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寧夫人的眉頭舒展開來:“你真的滅了鬼?”


    “自然滅了,以後蘇府就安生了,夫人你也不必再害怕了。我法力高強,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一來到蘇府,蘇府的鬼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夫人以後就可以踏踏實實的睡覺了……再也不會被這些鬼騷擾……”法師說著,又朝著黃色小劍吐了一口水酒,然後聽見“噗”的一聲,小劍頓時變成了紅色。


    眾人的眼都看呆了。


    “你們瞧,這小劍上留的,便是那些鬼的血……以後你們可以安枕無憂了。”法師拍著胸脯。


    眾人鬆了口氣,小劍上紅紅的東西,看著確實像是鮮血的顏色,而且自打法師來以後,一會兒施法,一會兒吐火,一會兒畫符,一會兒念念有詞,大夥像看雜耍一樣看著這一切,如今這鮮紅鮮紅的小劍就握在法師手裏,聞著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兒,大夥就更確信無疑了。


    “看來以後得安生了,總聽大奶奶說見了鬼,我們是不信的,原來真有鬼呀。”


    “是啊是啊,還是法師道行高,把這幾個鬼收服了,以後就安生了。”


    寧夫人卻還是不放心,又交待法師寫了一連串的符咒,這些符咒黃紙為底,上頭用研磨的朱砂寫成彎彎曲曲的小字,寫的什麽,倒是看不清,可法師隻說這符咒靈驗,一時之間寧夫人把這符咒當成救命稻草,接下符咒,親自把它們貼在偏房的門上,窗上。甚至牆上。


    大雨傾盆。嘩嘩的雨不知疲倦的流落下來,打在灌木上頭。把灌木衝刷的油亮油亮,雨水拍打著滿院的月季花,嬌弱的月季花經不住打擊,花瓣零落,一片一片的落在泥水裏,又隨著泥水向遠處流去。遠遠望著,這泥水匯成的小溪。竟然是花的小溪。竟然是粉色的,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窗上的符咒,牆上的符咒。門上的符咒,到處都是符咒,黃色的紙被風一吹,輕輕的掀起一個角。寧夫人趕緊上前去按住了,又重新抹了些漿糊上去。一時之間。整間偏房被符咒包圍,這倒不像是普通人居住的偏房了,更像是一座廟宇,一座被人施了法的廟宇。


    下人們縮著手蹲在廊下。望著不遠處打著補丁的偏房閑聊起來。


    有的說:“這下任何鬼怪都近不了大奶奶的身了吧?這些符咒,可是法師一張一張寫出來的,聽說靈驗的很。每一張十文錢呢。真是貴的很。”


    “貴有貴的好處,至少大奶奶安心了。再說老爺也舍得花這個錢。法師就厲害了,沒多大一會兒功夫,就把府裏的鬼斬盡殺絕了,以後啊,大家都可以有安穩覺睡了。”


    寧夫人貼好了符咒,這才吹熄屋裏幾十根蠟燭,迎著花白的光,她看到窗戶外符咒的倒影,整個人都是踏實的,她安安穩穩的躺倒在床上,不多時便發出了呼嚕聲。


    蘇老爺讓人送走了法師,又有些懊悔:“既然法師說咱們府中有鬼,那……剛才忘了讓他多寫幾張符咒了,這樣每間房都貼一些不是更安全?”


    “爹,隻貼娘房裏就行了。”芙蓉頓了頓:“反正……隻有娘那裏鬧鬼麽,其它人那裏,還算太平。”


    “隻是不知道為何單單你娘那裏鬧鬼,這處宅院,也住了許久了,並不曾聽說有鬼……這事倒是破天荒的,我也忘記問法師了,看那些鬼跟你娘有何冤仇呢,為何總是嚇她呢?我卻一次也沒見過。不過如今鬼被消滅了,偏房那邊又貼了符咒,想來,你娘會好起來的……”


    芙蓉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雨漸漸的停了,被風雨折磨了好幾天的月季花終於停止了擺動,一株一株相互依偎著,迎著光努力的綻放。


    蘇府的積水終於可以清掃一下,涓涓細流順著下人的掃把,一點一點兒的流去了排水渠,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蘇府的青石小道,經雨水的衝刷,那青石愈發油亮光滑,竟像是百年石玉一樣,發出幽幽的色澤。


    雲層似乎薄了不少,太陽隱隱約約的從雲層後麵露出半張臉,不是火紅的,竟然是淡淡的一抹紅,多日下雨,不見太陽,太陽也似乎害羞了,隻是扭扭捏捏的,一會兒跳動出來,一會兒又悄悄的隱進雲裏,光線也是一明一暗的,隻是太陽的溫度照在人身上,讓人暖洋洋的。


    蘇府的房舍還是濕淋淋的,白色的石牆因沾了太多雨水,有些斑駁,一塊一塊的白石灰開始脫落,唯有房頂明豔豔的瓦片,被雨水衝刷掉上頭的灰塵,又經太陽一照,頓時又光鮮起來。


    耳邊沒有了劈裏啪啦的雨聲,走路也不用再撐油紙傘,蘇府下人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或是清掃府裏的落葉,或是去扶被風雨吹倒的樹苗,或是塗抹斑駁的石牆,或是端著盆子在井邊洗衣裳,一股股青煙從蘇府廚房裏冒出來,一股飯食的香氣便飄了出來,這裏有小米粥的香軟,有饅頭的清香,有萵筍的甘甜,有燈籠椒的辛辣,這些味道隨著風,撒在蘇府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一個尋常的早上。


    這是一個難得的晴朗的早上。


    蘇府的一切又都按部就班了。


    就像那場雨不曾來,就像那些鬼不曾出現。


    “自從法師來滅了鬼以後,好像大奶奶睡的踏實了,夜裏再也不大喊大叫了。”一個洗衣的婆子望著偏房的方向道。


    “是啊,看來那個法師果然是靈驗的。瞧瞧偏房貼了那麽些符咒,什麽鬼怪也不敢上前了吧,早知這樣,當初我也應該向法師求一張符咒來貼身帶著……”


    “鬼也是挑人的,那些鬼隻找大奶奶,你以為鬼會找咱們?咱們又是何等身份?”洗衣的婆子笑了笑,手上不停的忙活著:“大奶奶沒事便好了,隻可惜,法師雖能驅鬼,卻不能救治少奶奶的倆孩子,可憐那倆孩子了,估計活不過這幾天了吧?這些天少奶奶照例接了藥給孩子喝……也不讓咱們上前去伺候,我常聽見那倆孩子啼哭……”


    “是啊是啊,白家少爺多愛笑的一個人,每次從少奶奶房裏出來,臉都耷拉著,就跟死了親爹娘一樣,想來那倆孩子一定病的極重的……要不然,當初大奶奶也不會看見他們的鬼魂……自然是人之將死,魂魄都出竅了吧?”


    倆人越說越哀傷,隻是沒留意芙蓉從她們身邊經過,待發現時,兩個婆子嚇的差一點兒蹲坐在地上:“少奶奶……少奶奶……是我們的錯,我們不應該私下議論……”


    芙蓉沒有說話。


    寧夫人慢悠悠的走了過來,腰裏掛著一個很大的香囊,那香囊足足有男人的巴掌大,上頭卻沒有繡任何花樣,隻是簡單的兩塊紅布縫合而成,隻是裏麵鼓囊囊的。寧夫人揪著香囊衝芙蓉笑:“少奶奶也不必生氣,那倆孩子的事,誰人不知呢,也不怪下人議論。”


    婆子們更不敢說話了。


    芙蓉信步往前走,手中端著一小碗黑黢黢的藥,她的腳步很穩,碗裏的藥雖然很滿,卻一點兒也沒有灑出來。她就那樣抬著頭,她墨綠色的簪子迎著一縷一縷細膩的陽光,發出耀眼的光芒來,此時的芙蓉,像極一隻昂首挺胸的孔雀。


    寧夫人一直看不慣她這樣子,便追了上來:“少奶奶,還要喂孩子喝藥嗎?怕是藥石無靈了。真真是可憐。”


    芙蓉停下腳步,回望了寧夫人一眼,語氣依然是淡淡的:“大奶奶的心病好了?不怕鬼了?敢出來走動了?”


    “那是當然,你也親眼見到了,法師已經來府裏滅了鬼了,而且還給了我不少符咒,那些符咒就貼在我房間,什麽妖魔鬼怪都不能近我身了。”寧夫人說著,抖了抖她身上懸的香囊,她打開香囊,露出裏麵端端正正的幾張黃紙出來,那黃紙上用朱砂寫了字,芙蓉一眼便認出是符咒。


    寧夫人有些得意:“我不但在房間貼了符咒,剩餘幾張符咒我也隨身帶著,這樣,就更安全了。”


    “這樣最好。大奶奶可別忘了,不管是吃飯,睡覺還是上茅廁,都要帶好你的符咒,不然,或許……鬼就又來找你了。”芙蓉嗬嗬一笑,她手中的藥碗依然是紋絲不動的。


    “鬼怪的事,自然不勞少奶奶你費心了,有了法師,有了法師的法力跟符咒,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了,隻怕那些鬼不來找我呢,若還有鬼來找我,我一定用這符咒讓他們灰飛煙滅,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寧夫人說著,又得意的揚了揚身上的香囊,然後又不忘挖苦芙蓉:“倒是少奶奶可憐,符咒也救不了你的,你那倆孩子,早晚得死翹翹。”


    “你才死翹翹,你才死翹翹。”葫蘆從寧夫人背後鑽出來,先是伸出手指點了點寧夫人的大腦門,然後一手揪下寧夫人腰間懸掛的香囊扔在地上,還不忘踩上兩腳:“以為帶了香囊,就可以欺負我大姐麽?哼,現在就踩壞你的香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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