護著劉青卓且退且說,“今兒看在六妹妹病糊塗了的份兒上,我不和你們計較!六妹妹好自為之!”


    直到逃出生天回到劉家別業,念夏章都沒回過味來,又是羞惱又是疑惑,“六妹妹真是越發古怪蠻橫了!明明說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喊打喊殺起來!真正是唯女子小人難養也!”


    劉青卓亦是同樣感受,此刻洗漱更衣後又恢複了君子氣度,推過茶盞道:“表弟一心為我,倒是我連累了表弟。既然六表妹如此不可理喻,我也不必再顧忌家中長輩的臉麵,幾次三番給她機會。如她所願,以後我隻避開她就是了。”


    “表哥大度!我代六妹妹向表哥賠罪了。”念夏章以茶代酒,飲畢放下茶盞,勸道:“表哥別因此就惱了六表妹。做不成親事,親戚還是要做的。劉大家不願劉家和公主府有嫌隙,你我更不能讓長輩失望。”


    “我們公子倒是肯和念六姑娘做親戚。”劉青卓的書童插嘴道,從昨天桃林偶遇到剛才被打,所積壓的怨氣再也忍不住,終於出聲罵道:“現在是念六姑娘翻臉不認人!誰知道她這樣做張做致的,是不是故意吊著我們公子!說什麽不敢忤逆公主,隻怕那信物就是念六姑娘自己不想還的!


    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念六姑娘保不準就是這麽個齷蹉盤算!鬧出這麽大動靜,指不定就是想往外捅破兩家退婚的事,好逼我們公子服軟!不怪我們公子看不上她,如今對她隻有更失望的!”


    念夏章深覺有理,心下其實願意表哥變妹夫,不然不會這麽賣力“勸和”,聞言不由試探道:“六妹妹從來胡鬧慣了的,表哥也不是不知道。難道真的失望透頂,再無轉圜餘地了?”


    劉青卓以眼神阻止還想開口的書童,笑著搖頭道:“婚約已退,自然再無轉圜餘地。至於其他的,我不和六表妹計較,隻看她以後怎麽做罷了。”


    念夏章到底年幼,尚且不解男女風情,一時覺得劉青卓有些自相矛盾,一時又覺得劉青卓刻意含糊其辭,是顧忌著他的臉麵才沒將話說絕,遂不再深勸,拿起書本道:“書中自有顏如玉,先別管女子小人,還是一心隻讀聖賢書來得自在自得。”


    劉青卓淡淡一笑,口中少不得也酸上幾句文,腦中不經意閃過念淺安紅著鼻頭嬌聲嗬斥的模樣,嘴邊的笑就帶出得意地戲謔來,“六表妹的病倒不像假的。表弟還是補送些藥材,問候兩句才是。”


    念夏章有些愣,隨即拱手傾佩道:“表哥果然大度細心!回頭我一定交待下去。”


    且不說他二人自說自話地互暖,隻說念媽媽驅散一眾下人,關起門來問清楚緣由後,老嘴險些撇到地上,“鹹吃蘿卜淡操心!公主府和劉家如何,且輪不著三公子指手畫腳!老奴算是瞧清楚了,表公子竟是個表裏不一的書呆子!還是六姑娘看人明白,私自退婚的事做得再對沒有了!”


    誇完念淺安,又欣慰道:“六姑娘剛才做得對。念著四姑娘在家的難處,是您該顧的情分。對著說不通道理的人該罵罵該打打,是咱們公主府不能丟的身份。不過下次動靜小點,如果叫外頭知道兩家退婚的事,指不定表公子又要怎麽想六姑娘呢!”


    念媽媽居然真相了。


    念淺安自然不知道,劉青卓自以為是的程度有多令人發指,聞言皺著鼻子哼哼,“我一般不生氣,剛才是真被那倆神經病氣到了。估計我不僅鼻子堵住了,腦子也有點堵。早該先把劉青卓打出去,到底哪兒來的自信,居然擺出一副我對他窮追不舍的嘴臉?真惡心到我了。”


    婚是劉青卓主動要退的,理由也是彼此互相看不上,怎麽轉過頭又覺得她突然得看上他了?


    念淺安真心理解不了酸腐神經病的世界,對念媽媽的態度也有些不解,“怎麽媽媽好像不生氣的樣子?”


    “如今看清楚表公子是什麽德行,倒不值得生氣。”念媽媽不以為然道:“駙馬爺才是真正的才子,一年到頭不知有多少人往公主府投文,想請駙馬爺指點兩句,借此依附公主府。老奴見過的書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比表公子更虛有其表的不知凡幾。犯不著為這個生氣,白費這個心力。”


    念淺安眨了眨眼:她突然發現,單蠢的念媽媽也是有閃光點的!


    念媽媽被看得老臉有光,頓時挺直老腰板,看向念秋然主仆道:“四姑娘放心,三夫人且遷怒不到你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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