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你弟弟一個名額?”張潛收起玩鬧的心態,眉頭輕皺。“是你阿爺要求你的麽?”


    據他剛剛來到大唐那幾天的觀察和直覺,小胖子在任家的地位,可是不怎麽樣!


    雖然此人衣食無缺,花錢也可以隨心所欲,可平素卻住在長安城外的莊子裏,輕易不敢踏入城內任府的大門。


    而小胖子的那位繼母,表麵上看起來對他溫柔慈愛,視若己出。實際上,卻唯恐他得了其父親任瓊的半點兒歡心。仿佛小胖子將來會變成老虎,將下麵幾個同父異母弟弟和妹妹全都吃掉一般。


    所以,如果是任瓊向小胖子提出的要求,張潛認為勉強還可以考慮一下。畢竟雙方在六神商行那塊,還有保持著緊密的合作關係。而如果要求是任夫人提出來麽,嗬嗬,那就得仔細斟酌一番了……


    “是我繼母求我幫忙的,她說我二弟任碧年紀也不小了,讀書的悟性又一般。”小胖子被問得心虛,紅著臉,低聲解釋。“我阿爺又去甘州那邊了,開春之前不可能回來。我是家中長子,理應為父親分擔一些,免得他遠在千裏之外,還對家裏的事情放心不下。”


    這就是小胖子的弱項了,根本記不住別人的壞。張潛聽得心中暗暗歎氣,正猶豫是不是再提醒幾句,卻又聽小胖子低聲補充道:“我知道繼母不喜歡我,但她畢竟沒有學著別人那樣,克扣我吃穿用度,不準我讀書。我以前一心想去學劍,她也沒死命攔著。所以這次她求我幫忙,我就沒忍心拒絕。並且二弟畢竟也是我父親的兒子,人品也還端正……”


    張潛徹底拿小胖子沒了脾氣,隻能翻著眼皮,低聲答允,“如果你覺得你二弟還堪一用,就安排他去你二師兄手下做個典事吧。不要放在甲杖署那邊。自己親兄弟,自己肯定不好管!”


    “謝謝大師兄,謝謝大師兄!”任琮立刻如蒙大赦,一邊作揖,一邊笑著補充:“肯定是放二師兄那邊,商鋪裏招學徒,都講究互相換子侄相招呢。更何況,咱們這裏還是九監重地!我二弟人很聰明,放在二師兄手下磨煉一番,將來肯定能有一番作為。”(注:換子侄相招,過去商人教育子侄的規矩,不帶在身邊親自教育,以免做長輩的心軟驕縱了兒子。而是跟同行好友交換子侄去做學徒。)


    ”連個明經都考不出來,再聰明能聰明到哪去?”張潛心中偷偷嘀咕,然而,卻不忍心連小胖子都一起給打擊,未宣之於口。


    小胖子任琮了卻了一樁心事,情緒高漲。忽然向前湊了幾步,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師兄,周建良大後天走。我和二師兄琢磨著,後天在阿史那家開的青樓裏請他和李奉禦喝酒聽曲子,看胡旋舞,不知道師兄你……”


    “你們自己去就好了,我最近幾天心中略有所得,需要安靜地把想到的東西做下來!”張潛眼前迅速閃過紅寶石少女的身影,趕緊擺手打斷。


    “那我們就自己快活去了。”任琮狐疑地朝周圍看了看,卻沒看到任何女人的影子,隻好遺憾地點頭。


    在他眼裏,大師兄剛才的反應,很像家有悍婦,夫綱不振。然而,據他所知,眼下師兄身邊除了一個紫鵑,並沒有第二個女人。並且,他現在早就弄清楚了,紫鵑那小丫頭,其實連個通房丫頭身份都是裝出來的,哪可能有膽子管到大師兄頭上。


    正困惑間,卻又聽見張潛低聲詢問:“為朔方軍的酒精都準備好了?一共能給周都尉帶走多少斤?眼下天寒地凍的,他怎麽帶?”


    “朝廷給朔方補充了兩千名騎兵,每個騎兵用皮袋子裝十斤,兩萬斤輕鬆能夠帶走!”聽師兄問到正事兒,任琮趕緊收起笑容,認真地回應,“但是朝廷隻批給了朔方軍一萬斤酒精試用,周建良按照二師兄的指點,又去張正監那邊磨了三千斤出來。總計一萬三千斤,騎兵攜帶能力還有富裕。”


    “嗯!”張潛點點頭,隨即鄭重吩咐,“把咱們家的菊花白,裝兩千斤給周建良帶走。告訴他,這個是專門用來給將士們喝的,不是用來洗傷口和放火的!”


    “是,我就知道大師兄你會出手幫他!”任琮對此早有預料,答應得也格外興奮。


    “給朔方軍帶走的酒精,你讓郭怒放一些硫磺粉進去。以後,就按這個慣例,凡是叫做火藥的酒精,都稍稍加一些硫磺粉。”張潛稍稍猶豫了一下,又快速補充。


    硫磺能夠破壞細菌表麵的有機保護膜,至其死亡。少量硫磺溶解於酒精之後,隻會增加其消毒的效果,不會對人體產生任何危害。但加了硫磺的酒精,味道會變得非常差。即便再經過稀釋,也不可能被人當成白酒來解饞了。


    這也是他為了避免供應前線的酒精,被挪作他用,而未雨綢繆。畢竟,眼下的酒精,是從純糧食釀製的黃酒之中蒸餾提純而得。光計算原料成本,都是黃酒的十倍不止。如果沒用在給將士們清洗傷口或者消滅敵軍上,而隻是滿足了一部分軍官口腹之欲,他這個最早將白酒蒸餾技術引入到大唐的人,uu看書 .uukanshu.cm 罪過就大了!


    “放硫磺?”任琮的大腦,跟不上張潛的思維跳躍速度,琢磨了半晌,仍然愣愣地追問。“放硫磺作甚?放多少合適?”


    “讓你通知你二師兄,你就通知。具體劑量,先按照每捅放一兩試試。記得放硫磺粉,然後安排人用木棒攪均勻。”張潛略加斟酌,繼續補充。“我說的是二百斤的大桶。不是你們調酒用的小桶!”


    “是,師兄!我記住了!”任琮不敢再問,點點頭,抓起炭筆,將數字記在了紙上。


    “這幾天我會做一些東西,屆時,可能會發出很大的聲響。你等會兒跟安排作坊裏夥計,幫我在後花園挖一個大點兒的地窖。這樣,響聲會小一些,免得驚擾了鄰居。”趁著任琮今天在,張潛幹脆把試製火藥的場地問題,也一並交給對方去解決。


    “是,師兄!”已經目睹了太多自家大師兄的神奇之處,任琮早就見怪不怪,立刻答應著,在紙上快速記錄。


    “地窖挖兩丈深,下去後,在底部單獨擴出個房間來,用上好的木材支撐,以防倒塌。房間高一丈,長一丈五尺,寬度,大概也一丈五尺吧!”見他記得認真,張潛索性將“地下實驗室”規格,也交代了下去。


    正準備再交代一些進出地窖的台階規格,以及取暖照明設備的細節,他眼角的餘光,卻看到大管家任全,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莊主,莊主,有貴客!都水監畢大使和將作監的閻大匠來了。渭南縣的方縣令也來了。仆不知道該先領誰進來,還請莊主您趕緊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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