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定昏之時。


    縱是隔著個落地花罩, 外麵還下著連綿不絕的霖雨,惠竹和碧梧還是能隱隱地聽見些內室裏傳出的聲音。


    壓抑和粗曠,嬌弱和綿柔。


    交織在一處時,徒惹人麵紅心跳。


    碧梧不禁有些擔心起自家的主子來, 她約莫著, 自公爺入了內室後, 算上同主子敘話的功夫, 也有近兩個時辰了。


    沈沅近來的身體雖然恢複了許多, 但畢竟才剛剛出月, 她的身體本身還不好,自是比尋常婦人要虛弱了些。


    等那雕花拔步床也發出了吱呀吱呀的搖晃之音時, 在一旁恭謹站著的惠竹也垂了垂腦袋。


    亦知畢竟沈沅是剛一成婚就有了身子,今夜定是要在陸之昀那裏吃些苦頭的。


    及至雲銷雨霽之時, 花罩內終於傳出了男人沉啞的聲音, 命道:“備水。”


    碧梧和惠竹這才故作鎮定地進了內室,見那番蓮紋的大紅絨毯上, 躺著好幾個被攥成團的帕子。


    一團、兩團、三團……


    至於裏麵包裹得究竟是什麽物什, 兩個丫鬟的心裏也有了數。


    陸之昀一貫體恤沈沅的身子, 自是不準備讓她在這麽短的時日裏就再懷上身子。


    室內的香爐裏本就燃著嫋嫋的茉莉沉水香, 那氣味兒稍帶著甜膩,現下卻又摻雜了幾分稍顯頹靡的麝香味兒。


    丫鬟進室前,二人已經披上了衣物。


    沈沅顰著眉目躺在拔步床的裏側, 柔美的芙蓉麵上盡顯著荏弱可憐的無助。


    陸之昀的身形一如既往,保養得宜, 體魄仍如他在青年時那般,雄壯健碩,肌理賁張。


    與之對比下, 沈沅的身形不僅顯得纖弱,還很顯嬌小。


    “不想去湢室?”


    陸之昀坐在床側,垂首看著柔弱無依的妻子,低聲問道。


    沈沅連抬根指頭的力氣都沒有,隻睜開了淚眼灼灼的雙眸,噙著眼淚,亦無聲地看著他。


    眼神含了幾分柔怨,大有一種控訴的埋怨意味。


    誰料二人的目光觸及到了一處時,沈沅能明顯覺出,男人墨色的瞳孔竟是又黯淡了幾分。


    沈沅的心不禁一凜。


    亦覺她適才的那個眼神,可能又戳中了陸之昀的某些心思了,複又倉皇地闔上了雙眸。


    陸之昀見沈沅仍未回話,待將她從裏側抱在了身上後,邊用大手稍帶著懲戒性質地掐了下她的腰側,邊沉聲又問:“你這樣,是還想再要?”


    聽罷這話,沈沅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眸,眼眶裏蘊著的淚水也再抑不住,終是在男人深邃眸光的注視下,簌簌地往外淌著眼淚。


    見她如此,陸之昀也覺得自己有些太過欺負人了。


    便攏著美人兒纖細的腰肢,溫聲哄道:“不哭了,我不欺負你了。”


    聽著陸之昀這麽說,沈沅雖說不想哭了,可這眼淚一湧,卻不是那麽好止住的。


    陸之昀卻以為沈沅這是同她鬧起了脾氣,同女兒家一樣,是在同夫君使小性子,卻未有任何的不耐,反是更具耐心地哄沈沅:“沅兒,不哭了。”


    這樣嬌弱好哭的沈沅,不禁讓男人想起了他們前世的初次。


    沈沅假死後,被他暫時豢在了京中的一個私宅裏,一開始沈沅待他的態度很冷漠。


    陸之昀忙完朝務,抽空看她時,沈沅總是擺出一副冷美人的姿態,連句話都不同他說。


    陸之昀也沒逼她一定要開口同他講話,每次來沈沅這處時,便同她相顧無言地坐在八仙桌的兩側。


    兩個人之間的唯一交流,也止步於在用晚食時,偶爾的眼神對視。


    過了大抵有兩個月,沈沅對他的態度開始有了轉變,她開始同他講話,也偶爾會對他展露溫柔的笑顏。


    原本他就心悅於她,沈沅再使些女子的溫柔小意手段,更是惹得他一貫冷硬的心腸,都因她而變軟了許多。


    後來循序漸進的,沈沅終於接受了他,對他的稱呼也從大人改成了季卿。


    陸之昀對沈沅的變化自是欣喜的,沈沅亦在那時向他索要了名分,其實他在下定決心要得到沈沅之前,便考慮好了一切,隻等沈沅同意的一句話,他就立馬能給她改戶籍,讓沈沅以喬家表妹的身份嫁入公府,做他的妻子。


    但陸之昀也是個疑心重的人,亦隱隱覺出,沈沅突然的改變很是蹊蹺。


    沈沅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的猜疑徹底打消,二人的婚期還未定下之前,沈沅便主動誘著他,同他行了新婚之夜才應行的事。


    陸之昀知道沈沅在同陸諶成婚後,他們之間並沒有夫妻之實,所以沈沅在被他占有的時候,也仍是完璧。


    二人有了這麽層關係後,再加上沈沅表現得太過溫馴乖順,陸之昀也就漸漸放鬆了警惕,沒再讓人寸步不離地看著她。


    可直到沈沅同唐禹霖私奔了之後,陸之昀才驀地意識到,原來沈沅此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消他的顧慮,好能有機會逃開他的掌控。


    思及此,陸之昀的鳳目稍顯深沉。


    他似是自言自語般,又語氣鄭重道:“沅兒…我以後都不會再欺負你了。”


    沈沅並沒有去深想男人這句意味不明的話。


    心尖那處,卻因著他嗓音低醇的這聲沅兒,輕輕地顫了數下。


    ***


    自小皇帝登基後,大祈的朝會製度便不如從前那般繁瑣。


    陸之昀身為這個國家的實際掌權人,卻是個講究務實的人,他免去了繁枝末節,將皇帝的早朝從以前寒來暑往的日朝,改成了一月九次,逢三、六、九日才行的朝會之期。(1)


    威嚴響亮的三通鼓在大內禁城中響徹後,文武百官亦分左右兩列隊進入宮廷的外朝,並漸次按照自己在朝中的班序站隊。


    小皇帝身著玄色的旒裳袞冕,腰佩五彩織金大綬,在一眾朝臣的注視下,身姿挺拔地坐在了泛著熠熠輝芒的龍椅處。


    陸諶任的參議一職,在朝中是正五品官員,這個職銜不高亦不低,但是離皇帝的距離還是頗為遙遠,以至於前麵的高品官員在同皇帝稟告政務時,他都有些聽不大清楚。


    陸諶手持笏板,所著的深青官服前,還紋繡著五品文官的白鷳補子。


    都察院的言官們頭戴著獬豸冠,站在他身前的不遠處,可自從陸之昀成了祈朝的首輔後,這些禦史和言官仿若就是些擺設。


    如今的他們,也隻敢糾議糾議官員或是皇室宗親,便是同個傀儡一樣,絲毫都製衡不了陸之昀這樣的權臣。


    陸諶自從清醒過來後,便愈發覺得,陸之昀實乃目無君主,屢悖朝綱的奸臣。


    無外乎便是因著小皇帝尚且年幼,再仗著自己外戚的身份,握穩了祈朝的權柄。


    這樣一個隻手遮天的權臣的存在,於大祈來說,就是個隱患。


    陸諶就不相信,沒了陸之昀,這大祈的朝務就會周轉不下去。


    所以他現在鐵了一門心思,就想往都察院進,既然多數的言官都畏懼陸之昀的權勢,不敢在朝中多言半句他的不是,那他陸諶就爭取成為那個可直言不諱,糾議君主行徑的言官禦史好了。


    卻說吏部的官員調動分為補班、轉班、改班和升班。


    陸諶眼下若想從通政使司的參議,去做都察院的一名禦史,就屬於官員調動中的轉班。


    一般來說,如果真的要轉班,任的官職就要較之前降級。


    可陸諶卻並不在乎這些,畢竟如今的通政使司,已經成為了一個無甚權利的冗部,陸之昀甚至將能夠操縱民間輿論的邸報都牢牢地控製在手。


    如今的他,如果不進都察院,就根本尋不到能夠報複陸之昀的機會。


    及至下朝之時。


    群臣紛紛從漢白玉的石階處往午門行去,陸諶在離宮時,還無意地同鍾淩打了個照麵。


    鍾淩跟他的官階差不多,但是本身卻是個沒有爵位的郡公庶子,又因著和沈渝的這層關係,在得見陸諶後,他的麵上不禁閃過了一絲淡淡的尷尬。


    陸諶的麵上卻是無甚波瀾。


    對於沈渝到底嫁給了誰,他自是毫不在意的,甚至當盧氏告訴他,沈渝已經嫁給郡公庶子鍾淩的消息時,他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沈渝往後如何,都同他沒有任何的幹係。


    ***


    群臣退朝後,陸之昀亦和高鶴洲從文淵閣行至了午門處。


    高照的煦日下,午門崇樓高聳,雙觀對恃,若從高空俯瞰,便覺其形頗似一隻展翅的龐大朱雀。


    高鶴洲不時地用眼瞥著陸之昀的側臉,暗覺這幾日,他麵上的冷銳之色消減了不少,神情雖依舊沉肅威嚴,但看著卻沒前幾日那般陰沉駭人了。


    至於陸之昀有如此轉變的原因,高鶴洲也是清楚的。


    都是男人,懂的都懂。


    不過陸之昀的潔身自好,和這忍功,著實讓同為男人的高鶴洲佩服。


    高鶴洲正在心中打趣著陸之昀,卻覺他用那雙淩厲的鳳目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


    故而高鶴洲輕咳了數聲,以作掩飾。


    隨即道:“吏部的官員調動單子擬出來了,你的那個侄兒陸諶,竟是要從通政使司轉到都察院,我看他對這事頗為上心,前幾日也通過了考核。而今,就等你和陛下的一句話了。”


    陸諶和陸之昀鬧掰了的事,高鶴洲是知情的,他早就聽聞了陸諶甚至命下人加憩了伯府和韶園間的垣牆,甚至還有意搬宅,不再與陸家的大宅連成府園。


    至於原因嘛,想必也是因著陸之昀的妻子,沈沅了。


    陸之昀用食指輕輕地撥了下墨玉扳指,隻淡聲回道:“資質既是夠了,那就讓他進都察院。”


    高鶴洲氣定神閑地道了聲嗯。


    他向來清楚,陸之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直著去聽。


    看來他的意思是,要讓陸諶先爬得更高,這樣才能摔得更慘。


    思及此,高鶴洲不禁長長地歎了口氣。


    某些人就是自不量力,也難以認清事實。


    陸之昀若想擺布他,那就跟擺布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


    三日後,康平伯府。


    盧氏見剛從通政使司的陸諶歸府後,麵上難能有了絲淡淡的笑模樣,不禁興奮地問道:“兒子,發生什麽好事了?怎麽這麽高興?”


    陸諶淡哂著回道:“孩兒轉任去了都察院,現在已經不是通政司的參議了,先從都事做起,再過幾年,便能熬成僉都禦史了。”


    話音甫落,盧氏的笑意登時僵在了唇畔。


    陸諶想要調任進都察院的事,他連商量都沒同她商量過。


    這都察院的都事是正七品,一下子就比參議低了兩個官階,陸諶先前這麽年輕就做了朝中的五品官員,同他的能力也是分不開的,這樣自甘被貶,屬實讓盧氏覺得惋惜。


    但是盧氏轉念一想,好在現在陸諶終於振作起來了。


    便強迫自己換上了一副笑臉,同陸諶道:“做禦史也好,你五叔就是從禦史做起來的,還一路做到了內閣首輔。”


    這話一落,陸諶的眉毛就擰了起來,冷聲打斷道:“母親,請您以後不要再在我的麵前提起這個人。”


    盧氏怕陸諶再因陸之昀犯起了瘋病,立即便依言噤住了聲。


    盧氏覺得慶幸的是,眼下沈家那兩個跟慍神一樣的姐妹終於都嫁給了別人,她也應當給陸諶再尋門好的親事了。


    不過她可聽說,沈渝在夫家的日子,過得可不怎麽順遂。


    ***


    是日申時。


    沈渝在上午時回了趟永安侯府,原想著趁著沈弘量休沐時,同他聊敘聊敘夫家的事,誰料五姨娘竟是懷了身子。


    沈弘量老來又得一子,雖不知五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卻依舊是喜不自勝,得出空子便想陪著那狐媚子阿蘅,都沒空去理她這個女兒。


    沈渝原本還想擺譜撐撐場麵,卻又捱了沈涵的一頓譏諷,從沈家出來時,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她既是鍾淩的繼室填房,自是也還擔著照顧他兒子鍾興的責任,鍾興而今剛滿八歲,也已經開始記事了。


    離他親娘去世的時日,也沒過兩年,所以這麽大點兒的孩童,自是對繼母頗為抗拒。


    鍾淩最是要麵子,雖說地位和權勢不夠,卻也想著讓自己的嫡長子能有機會進到國子監做監生。


    正好他同母所出的弟弟鍾冶開了家名喚“林霏”的書院,沈渝離開永安侯府,便命車夫徑直馳往林霏書院,準備接著鍾興一並歸府。


    等鍾興和提著書箱的小童一起出了書院時,沈渝還是盡量讓自己換上了副溫柔的神情,關切地問向自己的繼子:“我們興哥兒今日學得如何啊?累不累啊?娘在路上還給你買了你喜歡的肉脯呢。”


    鍾興卻是冷哼一聲,頗為不屑道:“我今日沒胃口,還是留著太太自己用罷。”


    沈渝的笑容立即就僵在了唇角,眸色也漸漸轉寒。


    鍾興當著鍾淩的麵,還能裝模作樣地叫她一聲母親,可他一不在,他便又開始冷冰冰地喚她太太。


    到底不是親生的,就算她對他再好,二人之間,也得隔著層厚厚的牆。


    沈渝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暗覺這就是做人填房繼室的壞處,可她現在也是沒得選了。


    等她憋著火氣,即要再度乘上馬車時,卻瞧見了從鍾府的馬車旁,馳過的公府馬車。


    鎮國公的馬車頗為氣派,通常都為二馬並駕。


    沈渝剛要收回視線,卻又被那隻從車帷中伸出的纖纖玉手吸引住了視線。


    她定睛一瞧,又見裏麵探出了一個人的頭。


    竟然是沈沅!


    雖說她離那馬車的距離有些遠了,沈沅還穿著男裝,但沈渝還是能辨出,那馬車裏坐的人,就是沈沅。


    其實比起沈涵,沈渝最見不得沈沅這個長姐好。


    這種嫉妒可以追溯至她母親的那一輩。


    她的母親小唐氏,就是揚州唐家的庶女,自幼便受盡了旁人的白眼。


    而沈沅的母親,卻是唐家的嫡女,被嫡兄和父母寵愛和嬌養長大。


    小唐氏還在世時,偶爾也會同沈渝提起當年的往事,她們母女那時便下定了決心,等到了沈渝的這一輩,一定要揚眉吐氣,絕對不能比沈沅過得差了去。


    可如今,沈渝過得確實是比沈沅差。


    這般想著,又看著遠方馬車漸小的身影,沈渝的麵上卻浮了層得意的笑。


    好啊,今日她終於抓到了沈沅的把柄。


    身為公府的主母,竟穿著一身男裝在外麵拋頭露麵,真是不知廉恥!


    說不定就是因為那老男人的性格太過沉悶,公務還繁冗,沈沅這才想著天天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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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渝覺得,沈沅興許還在外麵有了個相好,等她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傳到陸之昀的耳裏後,看他怎麽收拾沈沅!


    ***


    沈沅回府後,仍穿著那身靛色的行衣,頭戴飄著雙帶的東坡巾,她特意避開了眼目,抄僻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等至了院中,就不必那麽謹小慎微了。


    丫鬟們瞧見了主子穿男裝的俊美模樣,都不由得悄悄地多看了幾眼。


    她們都覺得,等小世子長大後,說不定就能繼承他親娘的美貌。


    沈沅不欲耽擱府務,進室後也沒換回女子的衣物,反是直接在書房的書案後坐定,準備將近來公府的采買賬目核對一番。


    眼見著日頭偏西,沈沅便問了碧梧一嘴:“你去看看,公爺回來了嗎?”


    碧梧應了聲是後,很快就歸回了原處,對沈沅恭敬道:“夫人,公爺還沒歸府呢。”


    沈沅嗯了一聲。


    聽著陸之昀並沒歸府,也終於鬆了口氣。


    近來的他,就如一隻不知饜足的餓獸一樣,那態勢,簡直是要將新婚那段時日她欠下的賬,加倍地討要回來。


    沈沅實在禁受不住,前幾日便語重心長地拿他的年齡開了涮,結果自是被他狠狠地教訓了一通。


    後日便是放榜日了,陸之昀近來的公務亦很繁忙,沈沅甚為想不通,怎麽就有如他這般,精力旺盛,不知疲憊的人呢?


    這三十來歲的男人,還是不容小覷,勢若虎狼的。


    沈沅很快就將那些紛雜的思緒斂去,專心致誌地將心思都放在了公府的府務上。


    她看賬時很是專注,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也是渾然未察。


    陸之昀已然走進了書房內,及至那雙卷雲烏靴已經靠近了她書案的桌腿,沈沅還是沒注意到他。


    陸之昀冷峻的麵容稍顯無奈,便曲指敲了敲書案。


    清脆地篤篤兩聲頓響後,沈沅也掀開了眼簾,看向了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隨即,心中便是一驚。


    可能是因為近來那事行得太過頻繁,沈沅如今一見到陸之昀,麵容沒來由地,就會泛起些紅意。


    她急於掩飾著自己的異樣,亦騰地一下,便從玫瑰文椅處站起了身。


    陸之昀得見她的這副模樣,英雋的眉宇不禁微微蹙起,低聲問道:“你近來,怎麽一直在躲我?”


    沈沅那雙柔柔的眼眸正微微地爍動著,穿著這身素簡的行衣,更襯得那纖細修長的玉頸細膩如雪。


    她微微啟唇,卻不知該怎樣回複他。


    隻下意識地往後退著步子。


    “別跑。”


    見此,陸之昀飛快地走到了她的身前,頗為強勢地便攥起了她的手腕,隨著他這雷霆的動作,他官服繡著江崖海水紋的寬袖也隨之頓展。


    隨著陸之昀的靠近,他身上沉冽曠遠的鬆木氣息也漸漸傾灑而至,沈沅側過了小臉兒,男人的嗓音也沉了幾分,又問:“為什麽要躲我?”


    沈沅闔著眼眸。


    薄薄的眼皮卻是顫了又顫。


    她真是怕了陸之昀了。


    見妻子一直不言語,陸之昀便將她橫著身子抱了起來,決意坐下後,再好好地盤問盤問她。


    待沈沅坐在了男人修長且結實的雙腿上後,兩隻纖白的手卻微微蜷成了團,亦一種抵抗的姿態,輕輕地置在了身前。


    就像是一隻,受到了驚駭,即將就要炸毛的貓兒一樣。


    沈沅戴著寬大的東坡巾,趁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愈發的尖,她做出這種舉動後,眉眼雖然盡態極妍,卻又平添了稍許的稚氣。


    陸之昀不禁低笑了一下。


    同他比,沈沅還是一個小姑娘。


    這般想著,陸之昀便傾身靠近了她幾分。


    沈沅的心跳驀地加快,亦覺得如此近距離地看陸之昀,他的那雙眼睛也格外的深邃好看。


    本以為陸之昀是要親她。


    可男人隻闔眸,動作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也不知是為何,因著陸之昀並未親她,沈沅的心中竟是湧起了淡淡的低落。


    陸之昀這時問道:“今日又去看書院了?”


    沈沅頷了頷首,柔聲回道:“嗯,妾身大抵隔個三日,會出府一趟,看看書院整修的進度。妾身還是將府務放在最前的,也不想給官人添麻煩。”


    陸之昀嗓音溫醇地回道:“嗯,沈掌院辛苦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沈沅聽著他說的這聲沈掌院,耳蝸那處也泛著微酥的癢意。


    她耐著唇畔漸漸冉起的笑意,卻糾正道:“應當叫袁掌院。”


    陸之昀不解地問道:“為何?”


    沈沅回道:“妾身的先生叫袁猷,原本就是想承著他的遺誌去開這家書院,且妾身在外,也不方便用本名。不如往後,就起個化名,叫袁伸好了。”


    這袁伸倒過來念,正好是沈沅。


    陸之昀緘默地想,他和沈沅倒是想的一致。


    當年他在熱孝時,起的化名就是將本名倒過來的。


    又瞥了瞥沈沅的麵容,卻見她的神情並沒有任何的異樣。


    沈沅應是並沒有發現,從前同她通信的雲先生,實際就是他。


    陸之昀想起他外任揚州時,曾誆騙過沈沅,將她這個鬧著要離家出走的小姑娘送回了唐府。


    沈沅因此記恨上了他,等他和同僚正巧去唐家的鹽場查鹽務時,沈沅也沒少給他使過絆子。


    思及多年前的往事,陸之昀無奈地搖了搖首。


    這件事還是不要同她說出實情為好,免得沈沅又覺得他騙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腱鞘炎犯了,碼字特別慢,今天多發點紅包,88個。


    明天我盡量提前點碼字,按點更,嗚嗚嗚


    (1)描述參考真實曆史


    (2)午門描寫參考有關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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