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捧了一些點心來,說是欽國侯府送來的,特意拿給寧夫人嚐一嚐。


    寧夫人看看盤子裏,是幾樣精致的小點心,有紅的有綠的,也有嫩黃色的,顏色極細膩生動,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才吃的起的東西。雖咽了口唾沫,想去吃,可細想了想,還是抬手給打翻在地上。


    小丫鬟很是委屈,蹲下身子便撿:“大奶奶這又是何必,這些點心,可真真是欽國侯府送過來的,少奶奶好心,讓端一些給老爺大奶奶嚐嚐鮮的,大奶奶怎麽……”


    “少奶奶好心,你去伺候少奶奶好了,何苦在我麵前裝這可憐相。”寧夫人坐直了身子,身子一動,又疼的她咧嘴,小丫鬟實在心疼那些點心,撿起來以後,又逐個拍拍上麵粘的灰塵,將點心一一擺回盤子裏收著。


    眼瞧著落在地上的果子又被撿了回來,寧夫人又伸出手來把點心打翻在地上,而且交待道:“不許撿,難不成這些東西,還要撿起來給我吃麽?”


    小丫鬟不知哪裏惹怒了寧夫人,先前雖知寧夫人不好伺候,如今親曆,也不敢多言,隻是瑟縮在那兒,紅了眼圈。


    那盤點心,終究落到了塵埃裏,紅綠相間,嫩黃耀眼,就像泥地裏開出的一朵朵花。


    寧夫人望了望窗外,這日陽光不好,半空中烏雲低垂,像是有一道烏色的簾子懸在半空,也沒有風,窗下的月季花多數也耷拉著腦袋。


    院子裏密不透風。寧夫人有些焦躁。


    她的眼神不停的遊離,不多時,她的眼睛停留在窗台那灘新鮮的鳥糞之上。她笑了笑,笑的很開心,然後,她慢慢的回頭,盯著牆角瑟瑟發抖正準備離去的小丫鬟道:“你回來。”


    “是,大奶奶。”小丫鬟低頭垂手的轉了身。


    “我讓你出去了嗎?”寧夫人笑著問道。這笑讓人毛骨悚然,簡直比她大聲嗬斥下人的時候更讓人害怕:“我讓你出去了嗎?你回答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沒……沒有……”


    “既然我沒讓你出去。你慌什麽?難不成我會吃了你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隻是怕打擾了大奶奶休息……”


    “休息?嗬嗬。最近我在偏房裏都快悶死了,我摔的半死,如今躺在這兒。你們多半高興壞了吧?是不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呢?”


    “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什麽都敢。”寧夫人見小丫鬟站在那兒,呆若木雞,說話都哆哆嗦嗦,知道她害怕。便伸了伸手指讓她上前:“你過來,我又不會吃了你。”


    小丫鬟不動。


    “你過來。”


    小丫鬟往前挪了幾步。離寧夫人近了些。


    寧夫人探著身揪住小丫鬟的頭發,把她揪到床頭:“看你的年紀,倒是年輕的很,這府裏的下人呢。一向不把我這個大奶奶放眼裏,你這小丫鬟,可把我放眼裏了?可敬重我?”


    “奴婢……奴婢……敬重大奶奶。”小丫鬟帶著哭腔:“奴婢自被賣入蘇府以後。把蘇府的主子們當親生父母一樣看待,怎麽敢不敬重大奶奶呢?”


    “那好。既然敬重我,我便試試你的真心。”寧夫人攏了攏頭發:“你們這幫下人,說好聽的,誰不會呢,你且辦一件事,我便信了你。”


    “不知大奶奶需要我辦什麽事?”小丫鬟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


    “你看看這裏。”寧夫人指了指窗台上那灘白色的鳥糞:“你還不把它清理了?你若把它清理了,我便相信你敬重我,聽我的話,對我這個大奶奶是真心的。”


    “是,是……”小丫鬟聽寧夫人這樣說,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掏出手帕來準備把那堆鳥糞給揩了,不料寧夫人卻冷笑著道:“誰讓你揩了?”


    “夫人的意思是?”小丫鬟一愣:“我這就去拿抹布……”


    小丫鬟轉身要走,不料被寧夫人叫住,她半躺在床頭勾勾手指:“你過來,把這鳥糞給舔幹淨……”


    “舔幹淨?”小丫鬟睜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她雖是一個不經事的丫鬟,算是個下等人,但蘇府從來沒出現過這樣辱沒下人的事,小丫鬟顯然被嚇住了,步步後退,頭搖的像撥浪鼓,顯然不聽寧夫人的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寧夫人的火一下子從胸口燒到了喉嚨,以致說的話都帶著一股子火藥味:“不過讓你舔一點點的鳥糞,怎麽?這就不願意了?還說敬重我,對我真心,這便是你的真心?怪不得當初少奶奶說是我自己從馬車上落下來,她睜著眼睛說瞎話,幫著那關月秀掩飾,你們就幫著少奶奶掩飾……你們還是向著少奶奶的是不是?少奶奶的話你們都聽,我的話你們就都不聽……”


    寧夫人猛的起了身,一把揪住小丫鬟的衣領把她帶到了窗戶邊,伸出手帕揩了那鳥糞便要往小丫鬟嘴上抹。


    芙蓉在帳房裏看安慕白計算賬目,這是每月必走的流程,好在自從安慕白到了白家以後,府裏的帳一向還算清楚,並不用芙蓉過多的操心,厚厚的一本賬目,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也就看完了。


    正是下人們領月錢的時候,或是五百錢,或是一兩銀子,都裝在布袋裏,裹的好好的。芙蓉一一看了,讚賞安慕白道:“這些你有心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對了,有一件事我雖心裏知道,到底想跟你確認一下。”


    “少奶奶請講。”


    “之前我百般想見月秀姑娘,可總不得見,然後她突然出現在我房間裏……說是看在某人的麵子上才來見我的,我料想著,這個某人,說的便是安管事你吧?”


    安慕白點了點頭,低下頭去一一擺弄著裝月錢的布袋:“都是過去的事了。”


    “月秀姑娘一向冷傲,不過有才氣的人,有幾分傲氣也是應該的。”芙蓉笑笑:“當時我就知道,定然是你去求了她,所以她才肯賞臉,倒是委屈你了,替我這般考慮。”


    “不過是……舉手之勞。”安慕白輕描淡寫,像是不願過多提及似的:“都過去了,我也忘了問一聲,她可答應你了?”


    芙蓉搖搖頭,眼神裏有些迷茫:“她隻說考慮一下,並沒有說答應不答應,或許哪天答應了,會給一個準信吧,畢竟這也不算一件簡單的事……你也知道,月秀姑娘平時是很忙的,又要打理月秀班。”


    “是……”


    “我隻是有一點好奇,月秀姑娘對其他人,倒是不理不踩的樣子,為何會這麽給安管事你麵子呢?”芙蓉笑笑。


    安慕白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說話也吞吞吐吐的:“少奶奶你說笑了吧……我跟月秀姑娘……我跟月秀姑娘……我……”


    “其實你不說,我也是知道的。”芙蓉掩嘴笑了:“我已是過來人了,月秀姑娘的心思,我了解的很……”


    “少奶奶……”安慕白局促起來:“少奶奶……我隻想安安生生的在蘇府裏做事……”


    “少奶奶――”一個婆子小跑著到了帳房,推開帳房的門,差一點摔倒,帳房重地,平時除了芙蓉及安慕白並另外一個帳房先生,鮮有人能進來,但此時的婆子顯然慌不擇路,一口氣衝到芙蓉身邊,抹著眼淚指著外頭:“少奶奶――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慢慢說。


    “少奶奶,大奶奶她――大奶奶她――”婆子淚眼婆娑。


    “大奶奶怎麽了?大奶奶出什麽事了?”芙蓉皺眉,轉眼看看安慕白,他的手已握到了一處,顯然他也有些緊張了,無論如何,寧夫人畢竟是他的親娘,他麵上雖冷,心裏總是惦記著她的。


    婆子氣喘籲籲,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指著寧夫人偏房的方向道:“大奶奶……她……她……大奶奶……鳥糞。”


    芙蓉聽的雲裏霧裏,那婆子又實在描述不清,她便起了身,交待安慕白將帳本等物收好,自己往寧夫人的偏房去了。


    婆子跟在芙蓉身後,想表述些什麽,終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個勁兒的嗚嗚咽咽,間或夾雜著哭聲,這倒讓芙蓉納悶。


    還沒進偏房,隻站在窗戶外麵,隔著那層層疊疊的月季花枝,便能看到寧夫人麵色紅潤,一隻手揪著小丫鬟的頭發,一隻手拿著一塊手帕,硬是要把手帕往小丫鬟嘴裏塞。


    小丫鬟不敢怎麽反抗,生怕會傷了寧夫人,隻是一個勁兒的閃躲哭泣。


    婆子湊了上來,她心情總算平複了些,把事情的頭尾囫圇吞棗似的講給芙蓉聽了,小丫鬟進去送點心的時候,這個婆子就在二門口守著,寧夫人屋裏發生的一切,她是知道的,又不敢上去勸,隻得跑去叫芙蓉來。


    聽完婆子的話,芙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她本以為寧夫人病的重了,或是要病入膏肓歸入西天呢,沒料想是寧夫人在折磨人。


    她早該想到了,寧夫人是什麽省油的燈呢,平時便苛待下人,如今躺在病榻上,心情不好,就更潑辣了些。


    小丫鬟很是可憐,哭的梨花帶雨,見芙蓉就站在窗外,她眼睛一亮:“少奶奶,救命啊……”


    “莫說是少奶奶,便是你親奶奶來了,今日也救不下你。”寧夫人冷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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