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暢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我還好,那幫獄卒,倒是沒為難我,但青仁他……”蘇暢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田青仁:“青仁他……怕是熬不過去了……”


    “他們屈打成招麽?”芙蓉叫了田青仁兩聲,蘇暢搖搖頭:“不用叫了,青仁他聽不到的,若不是青仁身體撐不住了,我也不會叫你來的。反正……那個刺客,咬死了是青仁指使他們行刺皇上的,所以……青仁他受了不少委屈,刑部的刑罰,有一百種不重樣,青仁的身體怎麽能受的了呢。”


    “那……”芙蓉望著躺在那奄奄一息的田青仁,也歎了口氣。


    “你回去以後,讓蘇府的人準備準備,青仁怕是……快要不行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他在京城沒有什麽親戚朋友,能指的上的人,也就是咱們了,你幫他選一口合適的棺木,對了……衣裳也要買兩套,到時候好穿的,他現在的衣裳……上麵沾了血,以後怎麽穿著上路呢。”


    芙蓉含淚點了點頭。


    “你也不必難過,事已至此,我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青仁咬死了牙關,也沒有說我的不是,他是一條好漢。”蘇暢咬著嘴唇輕聲道:“好漢,應該有個好的下場,可惜……青仁的後事,就由咱們蘇府來辦吧,這事,我就交給你了。”


    “放心好了,我回去就準備。”芙蓉哽咽著。


    “青仁馬上就不在了,不知我還能苟活多少天呢,我聽獄卒說,他們現在又盯上了七公主,試圖從七公主嘴裏得出什麽內幕來……”


    “七公主……並不知刺殺皇上的事。”


    “刺殺皇上,罪名很大,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我能不能活下去。也是未知數呢。”


    芙蓉緊緊的拉住蘇暢的手,又怕他會再說下去,伸出手去堵住了他的嘴:“你一定會活下去的,一定會。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皇上不會殺你的。”芙蓉雖如是說,心裏卻沒底,田青仁清清白白,如今不也奄奄一息了麽?誰能保證蘇暢就一定沒事呢?她不敢往下想,若蘇暢有事,孩子又丟了,她這個蘇府少奶奶可怎麽熬的下去呢。


    “你放心好了芙蓉。”蘇暢緊緊握著她的手:“為了你,為了孩子。我一定會好好保重的。你先回吧,路上小心些,記住,青仁的後事由我們辦,你回去準備著吧。也就這兩天了。”


    芙蓉點了點頭,含淚告別了蘇暢。


    她不知是怎麽回府的,神情恍惚的很。一時間想到蘇暢的遭遇,一時間想到丟失的孩子,一時間又想到當初在軍營時與田青仁初相識的情景,那些情景如畫一樣,一幅一幅的在她麵前展開。又飛速的合上,讓她頭暈目相,整個人昏昏沉沉。


    寧夫人站在後花園裏,揪著抽芽兒的柳枝淺笑。


    她看到芙蓉神色凝重的回了蘇府,便知她去刑部一定不是什麽好消息,於是便笑了笑道:“看吧。說不準過不久,蘇暢就要告別咱們了。”


    “告別咱們?蘇少爺要去哪裏?”小菊還沒有聽明白。


    寧夫人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真是笨,蘇少爺如今在刑部,進了刑部的人。有多少是平安無事出來的?你看看少奶奶的臉,簡直比天還陰,怕是蘇暢啊,凶多吉少了,唉,真是天助我也。看著他們不好,我為什麽這麽高興呢?”


    “夫人高興,是因為華良偷走了少奶奶的兩個孩子嗎?”


    寧夫人趕緊捂住了小菊的嘴:“這事你知我知,也是能講出來的?偷不偷孩子,那是華良的事,跟咱們沒有一點兒關係,咱們也不要議論此事,任由少奶奶她們漫無目的找去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少奶奶她們肯定不會找到孩子的。”小菊幫寧夫人拍拍肩膀上的雪,冷哼了一聲道:“華良偷了孩子,肯定賣了換銀子了,這時候,華良恐怕坐了馬車去了外地了,神不知鬼不覺的,那兩個孩子小,又不會說話,也極少哭鬧,少奶奶怎麽可能找的到他們?再說,蘇少爺的事,已經讓少奶奶焦頭爛額了,她恐怕也沒有多少閑功夫顧及孩子。”


    “唉,上天對咱們不薄,看誰不順眼,上天便收拾誰。”寧夫人喜滋滋的:“明兒咱們去廟裏燒燒香吧,感謝菩薩。長此下去,這蘇府裏,可就是我說了算了,瞧白芙蓉渾渾噩噩的,也成不了什麽大事。”


    寧夫人果真帶著小菊去廟裏給菩薩上了香,求菩薩保佑蘇暢早死,又求菩薩保佑芙蓉不要找到她的兩個孩子。


    回府的時候,寧夫人看到下人們在偏房裏忙活,偏房裏好像放了一口黑漆棺材,寧夫人湊上去,隔著窗戶一看,可不是一口棺材嗎?她不禁大喜:“難道,菩薩這麽快就靈驗了?蘇暢這麽快就死了?”


    她忍著笑問下人:“這口棺材,是誰讓買的?”


    “少奶奶讓買的。”


    “誰死了?”


    “少奶奶說,是關在刑部的人,讓我們好好的把棺材拾掇一下呢。”婆子們拿了兩套衣裳放在棺材上,黑色的棉襖,暗金色的小褂,還有米色的袍子,看尺寸,蘇暢的身形穿上正好。


    寧夫人喜上眉梢,關在刑部的人,可不就是蘇暢嗎?她隻當蘇暢死了,抽出手帕來就往中堂裏奔。


    蘇老爺正跟芙蓉說田青仁的事:“芙蓉啊,暢兒說的沒錯,不管怎麽說,青仁他死的委屈,是條硬漢子啊,硬是沒有說暢兒半句不是,不然,暢兒此時怕也不能保全了,這麽仗義一個人,咱們給他個體麵的葬禮,也是應該的,你有心了,買了這麽好一口棺木。”


    “老爺,少奶奶――”寧夫人大哭著匍匐上前,一直撲到蘇老爺身上,兩行眼淚來的非常及時:“老爺啊,少爺他死的好慘哪,臨近過年,少爺死了,少爺扔下我們不管了,這個年咱們可怎麽過下去啊?”


    蘇老爺愣住。


    芙蓉皺眉,不明白寧夫人神神叨叨的是要做什麽。


    “我自進府以來,雖跟少爺的關係不甚融洽,可我盡心盡力的做個好後母了啊,少爺雖看我不順眼,但我相信,天長日久的,他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可沒想到,等不到這一天了,少爺竟然死在咱們前頭了。”寧夫人鼻子一把眼淚一把的,哭的十分傷心:“行刺皇上的事,怎麽可能關少爺的事呢?一定是他們弄錯了,可惜啊,少爺年紀輕輕的就不中用了,買回來的棺材,我看了看,倒不錯。”


    “大奶奶不必哭了。”芙蓉冷冷的道:“大少爺沒死呢,大奶奶何必詛咒他?”


    “沒死?”寧夫人擦擦淚:“少爺沒死嗎?偏房裏的那口棺材?還有婆子們拿的衣裳,分明就是照著少爺的身形做的啊?”


    蘇老爺歎氣道:“夫人,你弄錯了,也應該問問清楚才好,怎麽能空口白牙的就說暢兒死了呢,那口棺材,是芙蓉為一個朋友準備的,那衣裳,也是為他準備的,少爺雖被關在刑部,可還算安好,芙蓉去看過他,現如今暢兒倒沒受什麽委屈。”


    寧夫人才明白,原來自己哭錯了,便揩揩淚:“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少爺死了呢,害我哭的這麽痛。”寧夫人又道;“老爺啊,我覺得府裏最近不太吉利,你看,兩個孩子無緣無故的丟了,少奶奶的朋友又死了,棺材還抬進了蘇府,大過年的,外人瞧著也不好……依我說,不如把棺材抬出去,也省的晦氣。”


    蘇老爺望向芙蓉,似乎在征求芙蓉的意見。


    芙蓉不動聲色:“少爺親口說了,要為這位朋友送行,我也覺得,這位朋友,值得我們為他送行,所謂逢凶化吉,百無禁忌,難道把一個死去的人扔在外頭,就好嗎?況且那個人是自己的朋友呢?我做不出這樣的事。”


    寧夫人尷尬。便不再多說什麽,任由那口棺材停在偏房裏。


    果然,過了有七八天的功夫,田青仁就重傷不治,丟了性命,刑部的人來傳話,說是皇上的意思,準田青仁安葬。


    蘇府人抬著棺材去刑部大牢,給田青仁擦洗了身子,又給他換了衣裳,然後把他裝殮在棺材內,抬著回來,依然放在偏房。


    過了年,初二,芙蓉找先生算了塊清雅的寶地,把田青仁安葬在那裏,又花四兩銀子讓工匠雕刻了一塊石碑豎在墳前,墳前移種了兩棵垂柳,又放了些祭品果子在墓碑前麵。


    田青仁在獄中受盡了委屈和折磨,死去以後,芙蓉親自為他操持,把他埋葬在這麽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芙蓉親自給田青仁上了三柱香,又拿了一盅酒灑在他墳前:“青仁,你且安息吧。我們不能挽留你的性命,甚感難過,也幫不了你什麽忙,把你安葬在這裏,夏季綠草如茵,水波蕩漾,冬季皚皚白雪,清靜超脫,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你若需要什麽,盡管托夢給我,我一定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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