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從早餐店外帶了三份逍遙胡辣湯和灌湯包,剛拎過染院橋,就遠遠瞧見三個人影在朝流雲居門口走去,分明是老板李信陵、伯父李忠和閉目金睛薑台。


    平日裏老板李信陵可是夜貓子,淩晨5點睡到正午12點的生物鍾,今日是怎麽了爬起來的?


    我一頭霧水的跟了過去,四個人一齊來到流雲居。


    李信陵領眾人進了古雅的內廳,請薑台坐在朝門的主位,回身接過我手拎的早餐說:“來來來,咱先吃點東西。薑老太公,這小子給您帶了咱這的特色吃食,您上眼——”


    “喲?這不是灌湯包嗎,相傳前身可是北宋玉樓梅花包子呢……”薑台道,“還有胡辣湯,吾還真沒嚐過,聽說是和杭州宋嫂魚羹差不多。”


    李信陵說:“薑老,您還別說,做宋嫂魚羹的宋嫂,她原本就是北宋開封城裏人,金兵打來了,就跟著逃難南渡過去了。”


    李忠在一旁開心的大叫:“是啊!薑老,您老是杭州人,從根兒上論,這杭州與汴州不就是同根的嘛。那句古詩是怎麽念來著,俺記不清啊,說錯可別見笑,嗯——什麽風吹遊人醉,隻把杭州當汴州——”


    我瞧在眼裏疑在心中,他們仨在外頭都聊了些什麽,怎麽忽然像是老熟人了,正納悶間,薑台扭頭問道:“謝玄,小夥子怎麽不吃呢?”


    “我——”


    “這孩子有個諢號,叫早餐店的首位客人!他早就吃罷了,薑老不用管它,咱們且來吃……”李忠憨笑著打斷了謝玄。


    薑台也樂了:“早餐店的首位客人,這個諢號取得好!幹咱們這行,真的勤能補拙啊。從前舊社會買賣開門,都是小學徒先到店,拿抹布將瓷器都給擦一遍,日子久了,那包漿都給擦出來了!謝玄是個勤奮的孩子,行——吾能帶得。”


    李忠一拍掌:“那自然是!自然是這孩兒的福分。”


    我見伯父李忠仿佛中了彩票般興奮,老板李信陵則含笑不語,越發覺得糊塗:“二位叔伯,究竟怎麽了?”


    李信陵連忙解釋:“嗯,剛才啊——我們仨在外頭遇見,就先聊了會兒。這位人稱閉目金睛的薑太公,他是什麽身份,你大伯昨兒也跟你講過的,薑老想收你為——關門弟子。”


    “蛤?”


    我飛快的算了算自己的道行,從小跟著爹爹沒學到什麽鑒定古董的本事,隻是沾染了些琴棋書畫,醫卜星象,養犬弓箭,這些僅是鑒定古董的輔助知識。長大後雖說被李忠送到y國留學,修習文物鑒定與修複,接觸的也多是西方的古董家具。另外自己偶爾會學些作假文物的手段,但也隻是為了提高眼力,算不上古玩江湖的“絕命毒師”。


    那麽堂堂的古陶瓷鑒定專家,精鑒宗師榜排行第十四位,閉目金睛薑太公——薑台,看上了自個兒什麽呢?憑什麽一到開封,就收自己為關門弟子?


    我轉念又想到,興許這是老板李信陵要與薑台做些買賣,在使些計策,拿自己來套近乎?這也是常有之事,嗯!八成是如此,好在我有些自知之明。


    薑台嚐了幾口胡辣湯說:“孩子,其實是這樣子的。吾這趟來開封,有兩件正事。第一,老朽孤身在古董行混了三十餘年,確實是想收個弟子。不敢說傳個衣缽,就當是將老夫的一手絕技留在人世吧。至於為什麽選擇你謝玄——”


    說著老頭左右瞧了眼李信陵和李忠,二人也正眼巴巴望著他,期盼著聽得緣由。


    薑台卻搖了搖頭:“……吾剛跟你們講過了,暫且保密。不過,吾會留在開封一段時間親自教他,直至出師。”


    李忠忙放下筷子問:“老大哥要住多久?俺那間小院清淨的很,冬天也有暖氣,可以長住啊!”


    “為了教你的寶貝侄兒謝玄,那老頭子吾真不和你客氣,就得承情了!因為這趟來開封的第二件事,吾是求醫來了,實在要住上些時日。”


    “嗯?薑老你——”李信陵急切問,“身子怎麽了!”


    “哎,總是上了年紀,氣血兩虛需要調理,別的倒沒大礙。吾就來找一位經年故交,他是開封城裏的中醫大夫,名叫陳守義……”


    “知道,知道!”李忠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從前寺門的老陳頭兒,十裏八鄉頭疼腦熱都會找他。”


    “吾想拜托他調理一個冬天。”薑台頓了頓,“另外——他是祖傳的醫館,手中也有些祖輩傳下來的藥材,名叫龍骨。”


    “龍骨就是殷商的龜甲骨吧。”我問道。


    “也可以這麽說。”薑台繼續講,“他那些龍骨,想請老朽給掌掌眼。”


    在古董行之中,但凡請人掌眼其實有兩層含義,第一是請高人給幫忙把把關,檢驗貨物真偽。深一層的含義,其實是在問詢這位高人,咱們之間可否做這筆買賣。


    李忠情不自禁露出一臉羨慕來:“真木有想到,咱老大哥也精於甲骨,這眼力真中!”


    “快別這麽說,薑先生擅於鑒定瓷器,這‘閉目金睛’的絕活是觸類旁通的!”李信陵關切說道,“薑先生,我待會兒就找人,把陳大夫給請到流雲居來!”


    坐在下垂手的我,瞧著李忠畢恭畢敬的模樣,又見平日裏頗有心機的老板也這般殷勤,趕緊站起身:“我這就去請吧。”


    薑台急忙攔住:“不必著急,其實吾昨天已經去了一趟,陳大夫跟吾關係不錯,從前打過不少交道。這回也是陳大夫主動提出,讓吾留在開封過冬,給吾調養調養身子骨。咱還說回正事,那麽——吾就在這教謝玄些本事,你們都願意的罷。”


    “那是求也求不來!”


    等到次日,我在李信陵和李忠的見證下,向薑台行了拜師禮,隨後李忠請薑台住到城東,那有自家一間閑置的宅院。


    李信陵也令我停了小賬房的差事,叮囑我必要每天過來,到薑老爺子膝下請安受教。


    我私底下問李忠,這拜師是真拜,還是另有目的,李忠鄭重其事的說,這事兒純粹是薑台與他看對了眼緣,心甘情願收徒弟來了,絕沒有半點生意摻和,更沒有絲毫金錢往來。


    聽到這話,我也就坦然釋懷,我深知倘若別有所圖,自己就很難安下心來學本領。


    古董行爾虞我詐大行其道,我卻覺得十分的無趣,在我看來,真誠就是兩點一線,耍心機的彎彎繞,隻是浪費寶貴時間,為此李信陵還時常責備我的想法太過年輕。


    既然我是真心求教,宗師薑台也是毫無保留,整個冬天裏師徒倆日日盤桓,後來我幹脆也住進院子,給薑台熬藥煮湯,照顧他的日常起居。


    大宗師薑台“閉目金睛”的絕技,本質就是三十多年來,過手無數珍寶的經驗,所謂通過用手指觸摸判斷真偽,也就是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不過薑台的本領,尋常人也極難學到,比如一件古銅器,經過氧化後重量也會變輕,那掂量起來的手感自然也與仿品不同,這些感官數據,本身就是從不外傳的獨家秘訣。


    我這人算不上天資聰慧,但尚有些悟性,學東西也快,薑台不僅把平生用手觸摸古瓷器、玉器、青銅器及字畫的經驗技巧傾囊而授,還教給我不少行裏的規矩,以及為人處世的準則。


    不知不覺冬季已過,有一日薑台正教我如何辨別古玉,手邊又恰巧沒有實物,這空說無憑不免差著幾分。


    我忽而記起,家中藏有父親所留古玉標本,就匆忙去取。待出了門才發覺,屋外寒風漸緊,不知何時廊廡外鵝羽紛紛,春日裏的小城之雪,也落的寂寂無聲。


    我隻好頂風冒雪奔回家中,翻遍櫃子也找不見古玉標本,就問母親:“我爹收來的那幾塊白色古玉您知道放哪了嗎?”


    “多少年沒碰過的玩意了,是說哪一塊?”


    “就是我爹從農民手裏買來,說要上交給國家,文物局說是特殘缺的標本,沒有學術價值,經濟價值還不如一麵錦旗貴,就勸咱們好好珍藏的那個!”


    “哦,知道,知道……有點印象……在樓上東屋床底下的大木箱子裏。”


    我登樓匆匆取出,同時向外瞥了一眼,這時快雪初晴,開封城上下俱白,白雪平舒,分辨不出路徑,也沒有一處腳印,隻有家門口兩株萎黃的蕉葉,頂著素冠露出雪床來。


    我心想,雪天路滑,可別再摔壞了古玉,於是找了塊舊布將玉器裹住,慢吞吞走了回來。


    雪意濃時,巷深人倦,鳥鳴也乏力,薑台屋裏卻暖氣盈盈。老頭兒正鶴骨鬆形的盤坐在床上,見我取了古玉,目光如笑接了過來,可上手之後隻搓摸了一下,就呆滯在那裏。


    我見師父笑顏陡然僵住,神情漸漸凝重,立即問道:“師父,你身體又不舒服?”


    薑台搖了搖手,將古玉托在掌心,一改平日閉著雙目的習慣,竟瞪大了金睛慧眼認真端詳。


    行裏人皆看得出,這古玉儼然是一把斷裂的玉璋,上半截早已丟失,僅剩了下半截打孔的部分,卻也碎裂成為三塊。


    這半截玉璋,通體泛著雞骨白色,隻有一塊邊角露出極為青雅的碧玉色。


    薑台將三塊碎片拚合在一處,仔細摸了摸古玉開孔處附近,問我:“這隻有一半?”


    我就將自己所知道的說給薑台,父親當年買來時,就是如此差的品相。


    薑台沉默半晌,喃喃說著,這玩意的白色,是地下土壤侵蝕導致鈣化,行裏人都叫它“雞骨白”,玉器原本可不長這樣!


    這材質本是通體無暇的碧玉,這種高古時期的碧玉,不同於現在俄羅斯產的碧玉料,它的墨色黑點極其少。這半截玉璋,有一塊邊角並沒有鈣化,尚且看得到原色。其餘的地方跟石灰疙瘩一樣,手指甲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扣掉,酥脆的仿佛粉筆頭一樣,難怪文物局的人不收。


    我靜靜聽著,又見薑台雙目放光:“可偏偏是因鈣化的嚴重,他們沒看出來,這塊玉璋上還帶著工,不拿手仔細摸你很容易忽視。”


    “帶工”是古董行的行話,意思是指器物被人為加工出特殊紋飾。


    薑台將半截碎玉璋平放在一塊毛巾上,讓我來摸摸看:“來,上手!”


    我遵從薑台傳授的技法,探指一試果然如此。玉璋開孔處上方,是用了上古時期的琢玉工藝,名叫“減地起陽”,乃是通過剔除多餘部分,凸起陽線,再形成圖案。


    我知道,距今數千年有個古文明,在考古學上叫做石家河文化,就頗為流行這種技法。由於年代太過久遠,這玉璋像是刻著類似圖騰的紋飾,但肉眼看不出是什麽。


    薑台一聲長歎:“踏破鐵鞋無覓處,沒想到,在開封竟找到了它。”


    “師父,這玉璋究竟是什麽來曆?”


    “來曆大了!孩子——哎,我就不瞞你了,先實話跟你說,吾這趟來收你為徒,可是受人之托啊!”


    我笑道:“我問過多次,師父之前說要保密,看來這秘密忍不住了。”


    薑台雙手拍落在大腿上,一副坦然的模樣:“還不是你在歐洲讀書那會兒闖的禍。”


    “讀書?……”我有點不知所以。


    “你在y國是不是跟女同學吵架,把她氣回國了。”


    我腦袋一嗡,臉一紅:“您怎麽?您……跟她是……什麽關係。”


    “還不是我那倔孫女——月兒,吵吵鬧鬧非要吾收你為徒,再借著這個名頭對你嚴加管束,好好整治一番!”此刻薑台一大把年紀也有點哭笑不得,“知道了吧,吾為什麽千裏迢迢來開封度假?”


    我咧著嘴,雙手托著臉龐,恨不得找個地兒把腦袋埋起來。


    原來李忠一心期望我繼承衣缽,就花重金讓我留學海外,偏巧的是,閉目金睛薑台有個寶貝孫女名叫如月,也在這在間院校讀書,我們二人在異國他鄉,日久漸生情愫,臨近畢業反而為著一些小事賭氣各自歸國,已經有數月不曾見麵了。


    如今我是萬不曾想到,薑如月竟然是師父的親孫女,這往後可怎麽麵對師父,怎麽直視月兒,這種見家長的方式可真特別。


    “你說,為師也沒對你怎麽嚴加管束吧。”薑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沒有……”


    “為師也沒有聽孫女的,對你整治一番吧。”薑台瞧著我窘迫的樣子輕聲笑著,“——孩子,別不好意思啊,自由戀愛的時代,吾支持你們!咱爺倆相處兩個月了,我也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


    我撲通坐在床邊麵露尷尬,手也不知道擱在哪裏:“可是,師父……我好亂。”


    薑台笑著說,如月她就這樣,也這般纏著我,執拗著讓吾來開封收你為徒,順便讓吾來尋老友陳守義診治身子。吾原以為,此行隻是來看看你為人如何,竟想不到在你這裏,見到了這塊玉璋,吾且問你——除了咱爺倆,還有誰見過它。


    我喘了口氣想了想:“隻有我娘了。”


    “那便最好——”薑台這才安心落意,泰然問道,“吾且問你,假如你和你父親遭遇一樣,獲得了這半截玉璋,你會如何處置。”


    我心想,這不就是在自己私藏和上交國家之間做選擇麽,便回答說那自己肯定是會做出父親一樣的選擇。


    薑台又問:“那假如這玉璋是完整如初,價值連城呢?”


    玉璋若是沒有碎裂,通體碧玉沒有鈣化,那絕對算是精美的高古神玉,可我覺得即便如此,老爹也不會對此動心,畢竟他老人家是過手了萬千文物的人,基於對父親的深深崇拜,我認真回答說,自己也一樣會捐給博物館。


    薑台卻說:“那假如不是這塊玉璋,而是價值無可估量的幾萬件上古珍品呢?”


    老爹和李忠的言傳身教,讓我自幼就明白,在這世上,越想得到的東西越容易失去,而在古董行,越貪婪的人越容易失敗,不論是一件還是千萬件,都是一樣的。


    待我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薑台這才說徐徐說道,昔日夏朝開國之主大禹,曾鑄九鼎象征天下九州,這個典故世人都曉得的。


    史書記載,當年‘禹合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意思是禹王在塗山會盟諸侯,廢除了禪讓製,宣布自家接管天下,為此才鑄造了九隻鼎。但僅僅極少數的人知道,當時禹王還下令,讓工匠製作了九塊出戟玉牙璋。九鼎上的圖案代表了天下九州之風物,九璋的圖案則代表了夏朝收納萬國玉帛的所在。


    “萬國玉帛?”我雖說讀過不少史書,這也是頭一回聽說“九璋”這個詞,“師父是從哪兒得知的?古書上怎麽沒有記載?”


    薑台介紹說,這件事還要從一個人說起。


    昔日安氏集團老掌門設立精鑒宗師榜,廣招天下眼裏絕佳之賢。“閉目金睛”薑台排在第十四位,那第五位則是號稱“伊川煙澗、三分天下”的洛陽王四爺!


    此人是洛陽伊川煙澗村人,青銅器門中第一位造假高手,其青銅器複刻技術高超絕倫,這人厲害到什麽程度呢?海內外流傳的作偽青銅器,有三分之一出自王四爺門中。


    王四爺也憑著這手絕活兒,坑了不少老外掙了不少美金,他也因此有了實力,與安氏集團分庭抗禮。


    幾十年前王四爺眼光獨到,不知從哪弄來半件西周青銅鼎,那隻鼎的可貴之處是帶有半篇銘文。青銅器上鏨刻的銘文,又叫做金文,一件銅器是否帶有金文,其價值那可謂天淵之別,哪怕僅帶有一個字的族徽,這身價頓時就能翻上三倍。


    隻可惜這鼎的金文缺失了一半,王四爺從文中隻釋讀出關於製造玉璋的信息,卻不知是誰人所製。於是王四也憑著金文功底,杜撰出了另一半銘文,再將銅器修複完整,高價賣到了海外。


    說著薑台露出些許不屑道:“你小子記著,日後若逢生意,不能夠學王四做換外匯的買賣,隻許你海外回流,不許賣出去給老外。這雖然不是古董行的規矩,但咱祖宗的東西,怎麽著也要留在九州大地,記著了麽?”


    自打安氏集團老一輩掌門下令,禁絕摸金偷盜之事,洛陽王四爺也對此深表讚同,偶有門人弟子曾涉及禁律,現下也都金盆洗手。但受資本利益驅動,兩家都不免與洋人做生意,從前是古董不斷向外流失,現在國富民強,更多的珍品開始不斷的海外回流。


    不過薑台這句“咱祖宗的東西,怎麽著也要留在九州大地”,終究深深嵌入了我心裏。


    於是我說道:“是!徒兒記下了。我聽李忠伯父講過,您之所以登名宗師榜,卻不怎麽跟安氏集團往來,恰因為安氏集團就是洋人的買辦!據說他家的二股東是m國的——洛克菲勒家族藝術品基金!”


    薑台沒有否認我的話,繼續講述來由。


    過了幾年,王四爺的門人獻上來些青銅殘片,其中一片帶有十來個銘文,王四爺見了登時就急眼,痛罵了自己一陣,趕忙聯係之前的掮客,費盡周折且花了足足五倍的價錢,將那件自己造假的西周銅鼎又給買了回來。


    王四爺肯這麽做自然是胸有成竹,他將後來所得青銅殘片的銘文,和西周銅鼎原有的銘文拚合,發現兩者果然是原配,上下文連貫閱讀,才知道竟然是大禹下令製造九件玉璋,其中還包含著特殊信息:定萬國玉帛藏處。說白了,九璋便是藏寶圖,其中所藏的正是夏朝國庫!


    我詫異的喊道:“我的天,這必定是本世紀最牛的考古發現了。”


    薑台繼續說,起初吾聽聞消息,覺得不過是個玩笑,個中真假有待商榷。後來王四派人高價收購各地古董市場上所有的玉璋,不管是素麵還是帶工,不管是和田玉還是地方玉,一律買斷!


    這洛陽王四爺稱號是叫三分天下,分的自然是安氏集團的天下,兩家水火難容數十年。


    安氏集團見王四這麽做,也馬上將全球能買到的玉璋全部買入。兩家都撒了大網,最終王四爺僅收獲了一件夏朝風格的玉璋,而安氏集團得了四件,其中竟有三件的出戟能夠互相嵌入,有兩件吾便曾過手,斷驗過真偽的。


    在青銅器或玉器等古董上,那些外形好似牙齒狀的扉棱,一般行裏人統稱為“出戟”。


    我接著問:“那兩件跟我手中的,是一樣材質與工藝嗎?”


    “不,九件材質各不相同,你這件是碧玉,吾過手那兩件卻是地方玉種。從工藝來說,總長度差不多都在30厘米左右,多少會有些區別,而且出戟位置和打孔位置都各不相同。但類似圖騰的紋飾都是用了減地起陽的手法。”


    薑台說著情不自禁用手撫摸著麵前的斷裂玉璋:“吾活到如今,做夢都夢到九件玉璋合在一處的情景!吾並非是有貪婪之心,倘若這是真的,吾會馬上通知喜良教授進行考古發掘,要知道,禹王的萬國玉帛,可不單單僅是一個夏朝的收藏,那包含了龍山文化時期乃至更遠古文明的遺留,是公元前2000年到公元前5000年——甚至是一萬年前的世界!想不到啊!這一半在這裏,謝玄——”


    “師父,我明白您這份心思,就像人類探索外太空與深海一樣——是對未知的敬畏。”


    薑台笑了,低聲說:“吾為何很開心你知道嗎?孩子,吾開心的是你這件玉璋的另一半吾見過!”


    我驚奇的問:“在哪?”


    “就在杭州,杭州的吳山廣場。夏天那會兒,一個老板收來了上半截玉璋,叫吾給掌眼看看,吾見那僅是半截素麵,還鈣化的不成樣子,也就沒放在心上,想必誰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任誰看了都覺得,那不過是一塊毫無價值的標本。今天見著你這半截,在吾心裏算是拚合上了。”薑台拉住我說,“玄兒,你可要出趟遠門,uu看書 wwukanshu.co 去杭州了。”


    一聽到要去杭州,薑如月的笑顏瞬間湧上我心頭,她現在應該還住在杭州清吟街的家裏吧!我又想了想父親留下的半截玉璋,深感破鏡終歸是要重圓的,便一口答應說:“徒兒替師父把那半截玉璋收回來,師父你且在開封,安心多住些日子。”


    “不是替我,是替你自己。關於九璋,師父這年紀,這身體,所能做的不多了——”說著薑台從提包裏取了一張黑色銀行卡,上麵寫著‘中國農業銀行’,中間畫了一枚巨大的鑽石。


    薑台將卡放在桌上:“這卡你拿著,密碼是……”


    “師父,這——”


    “這卡你先拿上用,裏麵的錢足夠買齊九件玉璋,先把東西取回來!”薑台鄭重的說,“密碼我孫女知道,到了杭州你先去找她,上半截玉璋的賣家她也知道,至於她願不願告訴你,就看你小子自己的本事了。拿到玉璋後,你再去打聽一位半尺先生,那是你的師叔——我的師弟,找到他你就知道往後該怎麽做了……”


    我其實是個頗為內秀的人,雖有千言萬語,卻隻能真心的說:“師父,徒兒我嘴笨,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總之請您放心吧!”


    薑台笑道:“我自然是放心,剛才聽你說,在古董行越貪婪的人越容易失敗,你隻要牢記這一點,吾就十分的放心!這幾十年多少俊傑人才,都折損在貪心上。別的就不多講了,你的路還要自己來走,明天叫李信陵他倆來一趟,你外出的事,吾去和他們講。另外走之前要和母親去說說,讓她放心才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董行之禹王神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馬為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馬為盟並收藏古董行之禹王神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