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市, 已經很涼了。


    樹葉發黃,道路兩邊都開始積滿落葉,秋風蕭瑟,陽光卻金黃的明豔。


    時陸工作後常穿襯衫西褲, 他骨架生得十分漂亮, 整個人修長挺拔, 往日少年氣被衣料遮擋,隱隱透出一絲特屬於年輕男人的沉穩魅力。


    這就造成了一種錯覺。


    外人麵前, 時陸幾乎都是高冷寡言的形象, 話不多工作能力卻很強,做事靠譜,舉手投足間可以看出良好家世教養,和人保持著禮貌社交距離, 從來不參加公司私底下任何活動。


    看則好相處, 其實極難接近,誰也沒有和他有生活中過多交往。


    大家對他所知甚少,隻隱約聽聞他不是單身,有個女朋友, 每天自己開車上下班。


    時陸襯衫很多, 各種款式顏色整排掛在衣櫃裏,一周幾乎不重樣,他怕麻煩,卻又講究, 不喜歡穿其他正裝, 每天就隨手扯出一件襯衫套上,係個領帶便能出門。


    千螢有空的時候會幫他熨燙整理一下,忙起來都是時陸自己打理, 這半年的生活,硬生生把他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變成了連襯衫都會熨燙的居家好男生。


    然而事實上,講究又嫌麻煩的人,在京市入秋後又一次沒有征兆的降溫下,因為不愛穿外套每天隻穿一件單薄襯衫出門,終於光榮感冒了。


    千螢特意請了一天假在家照顧他。


    為了避免再讓他把自己說成是那棵孤苦無依沒人管沒人愛的可憐小白菜。


    時陸躺在床上,額頭壓著毛巾,臉色蒼白無力,千螢從他口中拿出體溫計,三十八度三。


    這次是真的生病了。


    “不去醫院。”他咳嗽了兩聲,卻很堅定,身體往被子裏縮了縮,隻露出那雙黑黢黢的眸子。


    “不知道能不能退燒。”千螢探手過去摸了摸他額頭,語氣擔憂。時陸乖巧的垂著眼睫毛。


    “可以的。”


    “我現在身體強壯很多了,吃藥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千螢心變得軟趴趴,她配好退燒藥,放在瓶蓋裏和溫水一起拿給他,等時陸皺著臉吃完,又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糖。


    “好好休息一下吧。”她摸摸他腦袋。


    時陸再度縮進被子裏,眼神軟軟的,期盼看著她:“你陪我一起。”


    “好。”千螢脫了鞋子上床,把他抱進懷裏,時陸臉頰依賴地貼在她肩窩,滿足閉上眼睛。


    房間內一時很安靜,陰天光影暗沉,空氣中溫度有些涼意,最適合在家躺著休息。


    閉目間,千螢也隱約有了睡意,隻是時陸很不安分,一下挪動身子,一下又抓著她手指把玩,聲音低低的藏著難耐:“我睡不著...”


    “怎麽了?”千螢手輕拍著他的肩背,溫聲安撫。


    “不舒服...”時陸隻含糊嘟囔一句。


    他什麽也沒說,千螢卻隱隱可以猜到,時陸隻要一感冒發燒,頭疼就會如影隨形,但他這兩年在她麵前卻很少提起,像是刻意掩藏般,隻有實在忍耐不住時才會偶爾和她傾訴。


    讓千螢幫他按按額頭。


    “我幫你揉一下。”千螢微微撐起身子,手放到他太陽穴兩邊,輕按打轉,時陸眉心褶皺不自覺舒展,額頭蹭著她的鎖骨。


    “阿千...”


    男生無意識的呢喃像是在撒嬌。


    時間無聲無息流逝,大概是藥效上來了,時陸呼吸逐漸平穩,一點點安靜下來,在她懷裏悄然閉目著,像是已經入睡。


    千螢慢慢鬆開手,活動了下發酸的手指。


    “你怎麽不說話了。”本以為睡著的那個人卻突然動了,手摸上來握住她手腕,嘴裏嘟噥著。


    “你怎麽還沒睡?”千螢低下頭。


    “我睡不著。”時陸抬起臉看她,像個磨人的小朋友,千螢仿佛回到了在兒科那一個月被支配的時光。


    “你別說話,閉著眼睛就慢慢睡著了。”


    千螢拍著他的頭哄道,話裏敷衍顯而易見,時陸往她懷中蹭得更緊,委屈抱怨。


    “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哄別的病人就叫寶寶聽話乖,到我就是閉上眼睛睡覺。”


    “我什麽時候這麽哄別的病人了?”千螢感覺自己非常冤枉,困惑問他。


    “在兒科的時候。”某人理直氣壯說。


    千螢:“.........”


    “......所以呢?”她語氣已經徹底沒有波動。


    “你也是寶寶嗎?”


    “嗯。”時陸坦然無比點頭,眼睛亮晶晶望著她。


    “你也哄哄我。”


    “............”


    空氣靜默幾秒,千螢認命拍著他身體,嘴裏輕哄著:“寶寶聽話,乖,好好睡覺。”


    時陸消停了一會,沒多久。


    “你怎麽就叫一聲?”


    “?”


    “快點。”他催促著,手在被子底下扯了扯她衣角。


    “寶寶,寶寶,寶寶...”


    千螢生無可戀地一聲聲叫著他,時陸終於心滿意足彎起嘴角,緊貼著她,小聲開口:“你也是我的寶貝。”


    時陸這場突如其來的發燒在第二天就消退下去。


    隻是並未沒好全,早上出門前,千螢給他穿上了厚外套,裹得嚴嚴實實才放手。


    時陸還被她逼著穿了條秋褲,覺得自己精英形象蕩然無存。


    “阿千...”走出門後,他還在回頭掙紮。


    “我真的已經好了。”


    話音剛落,迎麵一陣涼風,他猝不及防被灌進嘴裏,劇烈咳嗽兩聲。


    再抬頭,正對上千螢“你看吧我就說”的篤定目光。


    他悻悻摸了摸鼻子,放棄抵抗去公司。


    千螢這個休假過後,連著值了兩個夜班,轉白班那天,事情格外多。


    因為她這兩天忙於工作對自己的不聞不問,時陸對她表示了譴責,千螢忙裏偷閑給他發消息。


    “今天發工資了,晚上請你吃大餐。”在這條後麵她又加了句。


    “補償。”


    發完她就把手機揣進兜裏忙去了,沒再看,等臨近下班拿起手機時,才看到時陸發過來的新內容。


    “好吧。”他似乎勉為其難的。


    千螢彎起唇,敲鍵盤。


    “那晚上去哪吃?”


    “都行。”時陸幾乎是秒回她。


    “我不挑。”


    “好...”千螢剛在輸入欄鍵下這個字發過去。那頭的時陸名字旁正在輸入消失,他發來一句。


    “那你晚上來接我下班。”


    “?”千螢陷入茫然,大腦空白的給他打了個問號,沒兩秒。


    “男孩子下班都是要女朋友接的。”他迅速發過來一個紅包。


    “記得打車。”


    “..................”


    千螢白班下班時間比起正常上班族要早兩個小時,她換下護士服穿上自己衣服,臨走前,看到鏡子裏的人,又停住腳步,折返回去。


    千螢從包裏拿出口紅,薄塗了層,輕輕一抿。


    她左右照看了下,滿意點點頭,出門。


    千螢醫院到時陸公司隻需要四十多分鍾,但剛好撞上周五下班高峰期,中間堵了很久,等她過去時,時陸他們已經快下班。


    這是她第一次到時陸上班的地方。


    和醫院那邊環境截然不同。


    這裏處在京市中央,四周車水馬龍,高樓林立,屬於京市地標性建築就在不遠處,抬頭可以望見。


    形形色色的人從身邊走過,大多穿著簡單幹練的職業裝,不分男女,鞋底敲擊著地麵走路仿佛帶風。


    千螢拽了拽自己的斜挎包帶子,正抬頭仰望著麵前一眼看不到頂的高聳寫字樓,包裏忽然嗡的一聲響。


    時陸的來電。


    她接通放到耳邊,聽到裏頭熟悉帶笑的聲音。


    “阿千,我看到你了。”


    “嗯?”千螢不可思議,仰著頭更加用力地盯著那些幾乎一模一樣的玻璃外牆窗格,上麵隻倒映著藍色雲層。


    “你戴著一頂小黃帽,花邊長裙,米色毛衣。哦,還斜跨了一個棕色小包包。”時陸嗓音愉悅,不緊不慢道出她此刻全部裝扮。


    “!”千螢震驚。


    “你怎麽看見的?!你們公司不是在二十三樓嗎?”千螢呆呆的,腦中隻剩下一個猜測。


    “難道你有望遠鏡嗎?!”


    “笨蛋。”時陸忍不住笑罵道,再也憋不住。


    “你別仰頭了,看前麵。”


    “.........”千螢拿著手機扭回已經仰得快發酸的脖子,在自己正前方幾米處看到了正站在那的時陸,兩人四目相對,他笑得格外誇張,收起手機,搖搖頭朝她走來。


    今天豔陽無比燦爛,黃昏時分,風裏還裹挾著午後的溫暖。男生穿著深藍色襯衫和黑色西褲,身體輪廓修長清俊,眉眼被襯得鮮活漂亮。


    千螢看著他,一瞬間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她的鹿鹿都長大成為一個年輕又英俊的男人了。


    他長得真好,沒有辜負任何歲月。


    “你怎麽傻乎乎的。”在她發呆間,時陸已經把她攬入懷裏,捏捏她臉頰,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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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螢剛回神,沒等她開口,時陸又立刻捧著她的臉親下來,在她唇上輕啄了兩口,自言自語。


    “還傻的蠻可愛。”


    “.........”千螢一下掙脫掉他的手,瞪過去。


    “你才傻。”


    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錯了,好阿千。”時陸受了她一個白眼,立馬軟和口氣纏上來,捉著她的手十指緊扣住,又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


    “你來接我下班我好開心。”


    “那我們待會去吃什麽?”千螢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計較,她說完正準備去手機裏選擇餐廳,忽然看到時陸目光在前麵一處停頓住。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弱弱的、難以置信的一聲。


    “時陸......?”


    她看過去,兩人不遠處站著三四個同樣穿著職業裝的人,不同年齡有男有女,唯一共同點,就是身前掛著和時陸一樣的工牌。


    比起他們,對麵的幾人明顯更加震驚,目光都不可思議愣愣落在這邊,先是看著時陸,緊接著偷偷移到千螢身上,極其隱蔽打量幾眼,又飛快轉向時陸。


    “這是你...女朋友?”其中一個男生先打破沉默,試探問道。時陸麵不改色點頭。


    “嗯,我女朋友。”他說完低頭對千螢介紹,語氣放柔很多。


    “這幾個人都是我同事。”


    “哦哦。”他似乎並不打算再多做認識,千螢隻能尷尬地迎合兩聲。


    對麵的人顯然也察覺到這一點,於是幹笑了下,禮貌寒暄:“待會我們要去聚餐,時陸你要來嗎?剛好和你女朋友一起。”


    “我就不去了。”時陸神色自如地拒絕:“待會要去約會。”


    “你們玩得開心。”


    “啊這樣...”


    “那我們先走了。”


    “拜拜。”


    幾個人互相告別然後往不同的方向走去,擦肩而過時,千螢還能看到人群中兩個女同事手挽手在看他們竊竊私語什麽。


    待他們走後,千螢停在原地若有所思,被時陸撞了撞她胳膊,才一臉沉痛抬起頭。


    “鹿鹿,你和同事關係是不是都不太好?”


    “?”時陸緩緩挑起眉。


    “不然他們怎麽看見你和見了鬼一樣?”


    “.........”


    時陸語塞,片刻後,不由分說牽著她往前走。


    “想好今晚要吃什麽了嗎。”


    兩人在討論著晚上的約會行程安排,手牽手慢慢走遠了。另一邊,也陷入了熱烈討論中。


    公司例行的同事聚餐,部門的人除了時陸基本上都到齊,方才撞見他的幾人正在熱情分享著八卦。


    “要不是親眼看見,我是真的不相信,一個人竟然會有差別如此大的兩幅麵孔。”


    “我們部門那個大帥逼時陸知道吧?”


    “知道知道,高冷的一匹,我在電梯碰到都不敢打招呼。”


    “沒錯,然後我們剛才在公司樓下撞見他和他女朋友了。”


    “一開始沒人敢認。”


    “誰能想到,那個巨高冷的大帥逼在他女朋友麵前粘人得像隻小貓咪,又親又抱的,就差沒掛在他女朋友身上。”


    “哇!靠——”


    一群人不可思議聲快要震破天花板。


    而他們口中那個巨高冷大帥逼的女朋友正在麵臨著相同的煩惱。


    時陸太粘人了。


    尤其是喝了酒。


    兩人今天不知怎麽最後定下的是一家西餐廳,牛排當然少不了紅酒搭配,時陸深刻詮釋了什麽叫又菜又愛喝。


    沒幾口,臉上就浮起淡淡紅暈。


    大庭廣眾之下,就往她頸間埋,東嗅嗅西親親,就差整個人貼到她身上。


    千螢在極力抵抗中,把他拖上了出租車,看著身旁緊粘著她不放的人,暗自歎氣。


    到底什麽時候,時陸才可以改掉這個喝完酒就喜歡親人的壞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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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軟刺》


    文案:


    林素是攝影圈出名的美女攝影師,人美技術硬,脾氣火爆,性格古怪,娛樂圈知名的流量明星請她拍照還要看心情。


    可是就是這麽有個性的林素,在陶牧之麵前卻是個小嗲精。


    林素:我要親親~


    陶牧之:先吃藥。


    林素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她一度想就這麽死掉。陶牧之的出現,拯救了她的心理,也拯救了她的身體。


    林素:我會碎掉麽?


    陶牧之:不會,我是醫生,我會把你補好。


    他是她的藥,一輩子都戒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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