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城寒雖寡言少語,鮮少答話,少女卻嘻嘻笑起來,頰側梨渦淺映。


    “我是來摘菱角吃的,我分你一個,你別聲張。”


    話音未落,手腕一轉,竟不知從哪裏變出個菱角出來。


    俗話說深處種菱淺種稻,不深不淺種荷花。


    玉家的湖水中荷花多,菱角也不少,又都是江南的紅菱。


    那少女笑吟吟地幫他把紅通通的菱角剝了,露出了雪白的菱肉。


    皓腕如雪,指若削蔥,竟是比那菱肉望之更白嫩滑膩。


    這一息一怔之間,鳳城寒已然明白麵前這少女既有這等絕色,定非普通的丫鬟,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丫鬟。


    可他望著她的笑靨,一時間不欲拆穿她,頓了半晌,默默頷首。


    他本是個疏冷寡淡的性子,此舉已算是破天荒地的親近了。


    ……操,這不科學!!為啥就同意了!金羨魚內心默默呐喊。不是說主角受鳳城寒是個冷淡無口嗎!


    她又笑起來:“你話真少呀。”


    她自顧自地說著,褰著裙角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又變出一捧菱角,用羅裙兜著,與他分吃了。


    鳳城寒默默地吃著,他不懂兒女情長,卻覺得這樣很好。


    竟如墜夢中,意酣魂醉。


    晚夏涼風習習,白鷺逐水,芙蓉瓣落,香氣滃然。


    二人分吃紅菱,但聞遠處水榭中塵囂聲,如蠅營營。


    【鳳城寒好感度+30,魅力值+30,當前好感度60,一見傾心】


    金羨魚:……


    忽然、忽然就手忙腳亂了起來!這到底是個什麽神展開!


    她低下頭故作羞射地默默吃菱角。


    鳳城寒側目望去,卻見少女桃花上頰,風動裙帶,荷絲繞腕。


    略、略有點兒羞恥啊。


    眼看眨眼間已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意識到這樣拖下去不行,金羨魚果斷站起身,拍拍手強笑道:“我要走啦,這些菱角都留給你了。”


    鳳城寒又是一怔,心裏竟隱現失落之感。


    倘若她真是丫鬟,他便向陰陽星君討要了她。他腦中忽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可是沒等他開口,少女卻踢踢踏踏地走遠了,她是赤足泅渡上岸的,因而沒穿鞋襪,隻留下了一串小小的,美麗的腳印。


    鳳城寒心尖上泛起了一陣異樣的滋味,他不懂兒女情長,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隻是單憑本能出言挽留。


    “等等。”依然是惜字如金的疏冷模樣。


    少女困惑又驚訝地望著她。


    鳳城寒躊躇著,心下微微一定,從芥子石中取出了一頂冪籬,抿了抿唇說:“這個給你。”


    她生得這般好看動人,若這樣走出去,恐有危險。


    金羨魚愣了一愣,眨眼間就明白了鳳城寒的用意。


    ……太太太紳士了!!真是個好男人啊!


    少女愣了愣,甜甜地笑起來,接過去拿在了手上把玩了兩下,笑道:“多謝你,我喜歡這個。”


    “我喜歡”這三個字甫一入耳,鳳城寒一顆心不由砰砰直跳,耳廓已漸露紅暈。


    【鳳城寒好感度+30,魅力值+15,當前好感度90 念念不忘】


    【眾裏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


    金羨魚內心磕絆了。


    ……這這這個好感度,漲得她突然有點兒方。有種不慎拆了cp的壓力山大。


    她剛帶上,正欲衝鳳城寒禮貌地笑一笑。


    卻沒想到一道熾烈的刀氣破空而來,足將她連連往後逼退了三步!


    刀光嗡嗡然,刀意散去時,麵前已多了道火紅的身影。


    金羨魚倉促之中冷不防地撞入了一雙冷沉鬱澀的雙眸。


    眸色如血。


    很好,綠jj標配的紅眼病。


    這雙眼屬於一個約莫十六歲模樣的少年刀客。


    俏臉鳳眼,麵上微寒,鬢若刀裁,眉如墨畫。


    天然一段凜冽的劍意,悉堆眼角。


    明明是火紅的發血紅的眸,卻頗有一股清冷之感,許是因為肌膚白得太過晃眼之故。


    紅發雪膚,當真是“的的孤芳冰氣魄,疏疏冷蕊雪精神”。


    這少年打扮得也十分少數民族風格,上身是窄袖羅衣,下身卻是裙裝,足蹬長靴,腰別金刀。


    一頭火紅的長發束作數個小辮兒,間以綠鬆石,瑪瑙為點綴。


    左耳綴著個金圈的耳環,耳垂白皙如玉,耳骨輪廓纖秀精巧。


    這少年刀客俏臉發寒,似乎不滿她與鳳城寒之間的距離之近。


    微微俯身,壓刀。刀風橫掃,往金羨魚腿骨上撥去,金羨魚她陣術、法術得玉龍瑤真傳,勉勉強強能混個中等偏上,但戰技體術實在有些不夠看。畢竟當初是跑800都會頭暈眼花的廢宅女大學生。


    一言以辟之就是脆皮法師。


    雖往後急退,卻還是猝不及防被踢中了腿骨,踉蹌著跌了一跤。


    那少年左手壓著刀,嗓音冷冷的:“你是誰?”


    這一交摔得金羨魚頭昏眼花,她暈乎乎地手撐著地,聽到這一句,不由愣住了。


    無他主要是因為這少年,或者說這小屁孩嗓音實在是太難聽了!!


    非是想象中那清朗的少年音,反倒是一口變聲期的公鴨嗓。


    少年似乎也自覺難聽,不願再人前多說一個字,一句話。如今這一開口,少年也自覺在人麵前露了怯,麵色頓時變臭了不少。


    隻是他性格一向驕傲,是萬不肯低頭服軟的,隻好強撐著,不等金羨魚回答,劈頭蓋臉道:“不論你是誰,快滾吧,休想在我麵前耍這些不夠看的小花招。”


    很好,鳳城寒相方來了。


    別問她怎麽知道的,係統麵板上寫得清清楚楚。


    【姓名:衛寒宵


    性別:男


    性取向:男


    好感度:-30】


    金羨魚心裏咯噔一聲,少年你這可怕的好感度,這是把我當成情敵了???


    說起來玉龍瑤他今日布下這場筵宴還和衛寒宵有關。


    畢竟魔域少主這個身份不黑化簡直不科學,書裏一手主導衛寒宵黑化,挑起正邪大戰的攪屎棍就是她那位“親親老公”玉龍瑤了。


    需知這個世界多海,東方兩塊大陸分“大仙洲”與“小仙州”,及數不清的星羅密布的仙島。


    海外的“小仙洲”即常人眼中的“魔門”、“魔域”。


    大仙洲則分“上仙洲”與“下仙洲”。


    上仙洲,謝扶危所在的十二洞天。


    下仙洲,玉龍瑤所在的天星漏玉家。


    都是如今仙門正宗,正道巔峰,雙方競爭正道魁首多年,到底是玉家略勝一籌。


    小仙州魔域與大仙洲修真界多年來一向太平,雙方和諧共處,未曾有兵燹戰火。直到玉龍瑤這個反社會人格的屑橫空出世。


    隻因為有趣就任性地挑起了戰火。


    這正邪兩方有多和平呢。


    魔域少主衛寒宵,因不受寵遭人排擠,流落至大仙洲,傷重難治時被鳳城寒撿回了十二洞天,收為弟子。


    十二洞天雖知曉他是小仙州中人,倒也未曾激烈反對。


    身為主角,衛寒宵成長得很快,轉眼之間已成正道助力,主角的成長很快引起了玉家的忌憚。


    一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二來(最主要的是)衛寒宵是十二洞天弟子,玉家和十二洞天正明裏暗裏掐架爭老大,衛寒宵的身份和實力在將來勢必會動搖玉家的地位。


    在這種情況下,玉龍瑤笑吟吟地主動提議,要不辦一個筵宴,席間提議讓衛寒宵與玉家本家嫡女結親,以此來試探衛寒宵的態度。


    倘若衛寒宵同意,那正好能把衛寒宵從十二洞天給挖過來。


    倘若衛寒宵沒有親近玉家的打算,則一定會拒婚。間接表明這位沒法拉攏,遲早是個威脅,需早做打算。


    對!這位究極之屑,明知衛寒宵暗戀鳳城寒,師徒關係微妙!根本不可能同意!


    轉過頭來,他又苦笑著向衛寒宵主動承認,本家針對你,姻親關係是我幫你拉攏的,我隻能幫你到這一步了。


    衛寒宵不同意,在他眼裏,玉龍瑤也不過是好心,不知他早已心有所屬。


    衛寒宵同意,在他眼裏,玉龍瑤則成了幫他說話,助他地位扶搖直上的大好人。


    可以說雙方四個方麵,這位究極之屑俱都考慮到了。


    衛寒宵果未同意。


    或許是覺得力度不夠,玉龍瑤又從中作梗,教唆本家嫡女對付鳳城寒。致使衛寒宵炸毛,打傷了這位炮灰嫡女。


    本家大怒,不同意就算了,竟然還張狂至此,終於下定決心除掉這個威脅。


    至此導致了衛寒宵的黑化,大小仙洲和平毀於一旦。


    當然這是後話,中間玉龍瑤如何攪屎的就留待後說了。


    她這位反社會人格的屑“老公”,善說善笑,善於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挑撥別人的情緒,察覺漏洞加以利用引導,說好聽點是教唆者,說難聽點就是攪屎棍。


    少年,或者說衛寒宵,這位在未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魔域少君,沒等她答話,麵上飛紅,頗添了幾分惱怒。


    快人快掌,連番攻來。


    金羨魚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一躍而起,裙帶飛揚,取他“曲池穴”。


    這是人體要穴,點中即手臂酸麻。可惜少年十分敏銳,她剛攻至他身前,少年便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朝外扭去。


    這一扣,手腕竟如被烈火炙烤,痛徹心扉。


    金羨魚情急之間扭身飛踢,掙脫束縛,往後掠開數丈。


    手腕上已添了處火紅的傷痕,火辣辣的疼痛順著肌理還有往丹田蔓延的趨勢。


    【恭喜宿主基礎體術熟練度+20,當前熟練度120】


    ??!


    金羨魚吃了一驚,這還能加熟練度的?這是不是代表隻要她狂刷熟練度終有一天能成為天下最強?


    沒等她反應過來,衛寒宵攻勢又至。


    金羨魚捂住手腕,硬著頭皮與之周旋。


    好在她步法也算輕靈幽微,烏發金環倉琅作響,翻身回旋,翩然塵世,如栩栩然之白鷺飛鷗。


    眨眼之間,兩人已拆了數十招。


    少年欲要壓刀再攻,一柄拂麈卻破空飛出,正正抽在了他腕上。


    衛寒宵一個吃痛,手勁不由一鬆。


    鳳城寒眼睫微垂,掌擊琴身,“錚”——


    七弦琴應聲飛出,橫亙在二人之中,音波均將兩人震開。


    不同的是,震向金羨魚的音波頗為溫和,如被春風托於掌中,輕輕落地→w→


    至於衛寒宵,則躲避不及,灰頭土臉地在地上滾了一圈。


    鳳城寒一手掐了個法訣,收回了拂塵,道:“衛寒宵,回來。”


    衛寒宵呼吸一促,皺眉駁斥道:“師尊!!”


    “此人來路不明!”


    金羨魚有點兒懵,捂著手腕,脫口而出道:“誰說我來路不明的。”


    衛寒宵掃了她一眼,道:“哪有丫鬟穿戴如此富貴?你身上這火浣布,火燒不焦,斫刺不入,昔年周穆王征伐西戎,西戎獻火浣布。投入火中,布則火色,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


    金羨魚臉微微一紅,怔了半拍,略有些尷尬。


    玉龍瑤沒短過她衣食住行,這的確是她在自己衣櫃裏所找的最為低調的了。卻沒想到這位主角攻對這些竟然還頗有些了解。


    少年看著像個鹽係的冰山boy,言語卻頗為毒舌,冷淡道:“遮頭遮麵,非是心中有鬼,便是容貌粗陋不堪。”


    ……她還是不刺激他冪籬是鳳城寒送的了。


    金羨魚笑道:“還有另一種可能。”


    衛寒宵下意識皺眉問:“哪一種可能?”


    金羨魚笑吟吟道:“我是個絕色美人。”


    衛寒宵似乎被她的不要臉震了一下。


    臭著一張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哼,你若是絕色美人我就將這柄刀吞了。”


    雖然她的確很想看主角攻表演個口吞大刀,奈何時間太趕,再拖下去難免不妙。


    遺憾地收回了這個想法,金羨魚心中微微一動,突然福至心靈,眨眼間想到了脫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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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神操作!


    少女倒也不惱怒,盯著衛寒宵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將衛寒宵看得渾身緊繃,渾身不自在了,才嫣然一笑。


    當然冪籬遮臉衛寒宵是看不見她的容貌的。


    隻不過這吟吟的笑音,足可分辨少女是在笑的。


    金羨魚頗有些口無遮攔地說:“不是就不是了,你何必這麽凶。”


    “那是你師父嗎?你可真聽你師父的話。”少女含睇笑道,“倒像是怕老婆的耙耳朵。”


    衛寒宵幼時曾四方流浪過一段時日,自然明白蜀地方言耙耳朵是何意,身子不由微微一僵。


    衛寒宵道:“你什麽意思?”


    金羨魚笑道:“笑你不像徒弟,倒像個妻管嚴。”


    衛寒宵心中一跳,不自覺看了鳳城寒一眼,少年騰地桃花上頰,精致疏冷的俏臉上紅暈微顯。


    他被說中心事,忍不住強自鎮定地握緊了刀柄,冷聲道:“胡言亂語!” 隻是心頭對這少女的反感卻微妙消散了不少。


    ……瞧見沒有。


    金羨魚露出個禮貌的商業化的微笑。


    收拾這種基佬小弟弟簡直是易如反掌,隻要撿著好聽的話順毛擼準沒錯。


    嗬嗬嗬。


    少女扶著冪籬,歪著腦袋笑道:“瞧見沒,耙耳朵,你師父不要你攔我,我這回真的走啦。”


    “咱們後會無期。”


    鳳城寒心中蕩開一陣茫然,收了琴抱琴而立,琴弦深深勒入指腹,他想要出言挽留,卻不知為何,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時的水榭內。


    玉之綸將玉佩抄入袖中,麵色微微一沉。


    這一連三條訊息發出,竟都入石沉大海一般,難道說情況有變?


    亦或者說那金氏臨時反悔了?


    他出生本家,本來就不曾多看得起玉龍瑤和他這位夫人,不過是為了謝扶危,才勉為其難地與金羨魚合作罷了。


    世人眼裏所謂的美人於他而言不過庸脂俗粉。


    玉之綸他有一個難以宣之於口的秘密。


    他喜歡的是男人。


    尤其喜歡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勁瘦有力的線條,一如遠黛青山起伏,清姿逸逸。


    如此一來,就對女人不甚敏感了。


    此人雖放下架子與金羨魚合作,到底厭惡女人家心機深沉,小肚雞腸,沒男人大方。


    他是堂堂的本家嫡子,筵宴上自有不少前來攀交情的。玉之綸勉強喝了三杯,終究是坐不住了。


    少年俊俏的臉蛋上微露陰騭之色,胡亂找了個借口大綽步地離開了水榭,逕往約定過的客房的方向而去。


    孰料到了客房,大門緊閉。


    玉之綸微微一怔,伸手去推,非但沒推動,力道反而反震回了虎口。


    這是結界?!


    不似謝扶危所處的十二洞天的功法,更像他玉家法術。


    明明說好的,如今罩下結界又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那金氏當真臨陣反悔了?又或是臨時起意貪慕起了謝扶危的美色?


    玉之綸心下微微惱怒,扶著結界,拔高了嗓音,斥道:“好你個金氏!臨陣反悔自己上算什麽!”


    就這樣,玉之綸羞惱的嗓音,不偏不倚,清清楚楚地回響在了客房內。


    客內二人皆是齊齊一怔。


    上什麽?什麽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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