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之內,楊老爺子尚在用著晚食,這滿桌的菜肴瞧著倒是饞人,畢竟是大戶人家,夥食自是不賴的。


    屋頭外的小雨可是未歇息的,這都濕漉漉地一整日了,莫不是來潮了?


    楊老爺子身旁的老婦亦是不喜這天兒的,一連幾響摔筷子的聲兒遞出,可勁兒地怨怨道:“這一天兒天兒的,可要把人愁死了!”


    楊老爺子亦是慣著她的,不都講行不言,食不語嘛,她可倒好,自打落了座便是嘴碎個沒完,這念念叨叨的功夫可是不差汪燁了,亦是擾著旁人的胃口,耳朵都要起繭了。


    “嗬嗬,楊夫人講的不錯,這天兒確是愁人了些,昨兒個晾的衣裳,今兒個可還寖著濕呢。”對頭的另一位老婦應道,眼瞅著要比楊夫人年輕些,保不齊或是二房吧。


    這兒尚吃著呢,倒也是不巧,楊夫人方才落筷,屋頭外便跑來一位老媽子,忙說道:“楊夫人,老奴方才去尋大郎同二郎了,可他倆壓根便不在寖居內呀!”


    聞言,楊老爺子便將手中的碗筷全撂案上了,不過吃個飯罷了,這倆臭小子竟也不讓自己消停會兒,忙不歇地怒道:“不在?!這都到點兒用食了,他們不來是幾個意思呀?!啊?!不來?!那便往後都莫要再來了!”


    邊斥邊是拍打著桌案,一陣的“碰!碰碰!”聲做響,差些沒把案上的飯菜打翻了。


    楊夫人也是明事理的,又是一塊東坡先生最愛的滾肉,夾入了楊老爺子的碗中。


    這會兒子她倒是不碎碎念了,單單勸道:“老爺,咱甭管他們,倆臭小子好上哪玩便上哪玩去吧,咱可犯不著因他們動了火氣。”


    話雖如此,可到底還是親兒子呀,這頭方才罵嚷著呢,轉身卻是同身後的老子媽吩咐道:“都給備著些,待會兒兩位少爺若是來尋食了,你可莫要讓他倆餓著,曉得不?”


    可憐天下父母心呀,楊老爺子又何嚐不是呢,嘴上叫嚷著什麽“沒出息!我們楊家怎怎就出了這倆廢物東西?!”可手頭上的動作亦是未有停過。


    捧著兩套較為厚實的衣衫,這不天兒轉潮漸涼了嘛,給自家大朗同二郎置辦了新衣裳,究竟還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才習慣了這雨天兒的滴答滴答,思緒未平,卻是被屋頭外的腳步聲所擾亂了。


    但見薑禛等人入了廳堂,眼瞅著楊老爺子在此,身後的陳譯亦是鬆手放開了楊泰初,好巧不巧地,幾步晃悠便是跪到了楊老爺子身前,可算是崴著腳了。


    “初兒!你怎的了?!無礙吧?!”楊老爺子忙扶起楊泰初,擔憂道。


    “啊!腳腳腳!我的腳!”楊泰初慘嚎道,自己今兒個這是遭的什麽孽呀,單單未與佳人共枕便是夠愁心了,而下更是挨了頓揍,苦誒,苦誒。


    “這究竟是怎的了?倝兒呀,這些人都是誰呀?為何要如此待你大哥呀?!”楊夫人見況亦是連忙迎了上去,同楊倝詢道。


    “爹爹,娘,這些人乃是孩兒的友人,正是他們助孩兒尋得那雞骨白玉。”話語之間,薑婧亦是將雞骨白玉遞給了楊倝,倒也不怪她,這可是那楊泰初非要贈予自己的。


    “雞骨白玉?!我瞧瞧……”聞言,楊老爺子便是湊前去,望著楊倝手中的白玉,掂量著好半晌了,終是心喜道:“不錯!當真是那雞骨白呀!”


    “爹爹,爹爹,您就莫要再看那寶玉了,孩兒這會兒可還痛著呢!”楊泰初已是被身旁的下人攙扶入座,見著自己爹爹竟是心疼起了那破玉,反倒將自己晾在了一旁,不管不顧,好生怨氣。


    “哎呦喂,爹爹方才晃神了,忘著初兒了”楊老爺子一會兒瞧瞧手中的寶玉,一會兒顧顧身後的楊泰初,可算是有的忙活了,又是詢道:”倝兒呀,快同爹爹講講吧,這究是怎個回事兒呀?”


    “回爹爹的話,這雞骨白玉乃是被人所盜了,方才會不見的,而那盜玉之人不過是個市井賴漢罷了,真正的幕後主使……是大哥!”楊倝抬手指向楊泰初,如實說道。


    “你小子扯屁呢!不是我不是我,你有證據嘛?!”楊泰初狡賴道。


    “你這歹人!還想死不承認?!這寶玉不就是你贈予我大姐的嘛!”若不是見楊老爺子在,薑禛這丫頭把不準便又要揣他倆腳了。


    但見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可是令楊老爺子同楊夫人瞧著迷糊了。


    “爹爹,爹爹,是他們忽而闖進了孩兒的寢居,孩兒尚未反應過來呢,便是被他們好一頓的胖揍呀,您瞧瞧孩兒這臉,這腳,可都還傷著呢。”楊泰初現下這慘兮兮的樣兒,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似要硬擠出幾滴淚花來,瞧著倒是有趣了些。


    “找死!”薑禛可是嬌蠻著呢,哪能容得了這個,一個大步上前便欲賞他幾個大嘴巴子,卻是被身後的陳譯給拽了回來。


    好歹還是在人家楊府呢,喧賓奪主可是不妥的,不安分便擁著她吧,抱著她吧,怎的馴服這隻小貓兒,陳譯早是摸清門道了。


    吵吵鬧鬧,嘰嘰喳喳,這你爭我奪的場景,單單望著便是惹人煩氣,幸在這當子自屋頭外跑來一位下人,瞧這樣兒也是著急的,方才臨門便是嚷嚷道:“老爺,老爺,府外有倆賴漢求見,講是什麽盜玉之人。”


    千牙金這廝打小便是苦日子過慣了,若不是出生貧寒,他又怎會去幹那些雞鳴狗盜的事呢。


    自入了楊府他便是閑不住了,如此之大的院子,他可是頭一遭見呢,再觀觀這蟲鳥,再賞賞這花草,一迭聲兒的“美哉呀!”讚出,這便是有錢人家過的日子嗎?果真舒坦呀。


    待過了滿是紫薇的小林園,淌著積窪中的雨水,終是行臨了廳堂,隨目之下,便是尋見了陳譯,汪燁亦是連忙上前,笑盈盈地說道:“爺,爺,小的來了,小的來了。”


    言罷,又是拽著身後的千牙金道:“還傻愣著幹嘛?!沒瞧見爺在這兒嗎?!”


    “嗬嗬,是是是,爺,爺,小的來了,小的來了。”賣了身可不就得伺候著嘛,千牙金倒也樂得如此,他汪燁亦不過是個跟班的罷了,卻也能不時領著自己尋歡作樂,如此想來,眼前這位爺定是有些來頭的。


    這兒尚在對付著呢,轉眼卻是瞥見楊泰初那頗為複雜的神色,千牙金他可再熟悉不過了,不正是自己雇的盜玉賊嘛,他們又是如何尋到他的?


    而千牙金那一聲聲的“爺!”更是令他心慌了起來,uu看書. 瞧著架勢,怕是待會兒便要將自己賣了。


    倒是沒的時些容他瞎琢磨,見著眼下人都到齊了,楊倝便是出聲道:“千牙金,快些講講當日的經過吧。”


    “經過?經過……我尋思尋思……”千牙金是位好忘事兒的主兒,沒幾日便是光溜個腦袋,什麽好事兒,歹事兒,他可全是忘了。


    “大體我是記不得了,反正是這家夥找的我,讓我去偷什麽什麽玉的,記不清了記不清了。”思量小半晌了,卻是蹦了個屁出來,說的盡是些廢話。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講的便是這千牙金了,前腳方才賣了楊泰初,這會兒卻也未能言個明了。


    一旁的薑禛瞧著便是氣不打一處來,又是罵罵咧咧道:“你這沒譜的家夥,腦袋是被驢踢了嗎?!當日你同我們交代時,可不是如此說的。”


    好呀,好呀,記不得才好呀!未料到千牙金這廝好忘事兒,可是把他樂壞了,方才不還叫嚷著腳疼嗎?這會兒子怎又翹起二郎腿了?


    無事一身輕呀,無事一身輕呀,鬆懶著身子,定了定心神,不時還譏諷一句:“呦呦呦,你們幾個擱著唱戲呢?嘿嘿,爹爹,您可瞧見了吧,這些人拿不出證據,分明便是在冤枉孩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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