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沈沅陷入了冗長且安恬的夢鄉,全身心也難能地完全放鬆下來,她好似有許久都未如今夜般好眠過了。


    待清醒過來後, 她躺在熟悉的雕花拔步床內, 身上則輕輕地覆著質地柔軟輕薄的顧繡薄衾, 鼻息亦沁著苦澀的淡淡藥香。


    雖說小腹的那處仍有些泛痛, 甚至因為惡露未盡, 還有微微鼓起的態勢,但沈沅其餘感官體會到的一切, 都讓她的心中充滿了安全感。


    陸之昀沉闔著眼眸, 躺在她的身邊, 亦呈著保護姿態地摟護著她。


    沈沅小心地翻了個身,悄悄地觀察著男人的睡顏,見陸之昀縱是睡著,英俊的麵容依舊冷峻沉肅,就連頭發絲都仿若彰顯著強勢二字。


    可就是這樣的官人,卻是最能給她安全感的。


    思及此, 沈沅眨了幾下柔美的眼睛,亦覺得自孩子出世後,當她再看向陸之昀時, 心中的某處也悄無聲息地發生了那些細微的變化。


    可具體是哪處變了, 沈沅卻又說不出來。


    她伸出了纖白如瓷的手, 剛想要用它緩緩地去觸碰陸之昀的鼻尖,耳畔亦於此時響起了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


    “醒了?”


    陸之昀問罷, 趁他還沒來得及睜眼時,沈沅即刻就將那隻想要觸碰他的手縮了回去,軟聲回道:“嗯。”


    待男人睜開了那雙威冷深邃的鳳目後, 便也伸出大手並將它置在了沈沅的耳側,他邊撚.揉著她軟小的耳朵,邊低眉觀察著美人兒的神情。


    卻見沈沅的眉目間,依舊是溫柔且乖順的,稍蘊著一抹纖細的脆弱感,卻沒有任何的反抗和仇視。


    陸之昀鬆開了她已然泛紅的軟耳,暗覺她應該沒有想起前世的那些事。


    他問了她一句話後,又再度恢複了平日的緘默寡言,隻是那深邃的眼神,卻未曾離開她的麵龐半刻。


    沈沅率先打破了二人間的沉默,柔聲問他:“官人看沒看我們的孩子?”


    陸之昀嗓音溫和地回道:“嗯,看過了。”


    他們夫妻間的對話很是簡單,但是沈沅聽著陸之昀低沉的聲音,心中卻莫名地多了好些幸福感,甚至是歸屬感。


    現在的她有可靠的丈夫,還有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孩子。


    現在的她,也是個有穩固家庭的人了


    這般想著,沈沅突地很想撲進陸之昀的懷裏,想讓他抱一抱她,更想離他更近一些,再同他敘話。


    雖說心中突然有了衝動,沈沅卻還是將其抑住了。


    也不知是為何,自她生下孩子後,反倒是比從前別扭上了。


    正此時,陸之昀好似是會出了她的想法般,待從拔步床處坐起後,便如抱小娃娃似的,將她小心地橫抱在懷。


    沈沅被他抱了起來後,麵上雖強撐著鎮定,心跳卻在怦然加快,她眼睫微顫地仰首看他時,卻聽陸之昀低聲喚她:“沅兒。”


    “官人……”


    沈沅也小聲地喚了他一下,陸之昀亦於這時傾身,淺且淡地啄了下她的唇瓣。


    微涼的薄唇卻隻在上麵駐足了片刻,便很快地離開。


    他又道:“你辛苦了。”


    話落,沈沅的心跳驀地又加快了許多。


    甚至覺得,這麽一個蜻蜓點水,淺淺淡淡的一個吻,於她而言,竟是意猶未盡。


    她甚至也開始懷念陸之昀此前那麽強勢的吻法,雙手捧著她的臉,不許她掙動,還將沉冽的氣息霸道地度給她。


    思及此,沈沅卻微微顰了顰眉目。


    怎麽在一夕之間,她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沈沅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便隨意地擇了個話題。


    “官人,您為孩子取名了嗎?”


    陸之昀默了一瞬,這個孩子還是陸朔熙,他不僅通過他腕上的黑痣辨出了他的身份,等看清嬰兒的麵龐後,往昔的回憶亦漸漸地清晰起來,他小的時候也是長成了這副模樣的。


    他前世叫陸朔熙,這一世,就讓沈沅再給隨意地取個名字罷。


    思及此,陸之昀回道:“你有無主意?他的名字,也可由你來取。”


    沈沅柔美的麵容上顯露了幾絲笑意,溫馴的眸子裏也蘊了抹潤色,“他是朔日出生,而且妾身記得,生他的時候,屋外的霞光特別美,不如就叫他朔熙好了。”


    “朔熙。”


    陸之昀淡漠地念了一遍,也自是沒想到,重來一世後,沈沅還是給他們的兒子起了一樣的名字。


    “嗯,這個名字挺好的,就叫這個吧。”


    沈沅絲毫都未料到陸之昀竟是這麽快就做出了決定,不解地問道:“官人不再想一想嗎?他畢竟是您的嫡長子啊,妾身也隻是有了個他名字的想法,至於他到底叫什麽,官人您也應該慎重些。”


    陸之昀將懷中美人兒的柔荑置於掌中摩挲把玩著,低聲回道:“這名字挺好聽的。”


    他這話也不是揶揄沈沅,她為陸朔熙起的這個名字,確實是有著極好的寓意的。


    且朔和熙這兩個字,既配他國公世子的身份。


    也都透著些帝王之氣。


    這一世,他和沈沅一定得將陸朔熙給教育好了,不能再讓他成為這人世間的禍害。


    沈沅今夜一直都在悄悄地觀察著男人的神情,陸之昀依舊是深沉且嚴肅的,卻好似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陸之昀將沈沅從身上抱了下來,將她輕輕地放在了床麵上。


    沈沅的心中突然湧起了淡淡的低落,她其實想讓陸之昀再抱她一會兒的。


    本以為男人這就要去歧鬆館處理公務,可陸之昀卻隻是身姿挺拔地坐在了床側,並沒有離開她的閨房。


    陸之昀坐定後,便凝睇著沈沅柔怯的麵龐,嗓音溫沉地問她:“沅兒,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嗎?”


    更漏的迢遞之音漸起,清冷的月華也透過漏窗的菱花格,傾瀉入室。


    此時此刻,沈沅亦覺得,陸之昀看她的眼神,一如那月華般,柔和且溫潤。


    原來她的官人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麵。


    這樣的他,甚至讓沈沅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腦是一片空白,隻知道陸之昀好似是問了她些話。


    便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陸之昀淡哂後,便將麵龐湊近了沈沅的小臉兒,低聲道:“已經過了子時了,沅兒,你活過雙十了。”


    雖說陸之昀的話意帶著些微謔,似是在暗指她從前怕死膽小的往事,可沈沅的眼眸裏還是有了微微的爍動。


    雖然在下雨時,她還是會犯些心疾的症狀。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沈沅薄薄的眼皮啟合了數下後,便垂眸道:“官人,等妾身出了月子後,就想去看看江豐說的那幾處地界,但是妾身現在的嫁妝,可能有些不夠……”


    她悄悄在揚州讓唐文彬置辦的那些產業,自是不好意思同陸之昀提起的。


    沈沅不知道陸之昀清不清楚,但是男人卻從未問過她,他好像也不稀罕去問她。


    她微微側眸時,兩彎懸在眼上的拂煙眉也大有一種秀如芝蘭的溫美。


    陸之昀眼底蘊著的情愫愈發溫和,回道:“原本就是想讓你從我的私庫支取錢財,去開這家書院。”


    沈沅赧然,卻又語氣堅定地回道:“那妾身日後,也會將這些錢財都還給官人的。”


    聽著她話音柔柔,卻又一本正經的語氣,陸之昀不禁失笑,又低聲問她:“我的就是你的,分這麽清做甚?”


    陸之昀這麽一說,沈沅更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的嫁妝,還是你的,我不會過問。至於辦這家書院要花費的錢財,也全當是我送給你的生辰賀禮,你就不要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等陸之昀同她說完這席話後,沈沅終是放下了所有的矜持,憑著那股想要靠近他的本能和衝動,緋紅著小臉便往男人的懷裏撲了過去。


    “那妾身…就多謝官人了。”


    陸之昀倒是沒察覺出,妻子在生完孩子後,就變得比平日黏人了許多,對於沈沅的主動親近,他的心情自是極悅的,便及時擁住了她,涼薄的唇角也顯露了幾分笑意。


    沈沅想起今日貢院應當考完會試了,表哥唐禹霖自從入京趕考後,她也不敢貿然打擾他,也怕會在考試前就泄露自己已婚的事,再耽誤了表哥在會試中的發揮。


    待陸之昀將她輕放在床,並用大手為她攏著衾被時,沈沅開口問道:“前陣子舅父給我寫了封家書,說表哥已經入京了。再過一段時日就要放榜了,也不知我表哥考得怎麽樣。”


    聽罷這話,陸之昀為妻子掖被角的動作頓了一下。


    前世的唐禹霖,成功地在京中會試中了舉人。


    按說於他一個揚州富商之子,隻要通過了會試便也夠了,參加殿考的人,那都是想要做京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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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唐禹霖拿到了舉人的身份,再回到揚州,憑他父親唐文彬在揚州的地位和威望,給他捐個地方官做是不成問題的。


    大祈的舉人跟京官胥吏一樣,徭役雜稅也都能減免。


    等回到揚州後,如果知府升堂,舉人甚至有在衙門同知府平起平坐的權利。


    可縱是如此,唐禹霖還是選擇放下了於他而言,最是安穩富庶的選擇,反倒是義無反顧地入京為官,從一小小的九品巡檢從頭做起。


    唐禹霖存的這些心思,昭然若揭。


    無外乎便是想離,已經嫁為人婦的沈沅更近一些。


    就算是娶不到她,他也想遙遙地望著她。


    這幾日,陸之昀也有派人一直盯著唐禹霖在京中的行止。


    唐家富裕,唐禹霖是大少爺,住的也都是前門街上最奢華的客棧,等會試一畢,他就命隨行的下人到處給沈沅買衣衫首飾,極其的殷勤。


    沈沅見陸之昀又開始若有所思,便探尋似地問他:“官人…您怎麽又不說話了?”


    陸之昀被妻子柔聲喚罷,便輕輕地捏了下她柔膩的麵頰


    他的語氣還算溫和,言語卻是命令似的:“不許提他。”


    沈沅微微地啟唇,卻聽男人的嗓音也不易察覺地沉了幾分——


    “往後在我的麵前,不許再提起唐禹霖這個人。”


    ***


    一月後。


    永安侯府,玲瓏軒。


    沈渝前幾日剛嫁給了鄂郡公的庶長子鍾淩,她的這場婚事被置辦得很是倉促,鍾淩剛提完親,納聘問征的那幾個婚儀的禮節也同急於趕場似的,兩個新人也是匆匆忙忙地就結成了一對夫妻。


    這日京師的天氣還算晴好,可前兩日,也不知是從哪兒來了陣邪風,竟是將綁在侯府梁柱上的紅綢都給吹跑了。


    沈涵覺得,沈渝不過是嫁了個鄂郡公的庶子,沒什麽好得意的,他雖然在朝中做的不錯,可卻連個爵位都沒有。


    還趕不上陸諶呢。


    且陸諶的模樣,也比鍾淩要強上百倍。


    沈涵就不知道沈渝到底是怎麽想的,退而求其次地嫁了個鰥夫庶子,還在侯府裏耀武揚威上了。


    不過好在這個煩人的庶姐已經嫁出去了,如今這侯府裏的兄弟姊妹,也隻剩下了他同母所出的嫡兄沈項明,還有沈沐這個膽小如雞的庶妹。


    劉氏撚著手中的佛串子,同沈涵埋怨道:“今日是你小外甥的滿月宴,你長姐也不請我們去參宴,一點都不把咱們沈家人當娘家人。這便是自詡找到了鎮國公這麽一個靠山,眼睛都長到了腦袋頂上。”


    聽著劉氏的冷嗤,沈涵卻道:“可孩兒貌似聽聞,不讓沈家人過去參宴的事,是鎮國公屬意的?”


    劉氏噯了一聲,又道:“鎮國公哪兒能對我們侯府有什麽仇怨,還不是你長姐挑唆的。”


    話說到這處,劉氏啜了口清茶,又語氣微悻道:“你長姐,也就在這場滿月宴上能風光風光,憑鎮國公那種強勢的性子,等她生完孩子後,就得讓她待在府裏撫養孩子。且她原本就生了副柔弱的薄命相,還是個怕雨的,哪兒都出不去。前幾天咱們送到公府的那幾顆千年老參,也不知她用了沒用。就先讓她補補身子,好再盡快地懷上個孩子,我們的計劃,也得趁你滿十六前盡快的實施。”


    沈涵點了點頭,心中卻想著,雖說她不能去公府參宴,但是鄂郡公家卻同老太太有些交情。


    身為新婦的沈渝,倒是能有機會瞧見沈沅和陸之昀的孩子。


    ***


    韶園。


    盛春這時令,京師的天愈發和煦溫暖,沈沅剛剛出月,雖然保養得宜,但身子猶很虛弱,她見不了風,還是在額前綁了個防風禦寒的抹額。


    這日說是陸朔熙的滿月宴,實則已經過了朔日好幾日了,也快到了京中放榜的日子。


    沈沅身著一襲色若翡翠的對襟衫裙,頸下還佩著清雅溫美的茶花雲肩,馬麵裙上則繡著翩躚的蝴蝶。


    她出月後,很快就恢複了往昔窈窕的身形,隻是因著孕事大為改變的另兩處,卻都沒有變回去。


    沈沅有時醒來,若是衣衫有些不整,再被陸之昀瞥見了那些,那就慘了。


    雖然陸之昀一貫是個自持且有分寸的男人,在這種事情上也從來都不會冒進,也很在乎她的想法,沒得到允許,他就不會碰她。


    可前幾日的他在看見了那抹深.壑後,還是將她壓製著,力道頗為凶狠地吻了一通,沈沅甚至被陸之昀眸中的那抹淩厲給嚇到了。


    也就是在那日,陸之昀又開始回歧鬆館獨住。


    他實際是個很善於掩飾情緒的男人,但是沈沅還是能夠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現,他偶爾會流露出的那些眼神,都深深地蘊著想要將她就地侵占的意圖。


    一想到這些事,沈沅還是覺得渾身一悚。


    陸之昀給陸朔熙辦完洗三禮後,就匆匆地離府去了禮部,京師即將放榜,他近來也是公務纏身,比年初忙碌了不少。


    陸老太太雖然避世不出,可到底還是稀罕曾孫,縱是腿腳不方便,也在適才駐著鴆杖來了趟韶園,抱著陸朔熙便不想撒手了,直心肝兒、心肝兒的喚。


    陸老太太前腳剛走,沈沅卻突地想起了陸之昀前陣子交代過她的事。


    男人說,她可以同兒子多多相處,卻不能溺愛他。


    這第一句囑托,沈沅沒覺出有什麽奇怪。


    可這第二句,沈沅就有些不明白陸之昀的想法了。


    他還說,如果兒子做了些乖戾的舉動,一定要及時同他匯報。


    喬夫人和高夫人看著搖床裏的小朔哥兒,也是笑得合不攏嘴。


    “我看這朔哥兒真是生了副聰明相,將來估計也能同他爹一樣,進士登科,做大祈的狀元郎。”


    聽著喬夫人的話,高夫人卻嘖嘖兩聲,邊拿著撥浪鼓逗弄著踢著小腳、伸著小手的嬰孩,邊道:“我倒是覺得這孩子生了副俊美的模樣,陸大人的樣貌雖然英俊,卻是屬於男人的那種英朗。這朔哥兒倒是更像咱們沅兒,眉眼多是些清冷之氣,這要是長大了,得讓多少世家女郎為之傾倒啊。”


    喬夫人和高夫人倒也不是在奉承沈沅。


    陸朔熙的父親這般有權勢,他生下來就是國公世子,親娘還是個絕色的大美人,再說他爹的容貌底子也很優越。


    真真可謂傳說中的天之驕子了。


    沈沅聽著兩位夫人誇讚著她的兒子,心中自是高興的,卻用纖手摸了摸身旁廖哥兒的小腦袋,柔聲道:“瞧兩位姐姐誇的,朔哥兒的年紀還小呢,等他長大後,能有廖哥兒一半聰明懂事就好了。”


    這話一落,高夫人和喬夫人才意識到了沈沅的良苦用心。


    沈沅在滿月宴上,走哪兒都帶著廖哥兒,有了自己的親子後,也沒有半分的偏頗。


    這份公允和良善,還真是難得。


    高夫人和喬夫人對這位年輕美人兒又生出了些許的敬佩和讚賞,也跟著誇了廖哥兒幾句。


    等碧梧和乳娘將朔哥兒抱回沈沅的院子後,喬夫人便主動同高夫人談起了國子監入學的事:“我這次子的手在前年練武時傷到了,我夫君和我便想著,不如就讓他走科舉入仕這條路罷,也不興讓兩個孩子都習武。他後年就要滿十三歲了,隻是此前一直都沒將心思放在學問上,同京中的其餘世家子弟還是差了些。”


    喬浦並沒有納妾,同喬夫人一共育有兩子一女。


    眼下喬夫人早就過了女子最佳的生育年齡,次子的手傷其實也隻是尋個說辭,她和喬浦統共就這麽幾個孩子,也不能都往戰場上送,總得有個子嗣留在京中做文官,也好給喬家留個後。


    憑喬浦在朝中的地位,以及他們喬家和陸之昀的這層關係,喬夫人的次子是定能有機會入國子監上學的。


    高夫人回道:“姐姐也不用對此事太過掛心,我家的那兩個哥兒,雖然自幼就有先生開蒙,這書讀得也不算好。我正尋思著,給我家的穎哥兒,還有那陳小娘的勵哥兒尋個靠譜的書院,好在入監做監生前,再專心地治治學問。”


    高夫人的悍名在京中人盡皆知,雖然高鶴洲如今位高權重,本身還是廣寧侯的嫡次子,可高夫人的娘家也是大祈的勳爵世家,在京師頗有威望。


    在內宅中,她亦有著淩厲的手段,那些妾室姨娘都安安分分地,絲毫都不敢越過主母的頭上去。


    以至於近兩年,高鶴洲若是又遇上了可心的人兒,也都不敢往家領,隻敢在外麵養養外室。


    甚至連去喝花酒時,那京中的美貌行首聽說來人竟是高鶴洲,都要仔細地忖一忖後果。


    可別被他夫人找上門來,再挨上一頓責難。


    沈沅靜靜地聽著兩位夫人的談話,卻並沒有將自己要開書院的事外露給兩位夫人。


    一是她要顧及陸之昀的麵子,二是現在的她,連這書院的地址都還未選好。


    沈沅和喬夫人、高夫人,還有攢尖亭下的另幾個官眷聊得甚歡。


    及至鍾淩的新婦沈渝款款地往眾人的方向行來,幾個夫人才驀地止住了交談。


    沈渝今日梳著婦人的發髻,身著圓領大袖羅衫,外罩妃色比甲,眉眼同她的長姐沈沅有那麽幾分相像,可相貌美雖美,卻總歸透著幾分俗氣。


    且她流露的神態間,也總是蘊著閃爍和打量,極其的不自然,也讓喬夫人和高夫人的心中不甚舒服。


    雖說來人還未道出身份,高夫人和喬夫人卻互相地對視了一眼,也都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沈渝今日是頭一次正兒八經地見識到了身為國公夫人的沈沅,竟是如此的氣派。


    這高夫人和喬夫人,都是京中豪門圈子裏的頂級貴婦,平日她們這種落魄世家出身的小姐們,根本就不會有機會去接觸到她們。


    可沈沅不過是嫁了個老男人,就輕而易舉地進到了這個圈子裏,這周遭站著的官眷們也都是朝中新貴們的妻子們,對沈沅也很尊敬禮重。


    沈渝的心中頗不是滋味。


    先前她自詡是有同和陸諶的情意在,所以這些浮華之物她可以不去在意。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既是已經嫁給了鍾淩,也就等同於嫁給了一個她完全不愛的人,那她往後的日子裏,便定要給自己爭口氣。


    沈渝也想過得同沈沅一樣體麵,今日她來韶園,眼見著沈沅一個滿月宴收上來的賀禮,都比鍾家送給侯府的聘禮要多上幾倍。


    不說眼紅,那是假的。


    喬夫人率先打破了氣氛的冷凝,佯裝嚴肅地問向站於亭下的丫鬟:“怎麽這麽糊塗?什麽人都放進來。”


    沈渝的神情立即便顯露了幾分委屈,看著沈沅冰冷如玉魄的臉,輕泣道:“長姐,我隻是想來看看你和小外甥。您連妹妹成婚這事都沒有過問一句,是真得不顧任何的姐妹情分了嗎?”


    喬夫人和高夫人與沈沅相處了幾月後,都很喜歡她這個妹妹,她性子溫溫柔柔的,人卻也不呆楞,該說話時也從不怯場。


    像她們這麽大歲數的人,就喜歡說上句。


    卻說沈沅的丈夫在朝中的地位,便是同皇帝一樣的,可她在她們的麵前,卻從來都不擺什麽架子,有時還經常會虛心地向她們請教一些育兒的經驗,這些舉動極大地滿足了喬夫人和高夫人的憐弱護幼的心理,也都願意去當那個大姐姐,照顧這個溫柔且體弱的妹妹。


    甚至是想給她撐腰。


    尤其是高夫人,自幼便生在深宅大院中,早就看慣了內宅中的這些陰司事。


    這個沈渝站在眾人的麵前,高夫人這麽一打眼,就能瞧出她到底是個什麽貨色了。


    她的生母當年就是個生性懦弱的,竟還被那些小娘給欺侮到頭上來了。


    而沈渝這種動不動就裝模作樣,心術不正還假惺惺的庶女,高夫人是最瞧不上的。


    瞧瞧她這話說的。


    一上來就說沈沅是在不顧姐妹情分。


    高夫人最厭惡的,便是沈渝的這種作態。


    沈沅還要給她麵子?也不看她配不配!


    思及此,還未等沈沅開口回複沈渝,高夫人和喬夫人便不約而同地往前走了幾步。


    她們也好久都沒見過像沈渝這麽不知好歹,還喜歡惹是生非,專門礙人眼目的小妮子了。


    正巧趁著今日這時當,高夫人和喬夫人也決定給沈沅撐撐腰。


    總得好好地教訓教訓沈渝,也得讓沈沅學一學,對付沈渝這種陰陽怪氣的庶妹,可不能溫柔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個紅包~


    昀叔快開葷了,今天雖然沒加更成功,但是還是厚著臉皮求發營養液1551


    明天繼續爭取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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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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