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人顧不得去看這繁華的京城,一雙眼睛像老鷹似的,隻是盯著前頭不遠處大柳樹下芙蓉乘坐的馬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那馬車是蘇府的馬車,寧夫人自然認得。


    馬車先是一陣搖晃,兩個車軲轆也跟著左右擺動起來。


    “地震了?”寧夫人心裏“咯噔”一下,可自己所乘坐的馬車,分明安安穩穩的,一動也沒動。


    她有些不解,不禁嘟囔:“少奶奶坐的馬車怎麽搖晃起來?難道……車裏有男人?”


    車夫搖頭:“這位夫人,你恐怕看錯了,我一直盯著呢,前麵那馬車,自從停在大柳樹下以後,就沒見下來人,也沒見有人上去,那馬車裏,恐怕隻有你們家少奶奶一個人。”


    “我自己有眼睛,不用你多嘴。”寧夫人白了車夫一眼:“你好生駕車,別驚了馬,也別被前麵的人發現咱們。”


    車夫點頭,一聲不吭。


    燥熱的太陽升到了街邊的房頂上,穿紅戴綠的姑娘們被曬的出了汗,紛紛撐起了或白或藍的油紙傘,一個個油紙傘,像一朵朵盛放的花一樣,綻放在京城的街道上。那些扯著嗓子叫賣的商販,由於炎熱的緣故,身上發了汗,又出了力,嗓子眼裏要冒出火來,便端了茶,“咕嚕咕嚕”的灌上一通,然後接著吆喝。


    太陽照著馬車,本來就悶熱的馬車變成了蒸籠,這個時候,若是紅薯坐在馬車裏,也會被蒸的冒白煙吧,那些熾熱的光線,穿過車頂。在封閉的車廂裏發酵,然後升騰,遊移,把寧夫人卷積在其中,一股難擋的悶熱向寧夫人襲來,她覺得自己快被蒸熟了,臉上冒汗。後背冒汗。隻得拿小手帕去扇風,過了一會兒,小手帕都濕了。她隻得解開腰間的絛帶。一麵鬆了鬆衣領。


    車夫見此,趕緊道:“這位夫人……你這是要寬衣解帶?咱們男女授受不親,你可不要害我……”


    “你想的美。”寧夫人“呸”了一口:“這天也太熱了。坐在馬車裏實在招罪,不知少奶奶坐在馬車裏幹什麽。那麽久了,也不見她出來。”


    寧夫人的話音剛落。便見前頭的馬車重重的顛簸了一下,接著,車夫在地上放了一條長椅,有個穿玫瑰金色棉布繡牡丹花鞋子的腳落在長椅上。然後,是另一隻腳。


    這雙鞋子,寧夫人見芙蓉穿過。可芙蓉在廟裏的時候,穿的還是淡黃色菊花鞋子。怎麽這會兒換了這麽一雙嬌豔的鞋?


    寧夫人瞪大了眼睛,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汗,偷偷縮在車簾後麵觀察著芙蓉。


    芙蓉慢吞吞的從車廂裏出來,踩著長椅穩穩的落在地上,這時的芙蓉,跟廟裏的芙蓉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出門的時候,包括去廟裏的時候,芙蓉都是良家婦女的裝扮,水綠色長衫,廣繡乳白色紗衣,墨綠色襦裙,腰間係著暗金色細絛帶,腳上穿著淡黃色菊花紋鞋子。她蠟黃著臉,額頭上還長了幾粒痘痘,或許是近日沒睡好,芙蓉有了明顯的黑眼圈,寧夫人還笑說,看那黑眼圈,還當芙蓉是一隻成了精的大熊貓。芙蓉出門時,沒擦胭脂沒抹粉,嘴唇也是幹巴巴的,頭上梳著最為尋常的發髻,發髻間隻有兩朵淡紫色的杏花做點綴,一星半點兒的金銀首飾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這樣,芙蓉瞧起來倒像小戶人家的丫鬟,整個人看起來幹癟癟的,少了許多風韻,這樣的裝扮,京城的大街上,隨處都是。


    可此時的芙蓉,簡直判若兩人,光鮮的讓人不敢直視,至少寧夫人看見以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口涼氣順著她的喉嚨一直翻滾流落到她的肚臍眼,這種驚詫,恐怕隻有在她見鬼的時候才有過吧。


    芙蓉穿著一雙玫瑰金色棉布繡牡丹花鞋子,暗金色百褶裙拖尾長裙,腰間係著米白色牡丹紋絛帶,穿石榴紅小圓點小衫,配及膝軟紗罩衣。


    她的發髻輕輕的,溫柔的垂墜在耳後,那一頭青絲,油亮發光,梳的一絲不亂,她鬢邊插了一朵淡粉色的半開月季,垂墜溫婉的發髻上,插著手指粗的鳳紋樣式金簪子,而她佩戴的耳環,是明珠樣式藕色寶石打製。這些或金或寶石的點綴,讓芙蓉整個人如春天一樣明媚起來。


    她略施粉黛,塗亮了嘴唇,上頭抹了淡粉的顏色,然後擦了石榴紅的胭脂,那麽一張白嫩的臉,甚至,她額頭上那兩粒突然冒出來的痘痘也不見了,想來是用脂粉給掩蓋了。而讓寧夫人笑掉大牙的,覺得芙蓉像熊貓的罪魁禍首,芙蓉的黑眼圈,也突然消失不見了,相反,她的眸子深邃而明亮,閃著悠悠的光芒,像夏天深井裏的一波一波的清水,讓人忍不住想去親近。


    這樣的一位小娘子,莫說是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走在那些凡夫俗子之間,就是放在皇宮裏,那也是一位姿態端莊極為俏麗的娘子。


    寧夫人不知是餓了,還是看花了眼,她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恨恨的擦了擦臉上的汗:“長的倒有幾分姿色,今日一打扮,還人模人樣的,她倒是有心思的,她這些衣裳首飾,自然是裝在隨身的包袱裏了,出門的時候,穿的那樣俗,剛才前頭的馬車搖搖晃晃,想來是白芙蓉在裏頭梳妝打扮,這會兒打扮好了,不知要去做什麽。”


    “還能去做什麽,打扮的這般妖豔,定然是去見男人了。”車夫也咽了口唾沫,麵前的芙蓉,美的讓車夫手心裏發了汗:“這樣一位美娘子,莫說是別的男人,便是我們這樣的男人見了,也忍不住多看幾眼,今日算我有福氣。”那車夫扭頭看看寧夫人,又搖頭:“你是她娘嗎?怎麽長的一點兒也不一樣?前麵那小娘子,肯定是像她爹吧?”


    “我是她後娘。”寧夫人瞪著車夫:“我給你銀子,是讓你盯著前麵的馬車,沒有讓你多嘴。”


    或許是天氣熱的緣故,芙蓉下了馬車,抬頭望了望半空,車夫很快遞了一把米白色印牡丹花的油紙傘給她,芙蓉接下油紙傘,交待了車夫幾句,好像是讓他在原地等著,她舉著傘,邁著小碎步,像京城裏那些女子一樣,步態優美的往前走去。


    她走過一排一排的房舍,走過一棵一棵垂墜到地上的柳樹,走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哪兒,都是那麽的光彩照人。


    寧夫人不斷催促著車夫跟上去,還好芙蓉的步子很小,整個人又明豔照人,不然在這茫茫人海中,真不好跟蹤。


    不知不覺,芙蓉穿過幾條街巷,不停的回頭張望,時不時的,又拿油紙傘擋著臉,最後,她在一塊叫“醉香樓”的招牌前停了下來。


    醉香樓前擺放著牡丹,玫瑰,海棠等各色花卉,油木招牌上懸了大紅色綢帶,足足懸了兩三層。十分富貴雍容,而二層小樓熙熙攘攘,不時有劃拳的聲音傳出來。


    來來往往的婦人走到這兒,嘴裏都要咒罵一兩句,然後加緊了步子往前衝,那些小姐模樣的女子由丫鬟陪同,走到醉香樓門口,趕緊用手帕擋著眼睛,丫鬟便扯著她們的衣袖,像領盲人走路一樣,飛快的不見了。


    或是挑擔的貨郎,或是光著膀子的農夫,或是衣著光鮮的大家公子走到醉香樓門前,統一伸長了脖子向二樓張望,望一會兒,咂咂嘴,笑一笑,然後,有人大搖大擺的進去,有人唉聲歎氣的出來。


    車夫把馬車停靠在醉香樓左側,那裏已停了不少馬車,寧夫人掀開簾子朝醉香樓望了望,見車夫仰望著二樓傻笑,便道:“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嗎?又不是吃山珍海味,我聞著味兒,裏頭吃的不過是雞鴨鵝,這裏的飯菜味道是有多香,看看你,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這位夫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裏頭啊,雖吃的是雞鴨鵝,但多少達官貴人也吃不起呢。”車夫一臉羨慕。


    寧夫人隻是不信:“這醉香樓的雞,難道會下金蛋不成?”


    “這倒不是。”車夫人笑笑:“這裏頭吃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裏的姑娘,這裏的姑娘可是京城一絕,這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妓院,夫人,您是女人,不知道也不奇怪,您家老爺一定知道。”


    寧夫人住了嘴,心裏暗暗道:“當年老娘在京城裏混的時候,什麽賭坊妓院的沒去逛過,如今嫁到蘇府,常年不到這些地方走動,倒生疏了,區區一個車夫,也能在我麵前炫耀。”


    可她又想不明白若這個醉香樓真是妓院,那芙蓉穿戴成那樣,在醉香樓門前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什麽?她一介女流,這裏也不應該是她來的地方呀,剛才那些婦人小姐,從醉香樓門前經過,一個個像老鼠一樣,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白芙蓉她怎麽就這麽與眾不同呢?她懷著什麽樣的心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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