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講男耕女織,今下的乞巧節便是女兒家乞巧鬥巧的日子,街肆之上的鋪坊亦是零零散散市賣起了乞巧之物,什麽針線彩繡,剪紙炊具,諸如此類因有盡有。


    誰人不願娶個心靈手巧的姑娘過門呢?


    女子之間的鬥巧亦是在所難免的,四五閨友相聚於坊市之中,編織些小物件賽巧,倘若有路過的郎君瞧著襯心,亦可尚前熟絡熟絡,沒準便是段良緣。


    陳譯倒是不在乎這些,略做思緒便是不難想到的,薑禛也就詩詞書墨且算不錯,若是讓她做些女工之類的手藝活兒,保不齊便要嚷嚷著無趣了。


    這會兒方才卯時不過,他便早是出門了,倒也不是為了早些見著薑禛,而是憂心燕無桃這妮子壞事,屆時再屁顛屁顛地隨著自己,糾纏不清,薑禛見著又得是一肚子的火氣。


    陳譯一走可是愁著燕無桃了,這同她所期所想的乞巧節可不大一樣,什麽攜手逛街鬧,雨中共傘,月下相依,現下可是全泡湯了。


    無奈,隻得苦著個小臉兒,蹣跚著步子,慢慢悠悠地隨在珺如身後,這傘亦是撐的歪去了些,早是有點點細雨寖了身,二三滴雨露亦是墜在發上,哪哪瞧著,看著,都似一副可憐的模樣。


    珺如自是有所留意的,同身旁的四郎招呼句“四哥哥,珺如去看看桃桃”後,便是放緩了腳步,待燕無桃行來。


    而今她可是未著男裝的,本想身著襦裙伴四哥哥出街乞巧,可他卻是擔憂雨天受寒,說什麽就是不讓,無奈,隻得拜托燕無桃了,讓她再為自己挑選一件合身的。


    而下身穿一席白淨裙衫的她,亦是不乏俏麗的,左蹦右跳之間,甩動著腦後的兩條小辮子,瞧著倒是可愛了些。


    一迭聲兒的“桃桃妹妹”喚出,卻是散不去她這會兒的苦悶,一個勁兒地呢喃道:“譯哥哥竟是不管不顧桃桃了。”


    珺如可是好一頓地安慰呀,什麽甜言蜜語,什麽討人發笑的話兒,早是一一道出了,可惜,就是不頂用呀,再瞥眼她這當子的麵相,仍是愁眉不展的,好生可憐。


    待臨了坊市,行至前方的文王終是開口道:“就此暫別。”真不愧是他,還是如此惜字如金,簡淺的暫做告別後,便是領著身後的姝瑗遠去了,估摸著又得要戲弄人家小姑娘了。


    文王方才離去呢,身旁的珺如亦是為難道:“桃桃妹妹,你無事吧?珺如可是要同四哥哥一塊兒乞巧去了。”


    燕無桃這慘兮兮的樣兒雖也令她掛心,可到底是難得的乞巧節,自己好容易才同四哥哥過上一遭,自是不願被外人打擾的。


    “桃桃無事的,珺如姐姐上心了,你們便快些去吧,可莫要管桃桃。”燕無桃逞強道。


    話雖如此,可到底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再者假作無礙亦是有礙,究竟有多苦,有多愁,隻有她自己曉得。


    綿薄細雨的天兒,滴答滴答地落個沒完,噪著耳畔,擾著心弦,沒來由地便是煩氣,但聞身後一陣走步聲遞來,漸行漸近,再聞一句喚聲道出:“桃桃。”


    這是錯時遇錯人嗎?回身抬眸望去,卻見來人竟是嵇樂語,不都講讀書人言行舉止得端正嘛,可他倒好,明明都乃進士了,還是一副散漫的做派,同那遊家四方的浪子一般。


    頂上的束發亦是隨風揚起,幾縷烏絲飄蕩在眼前,掩去了幾許眸光,甚是瀟灑。


    “怎的會是你?!”燕無桃沒好氣兒道。


    先前同他一塊兒賞花便是未給其好臉兒,怎的今下又是來了?他這臉皮可是有夠厚的!燕無桃如此想到。


    “嗬嗬,巧遇巧遇。”嵇樂語打著哈哈回道,可不是巧遇嘛,自打燕無桃離了五洲府,這嵇樂語便是偷偷摸摸地跟了一路,眼下可算是待到她落單了,自己亦是能現身了。


    “哦。”她可正煩心著呢,哪有閑茬兒理會他呀,言罷便是轉身離去了,卻見嵇樂語又是跟了上來,忙不歇地說道:“嘿嘿,桃桃,需我為你撐傘嗎?”


    “不需!”話語之間又是轉弄著手中的木芝傘,將傘沿上的雨水盡數灑在了嵇樂語身上,他倒是位好脾氣的主兒,不但未有動氣,繼而又是好一頓的軟磨硬泡,差些未將燕無桃給煩氣死。


    如此可是吵吵鬧鬧好一程了,但見二人眼下已是轉悠到了廟前,這土地廟可著實有些熱鬧,不單有祭拜願請的人兒,更有不少前來對對子,猜花謎的才子佳人,樂嚷歡喧聲四起,倒是有些不搭這倆冤家。


    “桃桃,這對對子,猜花謎,我可是有一手的呀,不妨咱倆去瞧瞧?”嵇樂語詢道。


    “就憑你?!”燕無桃鄙夷道。


    “嘿嘿,就憑我。”嵇樂語自信道。


    待過了廟口,入了宗廟,一束束高掛於樹杈兒上的對聯,片紅片黃地垂落而下,偶時亦會隨風揚起,颯颯作響,倘若不是因了今時這雨,瞧著倒似如臨深秋一般,著實美觀。


    尋尋覓覓了片刻,而後隨手取下一副對聯,但見上聯為“東牆倒,西牆倒,窺見室家之好。”


    “嗬嗬,有趣兒,有趣兒。”嵇樂語笑道,回身便是望向了燕無桃,將手中的對子遞出,對答道:“前巷深,後巷淺,不聞車馬之音。”


    “切!不妥當不妥當。”燕無桃擺手不屑道,倒也不是不妥,單單是她看不慣這嵇樂語罷了。


    “哦?那燕郡主又有何高見呢?”嵇樂語似也來了興子,雖未輕笑出聲,可麵兒上的笑意早是顯現而出了。


    又是一步輕緩踏出,不時轉動著手中的木芝傘,點點雨露灑下,又是落在了嵇樂語的衣衫上,寖著身子可是不為好的,忙不歇地一道“阿嚏!”打出,再是揉了揉鼻子。


    燕無桃瞧著卻是歡快了起來,不會兒便是對答道:“姑娘前,男郎後,偷偷摸摸不好。”


    嵇樂語聞言便是呆愣住了,好半晌未有做聲,窘尬不已,窘尬不已!


    他想的倒是挺美的,不料自己偷摸隨行於燕無桃,她可全是知曉的,恍恍惚惚之際,隻得訕笑道:“嗬嗬,燕郡主好對呀!好對!”


    姝瑗輕踮起腳尖,越過了石橋上的水窪,走步之間亦是不忘為文王撐傘,倒是細心的。


    再望望他的背影,怎怎瞧著都似遠若天淵一般,每每欲探手而出,牽動他的衣袖,可到頭來依舊隻得撤手作罷。uu看書.uukshu


    到底還是身份有別,自己不過是個仕女罷了。


    她倒是想多了,一會兒低頭沉思的功夫,卻是同文王撞了個親近,手中的傘兒亦是歪去了一旁,雨水近了身,二人眼下可都是濕漉漉的。


    淅淅瀝瀝地落在了麵兒上,她這會兒子可算是回過神了,連忙拾起地上的傘兒迎了上去。


    文王定是頭一遭如此的,濕答答地秀發散落在腦後,身前的衣襟亦是淌著水了,瞧著倒是沒來由地有些落魄,往前了算他可是風流倜儻的文王呀,而今竟也成了落湯雞,有趣呀,有趣!


    姝瑗滿是歉意的話兒道出,卻是散不去文王眉目間的怒意,他這回可是真的動氣了。


    抬手便欲賞姝瑗一個大嘴巴子,可當真要扇下去時,到底還是猶豫上了。


    她可是不敢抬眼的,緊鎖著眼眉,甚是怯弱,隻待文王的發落了。


    滴溜溜的露水墜下,這可都好半晌了,怎的不見文王做聲呢?那隻抬起的巴掌亦是久久都未扇下去。


    悄咪咪地瞄了眼文王,但見他這會兒仍在凝著自己,眸中的怒意可還現著呢,剛欲再做致歉,卻是聞見了身後薑禛那丫頭的嚷嚷聲:“瑤瑤不善女紅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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