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兩銀子冰冷冷的躺在芙蓉手心裏,做好的衣衫整整齊齊擺在櫃子裏。[txt全集下載]


    想到王紫秀的遭遇,芙蓉心中實在不忍,就叫葫蘆拿上銀子坐上馬車去京城的破廟裏找她。


    葫蘆握著銀子小聲道:“大姐,你放心好了,我把銀子給她,保證她以後來敢騷擾我姐夫。”


    “你以為你姐夫是香餑餑呢,全京城的女子都搶著要?這四兩銀子,是我感謝她幫我做了衣裳,也是她應得的,你說話的時候過過腦子。”


    “知道了大姐。”


    “你當真能找到王紫秀落腳的地方嗎?”


    “放心吧大姐。”葫蘆拍著胸脯:“以你弟弟的聰明伶俐,京城裏還有我找不到的人嗎?別說她是一個大活人,便是一隻老鼠,我也能找到她的洞穴。”


    果然,葫蘆一路找尋,很快找到了王紫秀跟她爹蝸居的破廟。


    破廟裏結了厚厚一層蜘蛛網。人走進去,稍不留神就會撞在蜘蛛網上,那些白色的網粘在臉上,要扯好半天才能扯下來。有時候蜘蛛落在人臉上,那麽又大又黑的一隻,冰涼的很,嚇的葫蘆扯下蜘蛛就一陣猛踩。


    廟門大開著,或者說兩扇廟門已經壞了一扇,剩下的一扇站也站不穩,風一吹,就“哢嚓哢嚓”的一直晃悠,像沒了牙的老婦在唱歌,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長籲短歎的,讓人忍不住擔心她會喘不上來氣。


    破廟的屋頂,一片一片的露著天,天是陰的,光線也是陰的,那麽陰鬱的光線透過漏洞照射下來。破廟裏黑黢黢的,幾根橫梁掉在稻草上,上頭已經落了灰了,想來好久不曾有人動過了。


    佛像也是殘缺不全的,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腦袋,香案上連香灰也沒有。幾根稻草飄飛到上麵。又隨著風落到地上。隻有一個楊木舊燭台,上頭點著半截兒細細的白蠟燭,孤零零的站在破舊的佛像跟前。


    破廟一角。有張破席子,上頭有一床露著棉絮的髒被子,有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縮著身子眯著眼睛躺在破席子上,身子像蝦米。還在瑟瑟發抖;“紫秀啊,你別管我了。我怕是不中用的,倒連累了你啊好孩子。”說話的時候,老頭的眼睛是眯著的,葫蘆悄悄走過去。<strong>小說txt下載</strong>伸手在老頭麵前拂了拂,老頭也不為所動,隻是自已嘟囔自己的。看來他的眼睛不好使了,什麽也看不見。


    破廟另一角升著一堆火。火上架著一個藥吊子,小小的火苗舔舐著藥吊子,藥吊子裏的草藥發出“噗嗤噗嗤”的冒泡的聲音,同時,一股刺鼻的藥兒味兒直撲人臉,聞一聞這味道,都覺得苦如黃連,而藥吊子旁邊,有另外一堆幹柴,幹柴上有一口鐵鍋,鐵鍋裏似乎煮了米粥,也是“噗嗤噗嗤”的發出響聲,不過有一股淡淡的米香。


    葫蘆的手凍麻了,他悄然湊到鐵鍋邊,伸出手來取暖。


    王紫秀拿根筷子,背對著葫蘆,用筷子在藥吊子裏不停的攪動,同時拿了一個黢黑的碗來,想來是藥碗了。


    她的胳膊肘兒撞到了葫蘆,她揩揩臉上的白煙,吸了吸鼻子道:“爹,你怎麽起來了?”


    “我沒起來啊。”


    “爹還說沒起來。”王紫秀笑笑:“大夫不是說了麽,爹受了風寒,要好生養著才好。如今外頭冷的很呢,破廟裏風大,房頂上還漏雪呢,爹還是捂著被子暖一暖的好。診費呢,爹就不用擔心了,我遇見了一位好心的夫人,她給了我銀子……我還了十兩給青樓……還有一兩,夠給爹抓藥的了。”王紫秀說著,伸手輕輕的推了推葫蘆:“爹,你去歇著吧,這裏有我呢,一會兒就好了。”


    “哦……”葫蘆尷尬:“我不是你爹。”


    王紫秀聽到這聲音,嚇了一跳,扭頭一看,覺得葫蘆麵熟,再一想,是了,可不就是蘇府裏見到的小公子嗎?她趕緊放下筷子,想請葫蘆坐下,可破廟裏除了那幾根掉落下來的橫梁,連張凳子也沒有。她有些尷尬:“這位公子……”


    “我叫葫蘆。”


    “什麽?你買了葫蘆嗎?”王紫秀眼睛看不見的爹豎著耳朵道:“這時候外頭還有葫蘆賣嗎?買回來是炒菜呢還是切開做水瓢?紫秀啊,好不容易遇見好心的夫人,人家可憐咱們,給了咱們銀兩,咱們可不能亂花……一枚銅錢要掰成兩半兒花才行……”


    “是,爹。”王紫秀笑,同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爹的耳朵也不太好使了。


    葫蘆把四兩銀子掏出來,看看破廟的情景,他也動了惻隱之心,又從衣袖裏摸出一兩銀子來湊成五兩塞給王紫秀:“這是蘇夫人給你的,你拿著吧。”


    “不行……蘇夫人已經幫了我大忙了,我怎麽能再要她的銀子呢?”


    “哎,這五兩銀子對蘇夫人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她有錢著呢。”葫蘆笑著道:“再說你幫了她的忙,她有心感謝你,這銀子,也是你應得的,你若不收,我拿回去,她一定又讓我送來,這冰天雪地的,你可別讓我再跑一趟了。”


    “可是葫蘆公子……”


    “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爹想想,雖然你們能賣藝掙錢,可如今冰天雪地的,京城裏行人稀少,你們就是賣藝,也掙不了幾兩銀子,何況你爹的病還沒全好,你們無法賣藝,再說你爹萬一病重了,還不得抓藥啊?”


    “什麽?紫秀啊,我的病又重了嗎?我怎麽聽大夫說我的病又重了?”王紫秀的的爹豎著耳朵靠著一堵破牆,急的沒法子,摸索著拿起他的二胡來,眯著眼拉著二胡,拉出曲曲折折幽幽怨怨的調子,不忘哼唱著:“哎喲……命苦喲,又病重嘍……怕是沒幾天活嘍……尋親不遇……怕是沒幾天活嘍……”他聲音嘶啞,像有隻老烏鴉臥在房頂上叫,叫的人心裏發麻。


    “你看你爹――”葫蘆歎氣道:“你爹眼睛不好使,耳朵也瞎,唱的又這麽難聽,二胡拉的跟鬼哭一樣……你們哪,一時半會兒怕掙不著錢的,還是收下這五兩銀子吧。有誌氣不在這一時。你餓死了不要緊,你爹要餓死了,你就是不孝了。”


    王紫秀聽葫蘆的話在理,便含淚收下了銀子,又送葫蘆到外頭去坐車,一時回了破廟,藥吊子已經“噗嗤噗嗤”的往外冒藥湯了。


    王紫秀趕緊用一塊破布墊著藥吊子,把藥湯倒在破碗裏,然後吹了吹端給她爹喝。


    王老爹顫顫巍巍的接過藥碗來,卻不喝,而是把藥碗放在身邊,他賭氣拿起二胡,又欲拉。


    王紫秀趕緊道:“爹,藥可以喝了,天冷,喝了發發汗對你的病有好處。二胡不忙拉的。”


    “不喝。”


    “爹怎麽了?怎麽又要拉二胡?最近咱們不是不賣唱嗎?不必練習了,爹拉二胡,可拉的很熟練呢。”


    “爹哪是要拉二胡,爹是難過,你們怎麽……怎麽那麽不聽話?”


    “爹這是什麽意思?”


    “剛才那位公子是誰?是哪個府上的?為什麽給咱們銀子?是不是看上你了?五兩銀子雖然不少,可你也不能為了這銀子就……”


    “爹,你誤會了。”王紫秀笑著道:“這位葫蘆公子……”


    “我不管是葫蘆公子還是南瓜公子還是番茄公子的,你且說說人家為什麽不辭辛苦來給咱們銀子,還非得塞給你。”


    “剛才他的話爹沒聽到嗎?”


    “當然聽到了,他還咒我病重呢,大戶人家的人哪,就是為富不仁。”


    “爹,你真的誤會了。”見王老爹發小孩子脾氣,王紫秀笑著解釋道:“剛才葫蘆公子的話爹你肯定聽到了,如今又故意裝糊塗呢。先前幫襯咱們的蘇夫人,便是這位公子的親姐姐,這位葫蘆公子,不過是替他姐姐來探望咱們,人家是一片好心,給咱們銀子還不求回報,不像以前京城那些富家公子,不給銀子,還想占……我的便宜……爹怕我受委屈,所以才說那樣的話,我是明白的,不過爹放心,人家不是那樣的人。再說,即使人家有那樣的心思,我還覺得配不上人家呢,我又是什麽身份……”


    “哎……都是爹害了你。”王老爹放下二胡,愧疚的摸索著拉起王紫秀的手拍著:“秀兒啊,爹對不起你……當年爹……如今爹……害的你一無所成,還要養著我這個不中用的爹……爹並不是說有錢人家的公子就不好,而是……咱們高攀不起,嫁過去難免受委屈,再則,爹也是怕,怕萬一你嫁進富貴人家,會變的像……像……”王老爹說著,流下了渾濁的淚。


    王紫秀趕緊幫他擦擦,一麵喂他喝藥,又安慰他:“爹,我怎麽會變的像她一樣呢?爹放心好了,我這輩子都帶著爹,我會心疼爹,愛護爹,不會丟下爹不管的。爹的養育之情,女兒一輩子也不會忘的。”


    “當真?”


    “當真。雖然咱們日子艱苦,可有爹在,紫秀便有家,雖然住在破廟裏,紫秀也怡然自得。”王紫秀信誓旦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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