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當真要如此?”安慕白盯著她的眼睛,盯的寧夫人打了個哆嗦:“我說話算話,你們不要想往我身上潑髒水。”


    寧夫人重重的關上了窗戶,冷風穿過窗沿,重重的打在安慕白臉上。隔著破舊的窗子,還有那層發黃破敗的窗紙,他瞧不清寧夫人的臉色,隻是感覺她在西廂房裏不停的走動,似乎有些焦躁之意,又罵罵咧咧的。


    安慕白垂手而去,沿著來時的小道,迎著蜿蜒曲折而淩厲尖刻的北風往前院去。他在芙蓉臥房不遠處站定,芙蓉出門還沒有回來,太陽依然是慘白著一張臉,有氣無力的掛在那兒,就像芙蓉偶爾失神的眸子,他不知道芙蓉此時在何處,有沒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芙蓉坐著馬車,一路馬不停蹄的來到楊波家。


    楊波的孩子在院子裏玩水,趔趔趄趄的走路,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水瓢,玩的興起,水順著衣袖流下來,小小的衣袖便濕了。


    看到那麽小的孩子,芙蓉刹那間便想到自己的一雙兒女,眼睛便有些濕潤了,隻在門口晃神的功夫,楊老爺子已經一瘸一拐的奔進院子裏,一手抱起孩子,一麵給他擦著衣袖抱怨:“你可是楊家的大孫子,以後要繼承祖業的,怎麽這麽淘氣?也該跟你爹學著打算盤開鋪子,別從小就沒出息。”


    “他才多大呢,你就教他這些。”王嬸子坐在二門口,手裏剝著舊年的花生,一麵剝花生,一麵看著院子裏其樂融融的一幕。一麵笑著抬頭,抬頭間,王嬸子看到了大門口傻站著的芙蓉,便趕緊打招呼:“是芙蓉來了嗎?是芙蓉嗎?快進來,怎麽站在門口?”


    芙蓉笑了笑。提了提裙角進了院子。


    王嬸子對她一直這般熱情。


    楊老爺子一看到芙蓉,趕緊將懷裏的孩子抱緊,似乎是害怕芙蓉給搶去似的,恨不得拿衣袖給孩子裹的嚴嚴實實:“芙蓉啊?你怎麽來了?”


    “我……楊大叔,嬸子,我……”芙蓉將手裏提的一些糕點放在桌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楊老爺子緊緊的摟著孩子道:“其實你也不必來看望我們的。如今我們的日子過的,倒是紅紅火火,唉,難怪以前算命的說,我老了老了會交好運。現如今楊波的鋪子裏生意正好,這小家夥,也讓人歡喜,隻是你們蘇家……不是我說你,芙蓉啊,你說你是不是天煞孤星,你是不是天煞孤星,怎麽你嫁進蘇家以後。一會兒是蘇少爺要死了,一會兒是孩子弄丟了,你跟蘇少爺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楊老爺子一向愛八卦。說什麽話也不過腦袋。這讓芙蓉有些尷尬。


    王嬸子卻丟開簸箕,給芙蓉倒了一碗茶,就坐在那裏抹起眼淚來,哭的高一聲低一聲,淺一聲深一聲,不大一會兒。衣襟都給哭濕了。哽咽來哽咽去的,倒也說不出話來。


    楊老爺子有些急了:“好好的你嚎什麽?又不是給你祖宗上墳。你哭的這樣痛。”


    王嬸子的眼淚越流越多,倒是芙蓉掏出手帕來給她擦眼淚。一麵安慰她道:“嬸兒,如今日子不是挺好的嗎?我也不常來看你們,怎麽你倒哭起來了?”


    “話雖是如此說,到底我們的日子過的好好的,可你們的日子,過的卻不像日子了,蘇少爺那麽好一個人,如今生死不知道……兩個孩子,又是造了什麽孽,竟然招來這樣的禍事,萬一那偷孩子的歹人把孩子賣去山溝裏受苦,或是把孩子給暗害了,那可如何是好啊……那畢竟是芙蓉你懷胎十月給生下來的骨肉,一想到此,我這個做嬸子的就心痛……當初咱們在石米鎮的時候,雖說是窮了些,可日子過的踏實,不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眼淚都要哭盡了啊。”王嬸子的眼睛哭的跟桃似的。


    這些話,一字一句猶如刀子錐著芙蓉的心,她何曾沒想過這些,她何曾沒有擔心過,可每一次,她都把這些偷偷的藏進心裏,實在難以自持的時候,唯有晚間躺在床頭落淚,如今見王嬸子哭的實在悲痛,芙蓉甚至後悔來了楊家,隻得摟著王嬸子的肩膀不停的重複著:“嬸兒,你別哭了,嬸兒……別哭了。”


    “我說,你就別嚎了,再把家裏的小孩子嚇哭了。”楊老爺子抱著孩子去了院子裏,不想正好楊波從外頭回來,見他娘哭的厲害,便勸道:“娘,你這又是怎麽了?是不是我爹又罵了你?”


    “關我啥事?我這會兒哄孩子呢,你們倒來招惹我。”楊老爺子白了楊波一眼:“你娘是看到芙蓉來了,想到芙蓉現在可憐的境況,想到那倆可憐的孩子,所以哭的止都止不住,你快把她嘴巴給捂上,吵的我耳朵都要聾了。”


    楊波隻得勸了她娘,又跟芙蓉說道:“孩子的事,官府在幫著找,而且,我那裏也有了一點點兒消息。”


    一聽到“消息”二字,芙蓉打了個哆嗦。“消息”二字對她來說,簡直值萬兩黃金,她不禁拉住了楊波的衣袖:“你說……什麽?有了消息?有了什麽消息?你在哪得到的消息?得到了什麽消息?可靠嗎?能找到孩子嗎?”她徑直自言自語起來,分明沒給楊波說話的機會,反應過來,她忙住了嘴,一臉殷切的望著楊波。


    王嬸子聽楊波這樣說,也終於止住了眼淚,抹抹臉上的淚花子,一動不動的盯著楊波的嘴巴。


    “咱們不是說過嗎?那個什麽華良,最喜歡喝的酒便是苦艾酒,而京城之中,賣苦艾酒的地方啊,也就那麽幾處,我鋪子裏就是一處。”


    “你是說,華良去你鋪子裏喝酒了?”


    楊波搖搖頭:“最近我鋪子裏進的那些苦艾酒,倒一點兒也沒有賣出去,那個什麽華良,也並沒有來我這裏喝酒。”


    “哦……”芙蓉顯然有些失落,剛才神采奕奕猶如繁星的眼睛也驟然暗淡了下來,她輕輕的鬆開楊波的衣袖,吸了吸鼻子,想了想,撫摸著手裏的茶碗,不停的來回摩挲:“那你的意思是?”


    “我因為開著酒樓的緣故,所以與京城的這些掌櫃呢,都有些麵熟,特別是對那些賣苦艾酒的地方,特別的留意。自打芙蓉你的孩子丟了以後,我也百般打聽,隻是一直沒有結果,這不,今天有個來送東西的下人告訴我,曾見過一個男人去他們那裏買了一壇子苦艾酒,而且,好像看起來還很憔悴,身上還有一股子奶氣呢。”


    “奶氣?”芙蓉心裏一抖,可不是嗎,自己的兩個孩子,還在吃奶,若那個男人身上有奶氣……


    雖然希望很渺茫,可對於這細小的希望,芙蓉也絲毫不肯放過,她急切的放下茶碗,又一次拉住了楊波的衣袖:“你快告訴我,是哪一家的下人,是哪一家的下人到你那裏送東西?我要去見見他。”


    “我帶你去。這樣快些。”楊波說著,便領著芙蓉出了門。


    王嬸子眼巴巴的看著二人離去,這才重新端起簸箕剝她的花生,隻是剝了兩個又扔下,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天地神靈保佑,一定讓兩個孩子平安才好。”


    楊老爺子抱著小孫子追到門口,隻見楊波扶著芙蓉上了馬車,繼而他也跳上了馬車,隻聽“啪”的一聲脆響,車夫一甩鞭子,馬車便向著京郊的方向狂奔而去,帶起的一路塵土嗆的楊老爺子打了個噴嚏:“這個楊波,那是蘇家丟了孩子,又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丟了,你瞧瞧,這些天魂不守舍的,天天就知道念叨芙蓉的孩子,回一趟家,連自己的孩子也不摸一把,什麽時候他自己的孩子丟了,他也未必這麽著急上火的。”


    楊老爺子低頭看看懷中的小孫子,想想剛才自己說的話,又想到芙蓉憂傷的模樣,不禁趕緊摟緊了小孫子:“你可不能丟,小孩子家家的,若是丟了,讓家裏以後怎麽過活呢。唉。”


    馬車在京郊一個叫“明春坊”的地方停了下來。芙蓉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甚至沒等車夫放好腳凳,一時慌張,發間的簪子都差點落下來,她隻得扶了扶,抬頭朝著牌匾一看,“明春坊”三個字,像是覆蓋了一層苔蘚一般,顯的綠油油的,牌匾很舊了,像有些年代的東西,而整個明春坊地方不大,隱隱約約的,隻有兩間鋪麵。木門連環,門上糊的白紙也有些發黃了,除此之外,最為顯眼的,便是明春坊裏的幾口大缸,黑色的大缸,每一口上頭都蓋著木塞,而木塞之上,又捆著紅布。


    風一過,明春坊的味道便彌散開來,這是濃重的酒味。


    楊波推開了明春坊的角門,一麵給芙蓉小聲解釋:“這是明春坊,我們酒樓裏的酒,多數時候是在這裏打的,這裏的酒很全,什麽高粱酒,糯米酒,玉米酒,還有雜糧釀,味道都還不錯。”見芙蓉有些恍惚,楊波忙低著聲音道:“除了這些花樣繁多的酒,這裏的掌櫃,偶爾也釀一些苦艾酒,雖量不多,但味道還不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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