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爺甚是驚詫,單單張著個嘴巴子,久久都未做聲,一雙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頂上的廂房,在心中嘀咕道:“今兒個真真是大發了!一百五十兩呀!這到底是哪來的財神?!”


    薑禛早是暈暈乎乎,仰著個小腦袋,癱軟在位上了。


    懷中的薑善遠,還以為自己三姐暈過去了,忙不歇地搖晃著她的身子,奶聲奶氣的喚道:“三姐姐!快醒醒!”


    待薑禛回過神來,強擠出一絲笑意,摸著薑善遠的小腦袋,回道:“好了好了,三姐姐醒了。”


    再扭頭望向陳譯,真不知他究竟是何來頭,竟如此有錢,莫不是宮裏頭的大少爺?!


    不對不對不對!即宮裏頭的大少爺,也必不可能同他這般有錢,他到底是誰?!


    陳譯曉得她再想什麽,單單撂了句“你以後,自會知曉。”後,便不再理會她了。


    “哼!你上回也是這麽說的!”薑禛嗔怪道。


    陳譯心有苦衷,不告訴她,是在保護她。


    再朝台下望去,眾人尚在議論著,今兒個的競寶,真真讓他們開眼了,在江洲,竟還有如此有錢之人。


    管事爺拎著銅鑼,正欲敲響一聲,示意此劍有主,歸天子號廂房之人所有,可手頭上的動作,卻是被一道聲音所打斷。


    “一百六十兩!”聲音同是自廂房內傳出,就在陳譯等人的隔壁。


    台下眾人聞著火熱,皆回頭朝頂上的廂房望去,交頭接耳,亂作一團。


    “老天爺呀!今兒個是怎的了?!竟平白無故的,冒出兩位財神爺,天啊!”


    “我待會兒定要上樓去,一睹這兩位財神爺的真容!”


    “我也去我也去!”


    眾人雀躍,對於台上的競寶,早不關心了,單單隻想知曉,這兩位財神爺是誰。


    殊不知財神爺隻有一位,便是陳譯,方才叫價之人,不過是瞎搗亂,想抬高價格罷了。


    但見小福貴“噗通!”一聲,竟跪在了徐天身前,勸道:“爺!您莫不是犯糊塗了?!為何要叫價呀?!一百六十兩!咱可沒這麽多銀子呀!”


    小福貴甚是擔憂,若大老爺曉得少爺在外如此胡鬧,他二人回去可都得挨板子。


    小福貴的一顆小心肝,早都提到嗓子眼了,可徐天卻是不以為意,自信道:“放心吧,他定會再加價的。”


    陳譯蹙眉,這聲兒聞著熟悉,自腦海中回憶一番後,終是想起來了,是他,徐天。


    一旁的汪燁早是坐不住了,罵罵咧咧道:“他奶奶的!我就曉得是他!咱這就去隔壁收拾他!”


    卻是被陳譯勸住,賞了他個白眼,斥道:“我同你說過多少回了,莫要衝動!勿去!”


    “是。”汪燁挨訓,隻得夾著尾巴,垂頭喪氣坐回位上。


    罷罷罷,多個二十兩也無妨,反正自己不缺銀子,當即又是叫價道:“一百七十兩!”


    此言一出,徐天一臉得意之色,兩手環抱於胸前,得瑟道:“哼!都同你說了,他定會再加價的,你還不信。”


    “嘿嘿,少爺,咱錯了,咱不該不信您的,您當真是聰明絕頂,料事如神呀!”小福貴笑盈盈的恭維道。


    陳譯加價了,他懸著的心,也終於能放下了。


    無憂無慮之下,趕忙上前伺候著自家少爺,又是揉肩,又是捶腿的,一刻也未怠慢。


    他這會兒子是心喜了,可下一瞬卻又跪去地上了。


    但聞徐天抬高嗓門,叫價道:“一百八十兩!”


    “他奶奶的!隔壁那臭小子定是故意的!”汪燁罵道。


    陳譯麵露薄怒,若單單隻是多花點兒銀子,他倒並不在意,可眼下這茬兒,分明就是徐天有意攪局,不想讓自己好過。


    薑禛還是頭一回見陳譯發怒,隻覺他生氣的時候,還蠻嚇人的,眸光之中盡是歹意,真怕他一時衝動,跑去把徐天大卸八塊了。


    趕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勸道:“喂!木頭!你可莫要再生氣了,怪嚇人的,不就一把破劍嘛,竟還要一百八十兩銀子!不行咱就不要了!”


    瞧著倒是有趣兒,她何時也會安慰人了?


    陳譯定下心來,掩去眸中怒意,忽又靈光一閃,看向薑禛,謝道:“你這招不錯,多謝了!”


    “我這招不錯?!”薑禛一頭霧水,壓根不知他在講些什麽,莫不是氣糊塗了?!


    小福貴一臉慘白,正跪在地上,衝自家少爺磕著響頭,叩首道:“少爺呦!算咱求您了!待會兒可莫要再叫價了!咱可禁不起這般折騰呀!”


    徐天依舊淡定,擺了擺手,訓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得得得!待會兒我便不再叫價了!”


    他這如意算盤打的倒是挺好,隻可惜,人家壓根便不打算再出價了。


    ——你要,成,那這把劍便讓給你吧。


    見許久之後,再都無人叫價,管事爺當即敲響銅鑼“咚!”喊道:“神兵阿鼻!一百八十兩!歸地字號廂房之人所有!”


    此言一出,小福貴竟是兩腿一蹬,昏了過去。


    慘慘慘!他也是個倒黴催的,攤上這麽個不嫌事大的主子,不被折騰死才怪。


    一旁的徐天也是傻眼了,呆愣在位上,嘴中念叨著:“一百八十兩……一百八十兩……”


    有人愁,有人喜,薑禛正捂著自己的小肚子,嬉笑出聲:“哈哈哈!你這家夥兒也太壞了!竟故意不叫價,讓徐天那冤大頭替你兜著!”


    “他是活該。”陳譯淡笑回道。


    如今這般結果,他定是未料到的,再想想待會兒,自己還得付一百八十兩銀子,霎時間小臉兒都嚇白了。


    顫顫巍巍起身,本想趁著這當子沒人,趕緊撒丫子溜的,可惜造化弄人,他這不爭氣的腿子,竟是一個踉蹌跌去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待再站起身時,卻見著門外已是來人了。


    兩名壯漢穩穩當當的抬著個木箱,走進徐天所在的廂房內,而後“砰!”的一聲,將木箱撂去地上。


    如此響聲,可把徐天嚇壞了,差些未再一屁股坐去地上。


    不會兒管事爺也來了,如此一位大主顧,他定得親自接待才可,若讓其他個下人前來,他不放心。


    剛進屋便瞧見地上躺著個人,甚是不解,這好端端的,為何要躺去地上?!莫非是地板涼快,睡著舒服?!


    罷罷罷,無關緊要。


    扭頭朝徐天望去,笑盈盈的招呼道:“嘿嘿!老身乃是這南潯義莊的管事,此番不知小財神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小財神見諒。”


    他倒是客氣,連名兒都不叫了,直接改口叫小財神了。


    自己哪是什麽小財神呀,摸摸荷包,攏共也才十幾兩碎銀子,趕忙拒道:“不敢當不敢當!我這……我哪是什麽小財神呀!”


    他早是腸子都悔青了,自己千不該萬不該,為何要嘴賤去抬價呀?!


    管事爺還在同徐天套著近乎,招來身後的仕女,為他端茶倒水伺候著,可他卻全然沒的這個心思,隻想趕緊偷摸著溜走。


    可惜,他溜不走了。


    管事爺見客套話說的差不多了,也該出手要銀子了,當即詢道:“嘿嘿,小財神,您看這銀子,是不是該給了?”


    聞言,徐天趕忙退去一旁,支支吾吾好半晌了,卻是一句話也未說清,麵露難色。


    待徐天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盡數吐出,麵前的管事爺,早是氣的吹胡子瞪眼,很不得喊人好好教訓他一頓。


    若非因他攪局,此神兵早被隔壁天字號廂房的真財神拍走了。


    氣氣氣,管事爺當即拍案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搗亂!看打!”


    言罷,竟是將自己腳上穿的鞋脫下,舉過頭頂,欲好好教訓其一番。


    見狀,徐天趕忙退到廂房角落處,抱頭蹲下,求饒道:“知錯了!知錯了!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倒是陳譯救了他。


    但聞廂房門口傳來一道聲音:“住手!”


    管事爺尋聲望去,思索片刻後,趕忙迎上前去,恭敬道:“呦!原來是財神爺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再喚來兩位仕女,為其挪位,為其添茶,可勁兒的伺候著,一刻也不敢怠慢。


    薑禛笑的開心,這家夥兒雖日裏不近人情,總總跟塊木頭似的,可眼下入座後,再翹起個二郎腿,瞧著倒是蠻威風的。


    陳譯舉茶輕抿,再望向跪於地上的徐天,說道:“你同我爭神兵,而下我讓給你,你為何又不要?”


    徐天甚是憋屈,被誰教訓都行,可卻好巧不巧的,偏偏是這家夥兒,無奈,管事爺還在一旁盯著自己呢,得忍。


    “我並不想要神兵,我隻是……隻是……”隻是想讓你破費,多花些銀子,這是徐天的心裏話,可如此之言,他定不能說的。


    支支吾吾好半晌了,還是答不上來。


    “隻是想故意找茬兒,讓我不好受,是嗎?”陳譯詢道。


    “不是不是不是!”徐天趕忙搖頭,否認道,卻挨了汪燁的一頓嘴碎:“不是什麽不是!我看你就是成心的!爺!咱也甭同他廢話了,直接壓去官府,便完事了!”


    “別別別!可千萬莫要報官,這事兒若是被我爹爹知曉了,我定得挨揍的!”徐天求饒道。


    薑禛瞧著有趣兒,這個徐天,日裏總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沒想到竟是怕老子。


    嘲諷道:“嘻嘻!徐大少爺原來是怕老子呀?!那我可記住了,若你以後還欺負我,那我便上門,找你老子告狀去!”


    徐天倒不怕薑禛上門,找他爹爹告狀,隻怕她以後見著自己,便總想欺負自己一番,那樣可太遭罪了。


    鬧也鬧夠了,玩也玩夠了,也該說說正事了。


    “你不想我報官也成,但有個條件,這把神兵我要定了,可我也不願多付銀子,所以不如這樣吧,我出一百五十兩,剩下那三十兩,你來幫我給,如何?”陳譯詢道。


    聞言,徐天大喜,雖說三十兩也不是個小數目,可好歹比抓去官府要強呀!


    趕忙答應道:“成成成!我這就派人回家取錢!”


    徐天邊說,邊搖晃著小福貴的身子,喚道:“醒醒!快醒醒!”


    再掐掐他的人中,許久之後終於醒了。


    小福貴晃悠著腦袋,朝四下望去,見這當子人都在,自家少爺竟還在地上跪著,頓時感覺事情不妙,忙詢道:“少爺!少爺!你怎跪地上去了?!他們莫不是要報官?!”


    “報你個大頭鬼!還不快回家給我拿銀子!”徐天拍了下小福貴的腦袋急道。


    “銀子?!可咱哪有那麽多銀子呀?!”小福貴嚷嚷個沒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的薑禛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善遠你瞧!這家夥兒的鼻涕都流嘴裏去了。”


    “嘻嘻!鼻涕可不好吃!”薑善遠揮著自己胖嘟嘟的小手兒,笑道。


    “你這沒出息的!別哭了!不是一百八十兩!是三十兩!三十兩!快去給我拿來!”徐天羞怒道。


    邊說邊是抬起一腳,朝他屁股上踢去,有個如此沒出息的下人,真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哎呦喂!成成成!咱這就去!咱這就去!”小福貴捂著自己的屁股,回道。


    雖不明所以,可還是照做了。


    小福貴忙不歇地朝家趕去,一刻也未耽擱,待回到徐家後,再悄咪咪的繞開其他下人,溜進自家少爺房內,跟做賊似的。


    將自家少爺的小金庫搬來,點出三十兩銀子揣荷包裏,又火急火燎的跑回義莊了。


    如此一來二去,早是把他折騰死了,喘著粗氣,腦門上冒著大汗,踉踉蹌蹌差些未跌去地上。


    可算趕回來了,自打小福貴進屋,徐天便眼都不眨的盯著他,一臉心喜的模樣。


    自己的銀子來了,那自己也終於能離開了!


    “少爺……少爺……銀子……銀子來了……”小福貴上氣不接下氣的,嘴中說的話兒,在場之人皆聽不清楚。


    “太好了!太好了!喏!銀子!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徐天接過銀子,遞到陳譯麵前,著急詢道。


    陳譯接過銀子,待確認無誤後,又從自己的衣兜內掏出三張五十兩銀票,一塊兒置在案上。


    一旁的薑禛早是看的出神了,張著個嘴巴子,一臉財迷兮兮的樣子。


    “喂!你看什麽呢?!”陳譯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詢道。


    “我沒看什麽……沒看什麽……”薑禛趕忙回過神來,晃晃自己的小腦袋,回道。


    雖麵兒上裝作若無其事,可心裏頭早在犯嘀咕了。


    ——天啊!如此之多的銀兩!能買多少個餅子呀?!估摸著都夠我吃一輩子了!


    薑禛尤為雀躍,回家路上蹦蹦跳跳的,邊抱著薑善遠,邊舞著自己手中的善璉筆,真真是個可愛的人兒。


    陳譯同喜,麵露笑意,悠哉悠哉朝五洲府走去,此番競寶,他喜得神兵阿鼻,也算沒白來了。


    他二人是歡喜的,可徐天就慘了,剛才回家,便被自己爹爹喊去祠堂罰跪,嘴中罵罵咧咧好一程了,未有停過。


    罵他是敗家子,再外亂謔謔銀子,不學無術,好吃懶做,諸如此類雲雲。


    徐天聞著納悶,為何這些個事情,自己爹爹全都曉得?!莫不是有人在背後通風報信?!


    他猜錯了。


    南潯義莊的莊主同他爹爹乃是舊友,今兒個恰好撞見,閑聊一番後,便將這事一五一十盡數道出了。


    徐老爺那叫一個氣呀,u看書 uukashu.cm本欲抄起雞毛撣子,好好教訓他一頓,好在被徐夫人攔下,勸道:“你說說你!總總打孩子做甚?!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好好同孩子聊聊嗎?!”


    “就這臭小子!我看見他便來氣!”徐老爺氣不打一處來,沒說幾句便走了。


    徐夫人是疼徐天的,見徐老爺走了,便趕忙將他扶起,安慰道:“天兒!來!快坐著,都同娘講講,今兒個到底出什麽事了?!”


    徐天憋屈,一想到薑禛同陳譯二人,幸災樂禍的模樣,便是心裏堵的慌。


    可今兒個的事,他也不好開口,若當真如實回答,保不齊還得挨訓的。


    罷罷罷,既如此,不如直接扯謊好了。


    徐天定下心神,而後回道:“娘!都是那薑家的蠻妮,還有個新來的學生害的!事情是這樣的……”


    不得不說,徐天這撒謊扯皮的功夫當真不賴,一通胡說八道下來,竟將自己洗白了,說是薑禛同陳譯搶自己銀子,若是不給便動手。


    聞言,徐夫人甚怒,不管徐老爺同意與否,拉上徐天便找薑禛興師問罪去了。


    嘴中還在罵著:“該死的薑家蠻妮!竟敢欺負我兒!看我待會兒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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