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沅明顯溫馴柔順了許多, 陸之昀便沒再用指骨捏著她纖細易折的玉頸,轉而將他微糲且溫熱的掌心,輕輕地覆在了沈沅後頸那寸溫膩如脂的肌膚上。


    男人吻她的態勢很是熟稔, 且極富技巧性, 完全掌握了她的一應喜好。


    故而沈沅被他強勢地度著沉冽的氣息, 還是無意識地墊了墊腳, 揚著小臉兒做出了一些回應的舉動。


    陸之昀覺出了她的變化,亦掀開了眼簾,眸色深邃地看向了沈沅稍顯迷惘和無助的盈盈水眸。


    他再度沉闔下了雙眸,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之昀終於鬆開了沈沅, 他和沈沅的身量差距有些大, 等欺負完她後,還算體貼地伸出了大手, 為她拭了拭唇上因他而暈染開來的唇脂。


    沈沅赧然地垂下了雙眸時,見陸之昀的拇指裏側,已經染上了胭脂的緋紅, 男人卻對此絲毫都不在意,隻輕輕地撚了撚那處, 沒有急於想要將它拭掉的意味。


    另一側。


    陸諶仍躲在紅木廊柱之後,將適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雖然他離沈沅和陸之昀有一段的距離, 卻還是能清楚地聽見沈沅發出的那幾聲嬌弱的唔噥軟音。


    一想起適才的種種,陸諶的雙目就如被利針深深地刺了般,滿眼都泛著陰鷙的紅,頗有目眥欲裂的態勢。


    眼見著陸之昀終於小心地攙著沈沅,即將和她穿過拱月門,同她一起離開這處。


    陸諶暗暗地攥緊了拳頭, 他並沒有意識到,其實陸之昀早就發現了他的身影。


    沈沅小心地穿過拱月門,去尋自己的兩個丫鬟時,陸之昀卻站在拱月門處佇立了片刻。


    陸諶見陸之昀如此,有些微詫。


    他正忖著要不要在這時從遊廊這處折回伯府,卻見不遠處的陸之昀竟是緩緩回身,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陸諶怔住。


    卻見陸之昀的身量高大峻挺,那襲緋袍公服也襯得他的氣質愈發的凜然冷厲。


    他看向陸諶的眼神分明無波無瀾,卻又似含著某種警告和威懾的意味,於無形間彰顯著主權,提醒著陸諶不要再妄圖靠近沈沅。


    霎時間,一陣蕭索的寒風呼嘯而至,將青石板地的落雪也席卷至了半空。


    陸諶被他深遂甚至可謂是犀利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甚至有種悚然發怵的惡寒之感。


    陸之昀平日的氣場就總是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現下又對他存了些不滿,舉手投足間也都浸著侵略和攻擊的意味。


    他隻看了陸諶不到片刻的功夫,便也穿出了拱月門,去尋沈沅了。


    陸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額前冒出了些許的冷汗,心中的複雜和痛苦之感也難以用世間的任何語言來描述。


    半晌之後,陸諶也終於離開了海棠春塢這處。


    沈沅自是瞧見了陸之昀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待他終於闊步向她行來時,便柔聲問道:“官人,您是看見旁人了嗎?怎麽才過來?”


    陸之昀振了振繡著江崖海水紋的寬繡,淡聲回道:“沒看見什麽人,是我多疑了。”


    沈沅也沒多往深處想,隻點了點頭。


    近來陸之昀的眼線一直有在留意著陸諶的各種動向,前幾日就曾有人告訴過他,說陸諶處理公務後,經常會獨自一人前往京城的遠郊。


    遠郊那地界是片墳場,前世的沈沅,便是葬在了這處。


    陸諶的行徑很是蹊蹺,也讓陸之昀起了些疑心。


    不過無論如何,陸諶他都沒有資格用那種眼神去看沈沅。


    陸之昀清楚,就算是在前世,沈沅嫁給了陸諶,也同他做了近一年的夫妻,但是陸諶卻一直都冷待著沈沅,從來都沒碰過她。


    今世的他身為沈沅的丈夫,有足夠的立場去威懾和警告陸諶。


    若換成是前世的他,就算是他得到沈沅的手段不那麽光彩,甚至是可謂是背德,他也會在得到沈沅後,對陸諶做出一樣的舉動。


    且不管是在哪一世,陸之昀對陸諶也隻有厭惡和仇恨,下定決心要將沈沅奪到手中的那一刻伊始,他便沒有猶豫過,也沒覺得有什麽對不起陸諶的地方。


    陸諶既是不懂得珍惜沈沅,還曾如此苛待過她,那麽無論是在哪一世,他都沒有任何資格,再去惋惜和留戀他錯過的這段姻緣。


    ***


    臘月初六這日,亦是寇氏的三十一歲生辰。


    陸蓉笄禮過後,寇氏便發現,每每她和杜婆子行在公府裏時,路過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鎮國公府的下人們也個個都是人精,最是懂那見風使舵之術。


    前幾日寇氏不僅同陸蓉有了衝突,被太後驅逐出了陸蓉的院子裏,還在韶園的女廳被喬夫人數落盤問了一通,可謂是丟盡了顏麵。


    主母沈沅在處理內宅之務時縱然是個懂得恩威並施的,但是總的來說,她待人的方式還是更偏寬和的,那丫鬟被建州石砸死的事剛一出,有的下人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女廳伺候的丫鬟們是在當場聽見了喬夫人的那些話的,也都瞧出了,自打沈沅奪過了中饋之權後,三夫人就沒少在背後使過絆子。


    深宅大院之中,不僅是妻妾之間會有那種拚的你死我活的爭鬥,妯娌間亦是。隨便尋個世家或是大戶,但凡是沒分家,還住在一處的,都能打聽出各種各樣且搬不上台麵來的陰司事來。


    寇氏近來的心情極差,笄禮過後,腿腳不甚方便的陸老太太還將她喚到雲蔚軒處斥了兩句。


    好在她伺候了陸老太太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亦有苦勞,陸老太太也沒有一直揪著這件事不放。


    杜婆子和女使於清晨就開始為寇氏斂起妝麵,寇氏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禁蹙起了眉頭。


    杜婆子最是了解自己的主子,立即便看出了寇氏的心思,寬慰道:“夫人,您一直都很注意保養,如今瞧上去,就像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婦人。”


    她的這番話,說的倒是不假。


    寇氏的父親畢竟是宮裏太醫院的院判,從前也是伺候過不少妃嬪的,故而寇氏也自是懂得一些駐顏之術。


    但是就算是她保養得宜,看上去並不像是個三十歲的婦人,還是同沈沅那張鮮妍的臉蛋沒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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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猶自青澀,還未完全長開。


    沈沅如今卻是花期正盛,再加上她的底子本就好,天生的美人坯子,五官的任何一處都同女媧捏得一樣,生得精致不說,那三庭五眼組合在一處的比例竟還極其相襯。


    寇氏固然討厭沈沅,恨不得她這種心機深沉,還喜歡在男人麵前裝柔弱的女人最好流產死掉,最好一屍兩命才好。


    她肚子裏的賤種,最好也別去繼承公府的爵位。


    陸之暉不僅早逝,還害她無法生養自己的孩子,如果她有著自己的孩子,在公府的處境起碼會好上許多。


    縱是如此,寇氏卻也不得不承認。


    同樣都是沈弘量的女兒,怎麽就沈沅這麽會長,那沈涵還有沈渝的相貌雖然稱得上一句頗有姿色,同她們的長姐一比,卻是相形見絀了。


    “今兒個是我的生辰宴,那些人看在老太太的麵子上,也得到遠香堂處吃席,你可得派人看緊了,可不能讓那沈氏鑽了空子,再去攪了我的宴事。”


    杜婆子聽罷這話,卻是默了一瞬,還是將實情同寇氏說了一嘴:“主子,沈氏的院子裏來了個人,他說…公爺覺得您和沈氏的八字既是犯衝,那在您的生辰宴上,她就更應該避一避了。所以沈氏今日就…就不來參宴了。”


    寇氏微挑一眉,眼裏也存了絲悻意,又問:“那公爺呢?”


    杜婆子如實回道:“主子,您沒發現嗎…公爺此前是從來都沒空去參加府裏的宴事的,就連老太太的壽宴都回來晚了…今年應當也不會參宴了。”


    寇氏冷笑一聲。


    也是,讓陸之昀參加她的生辰宴,是她有些妄想了。


    待杜婆子和女使為寇氏換上了新的頭麵後,陸蓉的院子裏也過來了一個人,說自己的主子今日不適,也不會去參宴了。


    下人前腳剛走,寇氏便狠狠地啐了一口,怒聲道:“這幾個妮子都尋著借口不來參宴,好啊,反正我看著她們也是眼暈心煩,倒不如不來。”


    她如此在意這場宴事的緣由,也不全是為了想風光風光。


    寇氏身為先任國公的妻子,也需要一個場合來彰顯彰顯在府裏的地位,總歸不能陸之暉這一去世,她這個寡嫂就徹底在這個家族失去了話語權和地位。


    故而雖然在她生辰的清晨,就發生了令她各種不快的事,寇氏還是強自抑下了火氣,按著時辰到抵了遠香堂處。


    四夫人和陸之晰的幾個妾室,已經在檀木八仙桌旁的紅木委角杌凳處端坐著了,不在公府住的陸誠也帶著剛滿三歲的小女來參了宴。


    等著陸老太太持著鴆杖,被丫鬟小心地扶進遠香堂內後,寇氏心中懸著的石子也終於落了地。


    這麽些個人來參宴,也是足夠了。


    陸老太太落座後,在開席之前,還語氣溫慈地對著寇氏道:“老三家的,今日是你的生辰,當著這些小輩的麵,你也說幾句話罷。”


    寇氏的麵上顯露了笑意,亦持起了手中的酒盞,從杌凳處儀態款款地站起了身。


    這可是這一年中,她難能體麵和風光的時刻。


    寇氏剛要開口講上一席話,堂外卻突然闖進來個風風火火的身影。


    陸之暘身著罩甲皂靴,大步流星地入了堂內後,陸老太太不禁問道:“陸老七,你不是說有公務在身,就不來參加你三嫂的宴事了嗎?”


    寇氏亦狐疑地看向了陸之暘。


    陸之暘握了握腰側的刀柄,對著堂外道了聲:“進來。”


    隨後才回老太太道:“祖母,今日又有人在府外鬧事,幸虧被我及時發現,這人便是鬧事的人。”


    陸老太太循著陸之暘的指示看去,卻見進室的陌生人,是一皮膚黝黑,且身形魁梧的男子,瞧著倒像是個行伍出身的兵士。


    寇氏不禁盤問陸之暘道:“既是來鬧事的,將他趕走便是了,七弟為何要帶他入府,來攪我的宴事?”


    陸之暘的眉眼蘊了些薄薄的戾氣,淡聲回道:“此人來鬧事的緣由,同三嫂是脫不開幹係的,就讓他在祖母的麵前先說道說道吧,你這宴事,也不急在這一時。”


    “你……”


    寇氏被嗆的語噎時,陸老太太開口問道;“既然都來了,就說說罷,為何要衝著我們府上的三夫人啊?”


    堂內的陌生男子名喚陳平,正是前陣子來公府鬧事的老嫗之子,待他用視線搜尋到了杜婆子的身影後,便眼眶微紅地對著老太太道:“就是她!就是她來尋了我娘,說隻要我娘能在公府外鬧事,再說上幾句主母沈氏的壞話,就能給她一百兩紋銀。可等我娘依著她的言語做了此事後,回到家裏的當日就很不舒服,次日便去世了……”


    陸之暘看陳平的口齒不甚清楚,又將這事的前因後果同陸老太太講述了一番。


    原來,這杜婆子和那老嫗是交情頗深的舊識,不然隨意尋個人,也沒那個膽子敢去公府鬧事。


    誰料等那老嫗為杜婆子辦完了差事後,卻遭受到了對方卸磨殺驢的這麽出黑手。


    陳平雖然拿到了杜婆子許給他們一家的這一百兩紋銀,還是覺得自己老母於事發的次日就暴斃的事情很是蹊蹺,便問了問自己的妻子。


    從他妻子的口中,陳平方才得知,原來杜婆子是七日前就同他的母親商議這事了,杜婆子來到他們所住的窄巷民居處時,還帶了幾包他母親最喜吃的蜜餞。


    那老嫗上了些年紀,也有些貪嘴,日日便拿著這幾包蜜餞打牙祭。


    陳平覺得這幾包蜜餞屬實蹊蹺,就將這其中僅剩的那小半包蜜餞從兒子的手中奪了回來。


    他在城中遍尋了醫師,隻有一個醫術頗高的醫師看出了這包藥是有問題的,裏麵被人下了慢性的毒.藥,卻被人特意用別的藥材調和了一番,醫術稍淺的醫者是驗不出毒性來的。


    陳平得知這個消息後,猶如五雷轟頂。


    幸虧他的兒子還在長牙,妻子這才沒讓他吃下蜜餞,不然他的兒子也會在這幾日突然暴斃。


    如果全家都食下了,那就是滅口之災了。


    他們這一家隻是小小的平民,哪兒能猜的透這些為勳爵世家做事的寵仆的心思。


    雖說陳平知道自己母親的做法不厚道,但是他的母親也罪不致死,杜婆子的心思過於惡毒,竟是為了她主子的一己私欲,就要將他全家滅口!


    但哪怕對方是權勢滔天的公府三夫人,他也定要為他的母親討個說法。


    陸老太太的眸色微變,亦審視般地看向了寇氏和杜婆子這主仆二人,見她們的麵色果然顯露了幾絲惶恐,眼睛也迷起了幾分。


    寇氏見事跡即將敗露,還在強撐鎮定地質問陳平:“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說這些話,有證據嗎?”


    “有沒有證據,將你這婆子羈押到應天府審一審,就知道了。”


    陸之暘講罷,即刻便命身後的幾名官兵上前,要將寇氏身旁的杜婆子帶走。


    寇氏的麵色驟變,真要將杜婆子押到應天府去,憑陸之暘的能耐,一定會讓府尹升堂親審此案,她知道杜婆子是個忠仆,一定什麽都不會說出來,還會將罪責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可杜婆子是親手養大她的乳母,她自是不舍得讓她在刑獄裏受罪。


    陸老太太並無任何要製止陸之暘的行徑,寇氏覺出她正眸光不善地打量著她,便低泣著解釋道:“祖母,孫媳真的沒有唆使杜婆子去做這件事,她…她一定是被這潑才給構陷了!杜婆子的年歲大了,根本就捱不住幾個板子……”


    話說到一半,寇氏又看向了陳平,急切道:“你不就是想要訛我的錢嗎?想要錢的話直說,不要當著旁人的麵誣陷我和我的仆婦,你開個價,然後拿著錢趕緊離開公府。”


    這話一落,原本還持著中立態度的陸家子孫也都轉圜了對寇氏的態度。


    這麽著急就要拿錢封人家的口,看來這事是真的有蹊蹺。


    陳平亦紅著眼睛,狠狠地啐了一口,又道:“我不稀罕你那幾個臭錢,你雖是公府的夫人,但我身為百姓,也是可以上府衙那處敲登聞鼓的。都說首輔治國有方,幫陛下穩定了政局,鎮國公府也不像尋常的勳貴世家一樣,有那麽多的醃臢事。卻沒成想你一個惡毒的婦人,就像一顆老鼠屎一樣,壞了一鍋的湯!如果日後鎮國公府沒落了,都同你這個婦人脫不開幹係!”


    陸老太太原本撚著佛串,亦沉闔著眼眸,在聽罷陳平這番言辭激烈的話後,終於睜開了雙眼。


    “沒落”這兩個字,戳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們陸家是經曆過大起大落的,從前是有人構陷,才落得個被皇帝削爵,滿門男丁流放的禍事。


    女眷則要被送進教司坊中,受盡高官的折辱。


    陸之昀的生母喬氏性情剛烈,不堪此辱,選擇了自縊。


    陸菀那時剛嫁予了還是藩王的先帝,逃過了一劫。


    陸諶的母親盧氏算是旁支,她父親當年在應天府還有些權勢,保下了她和陸諶這雙母子。


    而她是個老婦了,便被送入皇宮為仆,終日做些最低賤的活計。


    那是一段極其屈辱的曆史,而陸家能有翻身的機會,也全是祈朝逢亂時,陸家這三兄弟用命換來的。


    陸諶的父親直接就死在了戰場上,陸之暉則落下了一身的傷病,陸之昀幸運了些,但也是從鬼門關處徘徊了數次。


    陸老太太聽不得旁人說沒落這兩個字。


    亦不想讓鎮國公府,就毀在家風不正的這四個字上。


    原本她也想著,甭管此事是真是假,就給那陳平幾百銀兩,算作封口費,打發他走得了。


    但是如今這事鬧得這麽大,當著陸家其餘子孫的麵,她也必須要嚴整嚴整家規,杜絕類似事情的再度發生了。


    故而陸老太太重重地歎了口氣,便開口對寇氏道:“你不要再為她辯解了,甭管這事是不是真的,押到應天府後,都能審出個公道的結果來。”


    “可祖母……”


    寇氏的話被陸老太太揚手製止,她隨即又道:“行了,今日你的生辰宴發生了這麽一樁大事,在場的諸人也都沒心思參宴去了,你也回你院子裏,好好地反思反思吧。”


    話音剛落,其餘的陸家子孫均都站起了身,陸陸續續地退出了廳外。


    寇氏滿眼淒惶地看著陸之暘將杜婆子押了下去,卻什麽都做不了。


    等這堂內隻剩下了她和幾個丫鬟時,她終於抑製不住心中的憤怒,劈裏乓啷地便將八仙桌上的所有飯菜都掃到了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要在我生辰的這日發生這種事?哪怕錯開幾日,都要比擇在今日強,為什麽!”


    寇氏的聲音漸變得歇斯底裏,整個人也像是個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瘋子似的,再無了平素的端莊模樣。


    江豐被陸之昀派到了遠香堂中,他悄悄地躲在了一側的耳室中,專門盯著這堂內發生的一切,好在陸之昀回府後,同他及時匯報。


    他自是也聽見了寇氏的怒罵聲。


    江豐看著寇氏那萬分痛苦的模樣,卻是微微地揚起了唇角。


    還為什麽,當然是他們公爺特意選在了這個日子,好給你送上一份大禮啊。


    ***


    兩日後,大內禁廷。


    在小祿子每日話術高超的挑撥離間之下,小皇帝終於對徐祥產生了殺意,但他最終也隻是下旨,讓徐祥在慎刑司捱上了八十大板。


    原想著徐祥能捱過這些板子,他雖然不會再讓他近侍,卻也能留他一命,再將他逐出宮去。


    可慎刑司裏,也都是陸之昀的人手。


    皇帝終於動了殺心,那他們可就不能手下留情了,徐祥雖然奸惡狡詐,卻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他沒捱過那八十大板,最終慘死在了慎刑司中。


    當然自陸之昀親手射死了自己的鷂鷹後,雖沒立即就派人弄死徐祥,卻也讓他飽受了折磨。


    徐祥獨住在離泰和殿不遠的小型廡殿中,可他每日醒來,枕邊都會被人放上一隻死狀極慘且血淋淋的死鳥,他亦不知是何人於何時進來放的這些玩意。


    但是每次一起身,就看見這些可怖的死物,足以讓他的心靈飽受摧殘。


    小祿子成為了皇宮中,地位最高的大太監。


    一切原本都按照陸之昀期望的發展,卻沒成想小皇帝近來會夜夜夢到徐祥,還有英親王慘死時的場景。


    十幾歲的男孩因此夜夜遺溺,大病一場,已經有好幾日都未能上朝了。


    因著小皇帝的母親信佛禮佛,耳濡目染下,小皇帝對這些神明也開始有了敬畏的心思,便央求陸之昀,想在宮中做一場法事。


    京師最有聲望的寺廟便是念空所在的法華寺。


    故而念空和寺廟中其餘的僧人來皇宮為皇帝做驅邪的法事時,還尋機同陸之昀在角樓處見了一麵。


    天際稍顯陰沉,念空身著雲錦袈裟,站在身量高大峻挺的陸之昀身側,麵容溫慈平和。


    他知曉,前世的徐祥成了禍國殃民的權宦,大祈亦因著這個奸臣,而漸漸走向了衰亡。


    但是前世徐祥會有如此權勢的緣由,都同陸之昀脫不開幹係。


    因為前世的他,放棄了自己的帝運,隻為了換得一次,能與沈沅再續前緣的機會。


    他做出選擇時,念空亦在場。


    好在今世,陸之昀將徐祥這個隱患及時地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念空道了幾句善哉,隨即便叮囑陸之昀道:“陸大人,別忘了您前世答應過貧僧的承諾,既然放棄了本屬於你的帝運,就要為祈朝重新培養出一個繼承者來。”


    陸之昀看著角樓下,已經結成冰的護城河,低聲回道:“我並沒有忘記。”


    念空又道:“大人,您確定還是要選陛下嗎?陛下他明明……”


    如果陸之昀不放棄自己原本的帝運,在他統治下的那個國家,會有近一百年的鼎盛時期,可謂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這是念空這個僧者希望見到的盛世之景。


    所以陸之昀也曾答應過他,他挑選出的繼承人,一定會讓祈朝的天下成為盛世。


    可如今的小皇帝,毫無帝王之器,性情也懦弱無能,根本就不會是一個好君主。


    陸之昀瞥首看向了念空,回道:“我知道,但讓我再試一試,如果他真的不行,那就隻能再換一個人了。”


    念空聽罷,雙手合十,亦頷了頷首。


    他知道陸之昀的氣運實在是太強,就算將來的皇帝是個雄才大略的英明君主,陸之昀隻要還活著,他在祈朝擁有的權勢和地位就永遠都會和皇帝分庭抗禮,不分伯仲。


    ***


    寇氏上午剛疏通了關係,去看了獄中的杜婆子,寇氏看著她渾身都是血痕,奄奄一息的模樣,實在是痛心疾首。


    她知道陸之昀權勢滔天,也覺得杜婆子已經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便來到了歧鬆館的院落外,想要求陸之昀,放過杜婆子一馬。


    寇氏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以自己為要挾,已經跪了多時,膝蓋都猶如被針刺了般,泛著難耐的痛意。


    京師的天空被濃重的烏雲覆住。


    “五弟,那杜婆子是將我養到大的乳母,我求求你,求你放過她一命,三嫂求求你了,求你看在你三哥的麵子上,放過杜婆子一命。”


    寇氏邊說著,邊淚流滿麵地往青石板地上磕著頭。


    “咚咚咚”地數聲落地後。


    寇氏看著一雙烏靴停在了她的麵前,她滿懷期待地抬首看去,卻見來的人是陸之昀的侍從,江卓。


    江卓冷冰冰地對寇氏道:“三夫人,我們公爺沒空見你,你回去罷。再說是那杜婆子死不認罪,如果她及時鬆口,死得也能痛快些。”


    寇氏嚷聲道:“公爺呢,我要見他!”


    江卓的聲音愈發冰寒,斥道:“三夫人,你可別得寸進尺,你再不走,我可就派人趕你出去了。”


    恰時間,天邊忽地落了幾滴雨。


    今冬的京師好像經常下雨,寇氏也未覺得多奇怪,眼見著雨勢越來越大,寇氏也不想淋了雨再病上一場。


    她剛從青石板地處站起了身,掀首卻見不遠的廊下,身量高大峻挺的陸之昀正匆匆地往沈沅的院子裏走去。


    男人的步態,或多或少顯露了幾分焦急。


    寇氏忿忿道:“剛才還說沒功夫見我,怎麽現在又出來了?”


    江卓也失去了耐心,邊示意身後的侍從將寇氏帶走,邊道:“公爺要做什麽,還輪不到三夫人來置喙。”


    眼見著陸之昀的身影漸漸遠去,寇氏突地想起了那日在雲蔚軒處,沈沅一開始還好好的,但當雷雨一來時,她便會立即開始犯起難耐的心疾。


    京師入冬後,也就基本不會下雨了。


    沈沅的身體也是在這幾個月,突然之間好轉。


    寇氏的心中漸漸有了猜想。


    好啊,原來那些八字不合,會折煞她的說道都是假的。


    沈氏這個小賤人,竟然是怕雷雨的。


    ***


    雨聲淅淅瀝瀝,沈沅挺著隆起的肚子,眼眸含水地剛要去歧鬆館去尋陸之昀,卻見男人已經及時地趕了回來。


    縱是陸之昀將她小心地橫抱了起來,那些難耐地症狀也登時消弭不見,沈沅柔美的眸子裏,還是稍顯無助的落了幾滴淚。


    適才她胎動的太厲害,若不是陸之昀及時地趕回來了,她真怕孩子會出事。


    陸之昀尋了個離二人最近的圈椅,像抱著件脆弱易碎的瓷器一樣,讓沈沅坐在了他修長且結實的雙腿上。


    “不哭了。”


    他嗓音低沉地說罷,見沈沅柔弱地垂著眸子,亦顰著眉目將纖手放在了肚子上,便知她肚子裏的胎孩又開始鬧她了。


    陸之昀亦將大手放在了妻子的小手上,沈沅也怕他會過於擔憂,便強忍著胎動,柔聲安慰他道:“官人,您不用太擔心…妾身已經沒事了…孩子過一會兒,也不會再鬧妾身了……”


    話音甫落,陸之昀卻並沒有立即回複她。


    男人的麵龐英俊無儔,冷雋的眉宇蹙著,卻是緘默地傾身吻了下她的眉心。


    沈沅睜開雙目時,陸之昀的額頭已經貼在了她的額頭上,二人的鼻尖抵在一處,睫毛亦交錯觸及。


    他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額頭,姿態親昵溫和,全無平日的強勢和嚴厲。


    沈沅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好似漏了幾拍,卻聽男人用那副醇厚,且極富磁性的嗓音低聲道:“你若是能變小就好了。”


    他說罷,便掀開眼簾看向了沈沅。


    聽著這句離經叛道的話,沈沅的羽睫顫了顫。


    可她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的戲謔,他說話的語氣也是極其鄭重的,態度也很是認真。


    “官人……”


    “這樣我就能將你放在袖子裏,隨時帶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個紅包,放心沅姐不會有事的,寇氏快下線了


    劇情,感情,沅姐的事業線都會好好寫噠,不要心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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