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時節的江南,往往一連數日陰雨霏霏,衣服總也曬不幹,薑如月帶著我到商場挑了好幾件春裝,以備路上換洗,而千裏之外新疆的溫度,仿佛已經是入夏了。


    自從樓外樓與大都督周雲一別,我對安氏集團愈發感到好奇,目前自己隻知道,安氏集團是已故的安老掌門一手創立。老掌門膝下有三子,長子安期遠,二子安期寒,三子安期山。


    安氏集團的頭一號大股東就是長子安期遠,排第二位的股東是m國洛克菲勒家族藝術品基金,自打安期遠接管集團後,就專門服務於洛克菲勒家族,負責亞太地區的古董藝術品運作。


    安老掌門二子,乃是精鑒宗師榜排行第六位,號稱“關中侯”的安期寒。其人曾是安氏集團股東,負責打理陝西一帶的古董生意。可據說後來因勾結摸金校尉而鋃鐺入獄,同時還被凍結了股權。


    老掌門三兒子便是大都督周雲的授業恩師,號稱“過手天下,目斷十方”的安期山,老爺子現在既是精鑒宗師大會首席裁判,又擔著安氏集團內庫總管,穩坐著安氏集團的第二把交椅,不過此人雖然眼力絕倫,但沒什麽主心骨,對他大哥安期遠可謂是言聽計從。


    這位內庫總管安期山,一生僅收了兩個徒弟,第一位就是周雲,第二位名叫“過手雲龍”陸正一,之所以稱號是“過手雲龍”,隻因陸正一曾花費天價金錢,從國際拍賣行拿下雲龍紋元青花大罐,從而一舉成名。不過最近傳言,此人是安氏集團在拍賣界的操盤手,專門負責囤積居奇,壟斷買賣的定價權。


    大都督周雲給我的名帖裏寫的明白,新疆內庫目前由師弟“過手雲龍”陸正一全權負責,待我們到了信中地址所在,會有安氏集團巡檢督導員負責接待,隻需將名帖交給督導員即可。


    我便給恩師“閉目金睛”薑台打了電話,介紹了杭州樓外樓一事,薑台當即同意我們奔赴新疆,並說這可是難得的參觀安氏內庫的機會,另外到了新疆後,可以先找到他的一位維族老友,說不定能得到些幫助。


    於是我、伊貢和索恩師兄弟三人做好前期準備,收拾了必備的行裝,從蕭山乘飛機出發,一路顛簸到了烏魯木齊。


    一出機場,我們就覺著天氣十分炎熱,隻好按著薑台所留地址,尋到一處民俗收藏品舊貨市場。我初來乍到,發覺此地的古董街市,絕大部分都是經營大漠奇石與和田玉器,雖然有些角落堆著中原文化的瓷器,不過為數實在不多。


    舊貨市場的東頭有間毫不起眼的雜貨店,店主是個維族同胞,名叫西日阿洪,是個四十幾歲的大高個,皮膚黝黑,身材也有些虛胖。


    西日阿洪在維語中是“獅子”的意思,可他長相像隻獅子,性格卻膽小如貓。聽師父說,西日阿洪曾多次到北京潘家園裏擺地攤,販賣些現代的和田玉器,也是在北京與其相識。


    日照當空,我們三人本想按著地址,直接找到西日阿洪,索恩卻突然被一個地攤吸引,好奇的蹲下瞄起舊貨來。我見這個小攤頭貨主是個維族老頭,賣的都是些蘇聯軍品和俄國舊貨,經營這些玩意的,在整個舊貨市場也隻他一家了。


    索恩摸著胡子茬,美滋滋的選出了一個軍用指南針,又舉起一個計算器似的東西道:“這裏真有些好貨咧,這可是前蘇聯的蓋格計數器,半個多世紀了還能顯示正常,毛子哥的質量真不賴。”


    我笑道:“買這玩意有什麽用?”


    索恩隻顧低著頭瞧:“嗨,且不管能否用得上,這指南針和軍用水壺咱這回來新疆準少不了,畢竟周雲那小子留的地址,可是在戈壁灘裏的。”


    最後索恩也沒怎麽還價,就淘了一堆實用的小玩意,臨別還挑了個蘇式麻袋軍用背包,直接就把零碎兒兜了進去。隨後三人再未耽擱,徑直來到了西日阿洪的雜貨店裏。


    西日阿洪見到眾人竟十分熱情,也沒有客氣的虛詞,一見麵就說:“小兄弟們,薑先生已和我通過電話了,我跟他是多年的交情了,你們到了這裏就是到了家裏了,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不要客氣哦。”


    伊貢見他麵相淳樸,又是個買賣人,就說:“維族大叔,我們想花錢雇一個向導,要對吐魯番一帶比較熟的。”


    西日阿洪張著大嘴說:“哦,明白了,你們要去吐魯番啊?向導有哇,我就可以嘛!我呢,也不是個大忙人,在這店裏整天沒生意,閑著也是閑著,我就想賺個外快。”


    索恩一聽樂了,這個維族大叔倒是十分直爽,便問:“有車子嗎?咱們要去的地方特別偏僻呢。”


    “有,都有。”西日阿洪使勁的點頭說,“薑先生跟我說,你們都是古董行晚一輩的人才,來新疆一回不容易,我就想跟你們多親多近,所以準備好了越野車,車上裝了水和吃的,現在就怕你們這些城裏孩子吃不慣……”


    我笑道:“有饢餅和牛肉就足夠了。”


    西日阿洪道:“放心,放心!對了,你們要去吐魯番市裏還是哪裏,去高昌故城參觀嗎?”


    我就把周雲名帖中所留地址給他看一下,西日阿洪念著念著,臉色也逐漸耷拉下來:“鄯善縣迪坎鄉薩依坎兒孜……你們去那麽遠的地方幹什麽?我還以為是去吐魯番旅遊呢。”


    眼瞅著西日阿洪有些茫然,我也不清楚師父薑台到底怎麽跟他交待的,一時也猶豫要不要告訴他,此行關於安氏集團的事情。


    小馬乍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索恩就是這副德行,拍了拍身邊的老舊蘇聯軍用背包,滿臉疑惑對西日阿洪道:“咱可是辦大事來了!仨大老爺們沒帶女眷,連個照相機都沒掛脖子上,像是旅遊的嗎?”


    西日阿洪連忙擺手:“年輕人可不要學壞喲!”


    我在一旁解釋說,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是要到那裏找一處倉庫,一個朋友請我們去參觀倉庫,古董行裏赫赫有名的安氏集團,在新疆的倉庫。


    “哦——”隻聽西日阿洪拖著地方口音,長長的回應道,“聽說過,好像就是在鄯善縣,就是位置太偏僻了,聽說是在古代絲綢之路大海線上,我們本地人可從沒有去過,因為他們都不允許參觀的,既然你們去那裏,我倒想跟著過去瞧一瞧。”


    隨後索恩跟西日阿洪約定好了報酬,還預先支付了部分定金,樂嗬嗬的西日阿洪領著三人到了附近一處招待所,叮囑說要好好休息,因得知要到戈壁附近,自己又租了輛越野車,兩台車一齊開才能保證安全,而且明天一早就能出發。


    次日天光一亮,我們仨就被幾下敲門聲吵醒,開門一看是西日阿洪,手裏還拎著三份早餐,正憨厚的笑著:“羊肉烤包子!小夥子們,我說過,到了新疆,古董可能會讓你們失望,但美食絕對不會。”


    三人匆忙洗漱一番,圍坐著痛痛快快吃了一頓,這才跟西日阿洪開了兩輛越野車出發。從烏魯木齊開車到鄯善縣大約要4個小時,為了避免疲勞駕駛,我們仨跟向導輪番著開車。下了高速公路,卻因對鄉下的道路不熟,四人又花了將近3個鍾頭才到了薩依坎兒孜。


    坎兒孜又叫坎兒井,隻因新疆氣候幹旱,地表風沙強烈,水分極易蒸發,智慧的維族先民就在地下修築了水利工程,其中包含著豎井和暗渠等,取名叫坎兒孜。四人開車到達了薩依坎兒孜附近,停車吃了些饢和牛肉,再看天色抹著一層灰藍,四周雖然有些植被,卻也相當荒涼。


    西日阿洪大嚼著饢餅說:“沿著這條公路,再向南就是恰什烏瓦戈壁了,現在咱們是去哪個方向呢?”


    我拿出周雲名帖說:“這地址寫著,在這個路口向東會有條小路,這一路過來我怎麽沒瞧見?”


    西日阿洪朝南指了指:“再往前是大戈壁,那裏沒有水源,你們能看到的隻有少量的野生植物了,而且現在隻有一條可通汽車的柏油路,就是我們在開的這條,不過我剛才瞧見後麵有一條沙土路,是往東麵的,也許我們開過了。”


    我舉目東望,uu看書 .uukanshu 天色灰蒙能見度也不高,於是讓索恩驅車調頭,往回開了幾分鍾,這才發現了一條向東的車轍。


    西日阿洪撓著頭疑惑的問了句:“安氏集團怎麽會選這個地方建倉庫,要是往東一直走,那就能開進庫木塔格大沙漠了。”


    庫木塔格大沙漠,古書上說“長八百裏,故曰沙河,目無飛鳥,下無走獸,複無水草”,那可以說是幾乎沒有生命的大荒之地。


    而沙漠的南緣就是唐代連通敦煌和吐魯番古絲綢之路,名叫大海道。唐代文書曾記載:“大海道,右邊出柳中縣界,東南向沙州一千三百六十裏。常流沙,行人多迷途。有泉井,鹹苦,無草。行者負水擔糧,履繞沙石,往來困弊。”


    隻因沙漠一帶氣候惡劣、行路艱險,庫木塔格大沙漠還被唐朝人稱之為“大患鬼魅磧”,而沙漠的南緣大海道,如今恐被流沙掩埋,但其蘊含的險阻與神秘,至今依然吸引著不少探險者前往。


    我們三人在杭州就查閱了資料,都清楚目前距離大海道應該不遠,安氏集團老掌門選址在此,隻因此處曾出土織有花紋的毛氈碎片、棕紅布匹、古人發辮、銀幣、及漢文木簡,所以安老掌門懷疑,附近應該有一座絲綢之路上的古城。


    伊貢對西日阿洪講了這些軼事,四人這才駛離了柏油路,沿著沙土路的車轍一直向東,約摸走了半個鍾頭,就發現了路邊的小碎石中斜插著一塊牌子,看樣子風化了許久,原本黃油漆的牌子已經全部褪色,但還能清晰的看出上麵寫著幾個紅字:祝您安全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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