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千渡峰的鍾聲率先撞響,其餘六峰的鍾聲次第跟進,深長悠遠的鍾聲交織著,如波濤般由內而外一**傳開,一起喚醒沉睡的萬始宗,迎接天際噴薄而出的朝陽。


    在坤泰殿外等侯傳召等了一夜的李玉暖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揉了下發麻的腿。此處靈氣充沛,即使是她這種靈竅剛開的人,也能感覺到周身都浸在溫水中的舒暢。隻是夜深露重,徹夜等候難免勞累。何況殿內之人具是宗門的大人物,她擔心問話時被看出破綻。


    又等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殿門大開,一色鶴紋道袍的女弟子夢端著梳洗用具魚貫而入,李玉暖舒了口氣,昨日之事的善後處理終於出結果了,她很快就會被叫進去,詢問細節。


    雖然早就備好了說辭,但想到即將和宗門長老見麵,她的心裏又是一陣緊張和害怕。


    她偷看了一眼手中的鐲子,自昨日山穀醒來至今,鐲子沒有一點動靜,腦海裏也沒有再響起月華那冷漠中帶著少許戲謔的聲音。但她知道,他還在,就在鐲子裏,和夜吟哥哥的混血一起,借給她勇氣,麵對一切艱難。


    “李玉暖?!”


    “啊?”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李玉暖急忙抬頭,發現來人是個勉強夠到肩膀的垂髫小兒,忙低下頭:“敢問師兄是――”


    “我是千渡峰洛萬川。”


    孩童嚴肅地說著,他十歲上下的年紀,梳著小小的發髻,板著臉,一派老氣橫秋的模樣。李玉暖一愣,隨即想起和楊雪同住時,確實聽她提過千渡峰有個僅上山半月就凝氣成功的十歲天才,似乎就叫洛萬川。於是忍住笑意,肅然道:“洛師兄安好。”


    “安好什麽安好!自師尊離開後就沒人陪我說笑了,每天都在劉師叔的監督下打坐入定,枯燥死了。”


    洛萬川一本正經地抱怨著,對李玉暖道:“師祖要見你,你跟我進來。”


    “是。”


    整了下衣領,李玉暖隨洛萬川進入坤泰殿。


    ……


    ……


    “你就是將魄小師叔撿回來的小乞丐?”


    剛入坤泰殿,李玉暖便被撲麵而來的充沛靈氣震得腦內一片空白,她甚至來不及打量殿內裝飾,便聽上首有女子輕笑,連忙低頭,行禮:“外門李玉暖拜見師叔祖。”


    說話的女子撲哧一笑,道:“不必多禮,外門雖是宗門的一部分,但沒有拜入內門就沒有正式的弟子排序。日後是叫我師叔還是師叔祖,誰又說得準呢?”


    隻是話語雖溫柔,聽在耳中卻有種難以言表的膈應感。


    這就是所謂的大成修士的傲慢吧,李玉暖偷偷想著,一陣軟風滑過,將她的下巴托起。


    “長得倒不錯,可惜根骨不是一般的差。罷了,舍得拋下好皮囊得來的好處,專心向道,可見你意誌堅定,若是天憐見你,成就必定不同常人。”


    端坐中央的女人漫不經心地評價著,李玉暖也趁機裝著膽子打量鳳棲的摸樣,發現她雖然被稱為師叔祖,容貌卻似雙十年華,一身羽冠紫袍,越發襯托膚若凝脂,美目多情。


    “師叔祖果真是絕代佳人!”


    聯想到曾在茶樓聽到的關於鳳棲師叔祖喜好美男子的傳言,恭維之言脫口而出。


    果然,鳳棲聞言,笑容終於帶上了幾分親切,自謙道:“我哪算是什麽絕色,不過是修道有成,洗髓伐骨罷了。你這般天生麗質,若是百年之後與萬物同朽,才當真可惜。”


    可惜嗎?李玉暖不以為然。


    但鳳棲既然認定她和修真界的大部分女修一樣,修仙隻為長生不老青春永駐,自然也不願糾正,徒增是非。


    “師叔祖謬讚了,玉暖根骨差,能夠被萬始宗收為外門弟子已是僥幸,長生對玉暖而言卻是太遠了。”


    鳳棲笑了笑,不置可否,隨即話題一轉,正色道:“我召你來所為何事,你應該早就清楚了。”


    “玉暖明白。”


    隨即將無意中發現安濤和柏豔雪私通款曲等前事一一道來,連柏豔雪企圖用乾坤袋中部分財物賄賂自己的細節也直言不諱。她清楚鳳棲的性情,轉述安濤委托她將乾坤袋交予柏豔雪、而柏豔雪卻對安濤的癡情不屑一顧等處時尤其說得細致入微,聽得鳳棲大怒。


    “當真是無恥賤人!”


    玉掌拍下,金磚碎裂,嚇得李玉暖呆若木雞,不敢言語。


    鳳棲意識到事態,眼珠一轉,和悅道:“你說柏豔雪曾企圖用乾坤袋中的財物賄賂你,但她為什麽這麽做?她……似乎沒必要當著你的麵打開乾坤袋呢?”


    竟是一語直切要害。


    好在李玉暖既有心隱瞞誘魔鐲和星辰無雙訣的存在,自然也早想好了這類問題的應答,隨即侃侃道:“關於這個問題,我也曾經疑惑不解。後來才知道,原來柏師姐早就從安師兄處曉得我能入萬始宗,是因為將魄太師祖。她……她推我落涯時明白無誤地表示,她……要我搬去與她同住,其實是想施恩於我,倘若有朝一日我被將魄太師祖收為弟子,她便可……從中得些好處……”


    “她倒是頗有些心機啊!那她賄賂你,你為什麽不立刻告發?”


    鳳棲不快地哼哼著,女人對女人,難免有些膈應,何況坤泰殿的這位又是出了名的護短。為了林清泉安濤之事,她早結了十萬分的火氣!如今得知真相竟如此不堪,如何不火冒三丈!


    “……我那時不知林師叔已經遇害,雖然不喜柏師姐利用安師兄,但平日裏受她照顧頗多,她這般求我,我也……實在是做不出大義滅親之事……一時心軟就表示願意收下賄賂,希望能以此讓她安心。但是……她給我的東西我全都整齊地收在櫃子裏!我……我根骨差,時常被同門的師姐們嘲笑,也做過撿到天材地寶一躍成為高手的美夢……可柏師姐從安師兄處得來的東西……我寧可一年後因為成績太差被師門淘汰也絕不會使用!”


    李玉暖聲淚俱下地說著,這番話是她冥思苦想一夜的結果。


    “你倒是個念情的人。既然如此,為何柏豔雪又要殺你?”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她發現我把她送我的東西都整齊地收好,疑心我要告發她吧。”


    李玉暖故作迷茫地說著,將柏豔雪如何利用天翔峰采藥的機會在自己身上做下標記,而後又是如何故意發求救符引開同伴,趁機將被迷蹤蝶迷惑了心智的自己騙到崖邊推下的過程也詳細說了一遍,甚至連情急中扯掉柏豔雪一條胳膊的細節也沒有漏下。


    這看似沒由來的一句,是李玉暖此番過關的關鍵。


    果然,鳳棲中計了。


    “你方才說你一時情急扯掉柏豔雪一條胳膊?”


    “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生死關頭突然爆發的潛力,那時候隻覺得整個人都在燃燒一般,突然就把柏豔雪師姐的胳膊扯斷了,醒來時……”李玉暖故作羞澀地說著,“類似的事情之前也發生過一次,那時在樹下觀想佛陀,突然整個人像被扔進火海一樣,痛苦不堪……醒來的時候也是全身都在發燙……”


    “曾經在觀想的時候走火入魔但最終依靠毅力爬出來嗎?劉振華提過的那個毅力驚人的外門弟子原來是你啊!”


    鳳棲沉吟著,看向李玉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不同尋常。


    “嗯,你確實根骨奇差,但是……也沒有劉振華說得那麽糟糕,你的體內……咦,居然有靈氣流轉?雖然速度很慢,數量也很少,卻難得的精純,像是被淬煉過一樣。難道是――”


    鳳棲陷入了深思。


    看她麵色變幻,李玉暖頓時大急。編造身體變熱的謊言,隻是為了解釋為何走出山穀時身穿內門女弟子的衣服,如今鳳棲這般鄭重其事,卻教她莫名地擔憂起來。


    雖然月華前輩信誓旦旦地承諾,世間隻有他和鬼麵尊者懂得星辰無雙訣的修煉法門,可是――


    但她不敢催促,生怕露了心虛。


    幸運的是,鳳棲很快就自以為找到了答案。


    “我曾在藏書閣看過類似的記錄,上古有神獸能在生死關頭精煉血脈提升力量。所謂脫胎換骨、天蠶九變,便是如此。依你所言,你很可能是上古神獸的後裔,隻是傳到這一代,體內的神獸之血已經稀薄得幾乎可以無視了,隻有生死關頭才會激活。如此說來,將魄師叔確實沒有看錯,你,大有可為!”


    最後一句話已經接近喃喃自語。


    “……多謝鳳棲師叔祖安慰。”


    李玉暖黯淡地說著,依靠星辰無雙訣淬煉提升的身體能夠在修真路上走多遠,她也不知道。


    “不是安慰,你確實擁有潛力。對了,你又是如何得到映秋的乾坤袋?”


    問話進行到此時,鳳棲顯然已經有些心不在焉,李玉暖卻不敢怠慢,謊話連篇道:“我從溪水中醒來,發現衣服被燒得無法再穿,隻能尋了些樹葉和樹皮遮體……然後就遇上了一位黑衣黑發的神君,他確定我是萬始宗的門人後,隨手一抓,手上就多了個乾坤袋,他說這個袋子裏的衣服是給我的……我知道穿別人的衣服是不對的,可是……”


    “黑發神君?”


    原本萎靡的神色頓時振奮,鳳棲反複詳細地詢問完畢那黑衣黑發男子的情況後,和藹道:“如此看來你確實無辜。萬川,你送她回朧月居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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