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是怎樣一部書?僅從文學史角度看《詩經》是遠遠不夠的,而必須從王教之典籍角度來理解《詩經》在中國古代的崇高地位。北大哲學係孟慶楠攜新書《哲學史視域下的先秦儒家詩學研究》談到了這個問題。


    但同時,現代生活中殘存的一些印記表明,《詩經》是與德行的確立有關的,對《詩經》的諳習關乎家族的長久傳續,故有“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門聯。而這樣的功能並不是一部詩歌集所能承載的。事實上,在古代學術譜係中,《詩經》並沒有被歸入“詩賦略”或“集部”,而是作為六藝之書或經學典籍出現的。


    教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教之《世》,而為之昭明德而廢幽昏焉,以休懼其動;教之《詩》,而為之導廣顯德,以耀明其誌;教之禮,使知上下之則;教之樂,以疏其穢而鎮其浮;教之《令》,使訪物官;教之《語》,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務用明德於民也;教之《故誌》,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教之《訓典》,使知族類,行比義焉。


    申叔時的這一表述,成為我們了解當時《詩》教情形的重要材料。這裏建議了一套係統的分科教育方案。教育的科目主要以典籍為核心分列設置,每個科目有其特定的教育目標。在這一設計中,《詩》教是諸多教育科目之一。由此看來,西周春秋之時有關《詩》的教育明顯具有王官學“治教無二,官師合一”的特征。


    在《詩》學發展的曆程中,先秦儒家《詩》學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王官學時代的《詩》學傳統。儒家以更為自由和開放的學術姿態,將對社會危機的深刻反思融入《詩》學討論之中,並由此重塑了《詩》的經典意義與經典性格。《哲學史視域下的先秦儒家詩學研究》即針對《詩》學發展的這一重要階段展開討論,力圖揭示先秦儒家《詩》學的曆史淵源、傳承形式、解釋方法,特別在哲學史視域下係統地梳理先秦儒家論詩解詩的思想內涵。


    《詩》的經典化進程何時完成?


    《詩》的經典化進程究竟是何時完成的,並沒有一個嚴格的時間節點。但是通過相關史料的記載,我們還是能夠找到《詩》成為經典的更確切的標誌或表現。在這個問題上,《左傳?僖公二十七年》的一條材料是必須被提及的:


    冬,楚子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於是乎蒐於被廬,作三軍,謀元帥。趙衰曰:“郤縠可。臣亟聞其言矣,說禮、樂而敦《詩》、《書》。《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夏書曰:‘賦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君其試之!”乃使郤縠將中軍,郤溱佐之。使狐偃將上軍,讓於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為卿,讓於欒枝、先軫。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禦戎,魏犨為右。


    對此事的記載還見於《國語》:


    文公問元帥於趙衰,對曰:“郤縠可,行年五十矣,守學彌惇。夫先王之法誌,德義之府也。夫德義,生民之本也。能惇篤者,不忘百姓也。請使郤縠。”公從之。


    上引《左傳》、《國語》記述的是同一史實,可以結合起來分析。


    魯僖公二十七年,楚國率領附庸的諸侯國圍困了宋國。宋國急遣公孫固赴晉國求援。晉國君臣對此事進行了討論和謀劃。


    先軫首先指明,霸主必須有“報施救患”的擔當。晉國如果想立威於諸侯,就要對處於患難之中的宋國施以援手。在明確了救患的基本方針之後,狐偃給出了一個具體的解圍策略。曹、衛兩國附庸於楚國,若出兵攻此二國,楚國必回師救援,則宋國之圍可解。


    策略既定,就需要選任三軍的元帥來負責執行。趙衰向晉文公推薦郤縠為帥,並闡述了理由。這其中就包含了對《詩》的認識。據《左傳》記,趙衰之所以推薦郤縠,是因為屢次聽郤縠自道,他喜好禮、樂而敦習《詩》、《書》。


    需要進一步澄清的是,為什麽喜好禮、樂而敦習《詩》、《書》的人就適合領兵為帥?我們知道,戰爭絕不僅僅是戰場上的攻守,它關係著國家內政、外交等諸多方麵的因素。戰爭與整個國家的運作,依循著共通的法則。因此,要贏得戰爭勝利,就要求統兵之人不能隻擅長戰場攻守的戰術,uu看書 .ukanshu他要對整個國家所依循的那些基本秩序和價值有著充分的把握,並能夠靈活地加以運用。


    這裏所謂的基本秩序與價值,就是趙衰所說的德、義。德、義,是“利之本”,是“生民之本”。而《詩》、《書》、禮、樂,正是德、義最重要的載體,是“德義之府”。或者按照《國語》的表述,《詩》、《書》等就是先王訂立的“法誌”。郤縠喜好並敦習這些典籍,意味著他掌握了典籍所藏納的德、義原則。這才是趙衰推薦郤縠為帥的理由。


    由此來看,在僖公之時,《詩》已經明確地具有了法則之義。而且,趙衰之所以會以此為理由舉薦元帥,必然是因為,作為谘詢者或聽聞者的晉國君臣,都認可《詩》的這種意義。


    《詩》為“德義之府”,已經是當時的一種共識了。同時,我們也注意到,在趙衰的表述中,《詩》是與《書》、禮、樂並稱的,其作為“德義之府”不再依賴於合樂的表現形式,而具有相對獨立的意義。這與約略同時的楚國世子教育對《詩》的定位是類似的。


    而這些都是《詩》成為經典的重要標誌。《左傳?僖公二十七年》的這則材料,進一步說明了古人對六藝經典的認識。在古人看來,《詩》《書》是“義之府”,禮樂是“德之則”。六藝之書匯聚著古人對於天道、人倫、政治的根本性理解,是“王教之典籍”。正是這個意義上的《詩經》才具有“繼世長”的功用。而《詩經》的文學意義與經學意義之間的張力,也暗示著《詩經》的經典意義是一個被塑造的結果。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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