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管家,拿著這個方子,去安排人手烤肉幹。記得多放鹽和調料,一塊肉幹用水煮了,能直接當肉湯喝,才算夠味兒!”從桌上抓起一張寫滿了字跡的白紙,張潛笑著吩咐。


    “是,莊主!”任全上前接過秘方,快步而去。還沒走到門口,身後卻又傳來的張潛的聲音,“且慢,把秘方謄抄兩份,分別送給任家和郭家,請他們一起幫忙做,十天之內,我要兩萬斤犛牛肉幹。”


    “是!”任全又答應了一聲,腳步愈發匆忙。


    衝著他背影點點頭,張潛抓起第二章寫滿了字的白紙,“崔管家,拿著這張方子,去做炒麵。用熬製出來的犛牛油炒,每一百斤麵裏,再加五斤炒芝麻,五斤幹果。一共也要兩萬斤,十天之內湊齊,不惜本錢!”


    “放心,莊主!”崔管家紅著眼睛上前,接過秘方,隨即一路飛奔而去。


    “嗯!”張潛略作沉吟,抓起昨天夜裏寫好的手令,一條接一條傳了下去。


    “張貴,你帶幾個人去選購馬匹。不要跑得太快的駿馬,要能馱東西,好養活的。十天之內,加上家裏麵原有的,湊夠四百匹!”


    “張仁,你持我的名帖,去求見孫禦醫。請他幫忙配置五百份行軍散,以解暑熱。”


    “張寶,你去收購黃豆和黑豆,烤熟了做戰馬的精料。”


    ……


    家丁們答應著,紛紛離去,一個臉上寫滿了緊張和沉重。


    自家莊主被朝廷點了將,即將作為安西鎮行軍長史,隨左驍衛將軍,安西道大總管牛師獎遠征碎葉。這個消息,對全莊上下所有人來說,都無異於晴天霹靂。


    自打莊子改姓張以來,大夥的生活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管家到家丁、仆婦,每個人的收入都翻了好幾倍不說,身份地位也像風箏一樣扶搖而上。如今幾個跟在莊主身邊伺候的親信,如張貴,張寶等,出門在外,都有人以郎君稱之。而任管家和崔管家,在路上見了縣令,也不用主動下馬。


    此外,上至管家,下至家丁仆婦,幾乎每個人,都有親戚在六神商行的作坊裏打工。收入是別處作坊的數倍,每天還隻需要幹四個時辰。連續幹上一年,攢下來的錢,就可以直接回家起宅院說媳婦。並且,作坊裏一些精細活還專門招收女娃子幹,收入比男人還都高。讓很多原本以為家裏養了賠錢貨的家丁和仆婦們,如今個個都揚眉吐氣。


    此外……


    變化,是方方麵麵的。不光是錢,還有尊嚴、秩序和希望。以及,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家丁和仆婦們不像讀書人那樣能說會道,心裏卻都像明鏡一樣清楚。在過去的一年裏,整個莊子連同莊子裏的所有人,都在脫胎換骨。


    自打換了莊主之後,崔管家就沒再無緣無故抽過任何人鞭子。而去王家逼債,也是家丁們所做的最後一次狠心事。如今,張家莊範圍內,已經沒有任何人,還欠著莊子上的饑荒。也沒有任何佃戶,需要用野菜來果腹。


    多年的積水被機井抽得幹幹淨淨,廢棄的低窪地裏,長得不再是灰灰菜,而是成片的高粱。莊子裏的路,比原來寬了兩倍,所有坑窪都沒填得平平整整。莊子前的水塘裏,荷葉已經連成了片,野鴨和鴻雁,在水麵上肆意來往。


    如今,十裏八鄉的百姓們,誰提起張少監所在的張家莊,不羨慕得兩眼放光?誰不知道,凡是居住在張家莊的,無論家丁,還是佃戶,日子都富得冒油?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張少監做莊主。萬一哪天張少監不在了,呸呸呸,這不可能。但真的老天爺不長眼,讓張少監遇到點兒麻煩,大夥肯定又要退回原來那種苦日子,眼前的繁華,也會迅速變成荒蕪!


    有莊主在,好日子才會繼續。意識到危機來臨的家丁和仆役們,果斷作出了選擇。非但齊心協力,將布置下來的任務,以最快速度去執行。還有二十幾名家中牽掛較少者,幹脆到任全那裏主動請纓,要陪著莊主一起出征。


    大夥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直接。雖然任、郭兩家,昨天傍晚就各自送來了一百五十名家丁。但是,莊主是自家的,不能老由任、郭兩家的家丁來保護。


    雖然任、郭兩家的家丁,作戰經驗豐富且身手高強,可畢竟拿的不是莊主的錢。真的到了關鍵時刻,忠心未必靠得住。而張家莊的家丁和奴仆們,卻早就跟莊主命運綁在了一起,危急關頭,自然比外人更為忠心。


    對於家丁和奴仆們的善意,張潛這回沒有拒絕。聽了任全的匯報之後,他果斷要求,莊子裏出錢給請纓的家丁和奴仆們備齊鎧甲、兵器和馬匹,以免再增添大夥兒的負擔。並且給每位請纓的家丁和奴仆,都發還了賣身契,將其身份,從奴仆改成了雇工。


    雇傭他們的,不是張潛本人,而是六神商行。如此,即便他們在沙場上受了傷,下半輩子生活也不會失去保障。


    對於任、郭兩家各自送來的一百五十名精銳,張潛跟任琮和郭怒商量之後,也采取到了同樣的辦法。以六神商行名義,將這三百名家丁的賣身契給贖了出來,歸還給了個人。同時,又將他們全部招募為六神商行的“保安”。每月薪水,平時與商行裏的工匠一模一樣。出征在外,則比工匠高出一倍。。


    如此,沒等出發,張潛身邊,已經多了三百二十多名保安。個個都生得膀大腰圓,生機勃勃。戰鬥力到底能有多少,無法評價。至少賣相,比那些傳統將門的嫡係,沒差太多。


    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了。張潛雖然不懂兵法,對如何組建並且訓練部隊,也是一個門外漢。但是,他卻知道封建時代軍隊演化,或者說墮化的必然結果,那就是私兵!


    大唐末期,李克用憑借幾千私兵,就能壓得朱溫退避三舍。而大明晚期,李成梁憑借兩千家丁,也能穩坐遼東三十餘年。


    比起大唐目前所實施的府兵製,家丁製或者私兵製度,未必是一種進步。但是在小規模戰鬥,或者大型戰役的局部,給養充足,且武裝到牙齒的家丁,絕對能將三倍於己的府兵趕了羊。至於戰鬥力和裝備還遠不如府兵的部族兵,在雙方規模相差不到五倍的情況下,家丁肯定能將對方打得滿地找牙。


    “大師兄,大師兄,你看我這套耀星鎧!”任琮穿著一身镔鐵甲,鏗鏗鏘鏘地走進書房,像孔雀開屏般在張潛眼前亂晃。


    剛剛給家丁們分派完任務的張潛抬起頭,詫異地看了任琮一眼,笑著數落:“大熱天兒穿什麽鎧甲,小心中暑。趕緊脫下來放一邊去,我還有事情安排你去做!”


    “大師兄——,上次去陽城,二師兄可是跟著你一起!”任琮立刻鼓起嘴巴,撒嬌般提醒。


    “陽城是陽城,碎葉是碎葉,能相提並論麽?更何況,這一走至少大半年,你讓我把軍器監交給誰?”張潛狠狠瞪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掐滅了他的念想。


    軍器監是師兄弟三個在朝堂上立足的根本,當前這個節骨眼兒上,絕度不能丟。所以,在昨天傍晚接到聖旨的刹那,張潛心裏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這次前去安西,郭怒、任琮、王毛伯三人,他一個都不會帶。


    特別是任琮,年紀小,武藝也稀鬆平常。去了之後非但幫不上任何忙,反而會牽扯他分心。而留在軍器監,任琮和郭怒兩個憑借財力和人脈,卻可以源源不斷為前線提供物資支持。


    “大師兄,你可以安排二師兄兼管甲杖署和火藥署!”任琮仍不甘心,繼續小聲央求。


    “你二師兄還得兼管家裏的花露作坊,繼續提煉玫瑰精油。”張潛瞪了他一眼,回答得斬釘截鐵,“別囉唆,脫了鎧甲,回甲杖署去盯著。我以安西道行軍長史名義定做一百領耀星鎧和三百領騎兵鐵背心。你如果做不過來,可以分一部分活給王毛伯那邊,算甲仗署從六神商行的鐵器坊定製!但是,十天之內,必須交付,如果耽誤了大軍出征,我拿你是問!”


    “這……,是,大師兄!”任琮徹底沒了脾氣,隻好耷拉著腦袋往外走。


    才走到門口,卻一不小心,跟衝進來的郭怒撞了個滿懷。兄弟倆全都站立不穩,雙雙栽倒,身上的“耀星鎧”互相碰撞,又是一陣“鏗鏗鏘鏘”。


    耀星鎧,就是任琮當初奉張潛之命,送入皇宮的那種全身镔鐵甲胄,隻是除掉了上麵的蟠龍裝飾。李顯試用之後,親自給此鎧賜名為“耀星”。


    這種鎧甲,重量還不到明光鎧的二分之一,但防護力卻提升了至少五成。羽箭基本無法穿透,擎張弩的話,至少也得靠近的二十步之內才能危害到披甲者的安全。大唐將士穿上耀星鎧,絕對是如虎添翼!


    此甲唯一的缺點便是造價是在高昂了一些,uu看書 wwuukahu 即便眼下镔鐵煉製技術已經越來越成熟,一套不帶任何裝飾的耀星鎧打造出來,成本也在三十吊以上。但是,對於張潛來說,價格已經不再是問題。


    “都給我把甲胄脫了,誰都別囉嗦!”張潛快步走過去,一手一個,將任琮和郭怒從地上扯了起來。隨即,又照著二人的屁股,一人“賞”了一腳,低聲嗬斥,“哪個敢再提一句陪我出征,直接去做二百道物理題。”


    “是!”任琮垂頭喪氣,不敢再囉嗦。懷著跟他同樣目的而來的郭怒見勢不妙,趕緊賠著笑臉解釋,“大師兄,大師兄,你聽我說。我不是來請纓出征的。我隻是給你推薦,推薦幾個去西域的可靠幫手!”


    “名字留下,你自己的名字除外!”張潛堅決不肯上當,看了他一眼,低聲吩咐。隨即,又搖了搖頭,用極低的聲音安慰:“你們倆不要以為,我此番前去碎葉,九死一生。其實風險沒那麽高。去安西,我好歹知道敵人是誰,不用再整天提防身後!況且風險自古就跟機遇一體,你們倆幫我看好家,等我回來的時候,情況肯定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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