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將油紙傘豎在門口,拍了拍袍子上的雨水,小聲對芙蓉說道:“又有華良的消息了。”


    “又有他的消息了?”芙蓉有些吃驚,更多的是驚喜,這可是她一直在等待的。


    “今兒我出門購菜,回來的時候,聽店小二說,華良又去了酒樓,不過,這一次他顯的有些落魄,穿著件單薄的褂子,瑟瑟發抖,隻買了一些素菜,還有兩個燒餅就離開了。”楊波想了想,又補充道:“對,是有些落魄,店小二說,華良的臉像幾天沒洗了似的,而且隻花三十文錢買了些東西,很快就不見了,我推著一車菜回去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酒樓裏了。”


    “華良很落魄?”芙蓉詫異:“這怎麽會呢?他的賭坊生意一直很紅火。他的銀子銀票,不計其數,他怎麽可能落魄呢?”但她深知楊波不是一個說假話的人,此次冒雨前來,說的定然是實在消息,便道:“謝謝你了楊波,又麻煩你跑了一趟。”


    “早知道今日華良會到酒樓裏,我就不出門了,怎麽著也應該守在酒樓裏,這樣,就能知道他去了哪裏。芙蓉你放心,我還會盯下去的,若再發現華良,我一定小心留意。”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可聽說,華良還有些功夫,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恩。”楊波點頭,又說了一些閑話,冒雨回去了。


    芙蓉靠在抄手遊廊裏,安慕白剪了幾枝梅花給她,梅花很香,顏色豔麗,芙蓉卻沒心思欣賞。


    安慕白小聲道:“我也曾偷偷往賭坊那邊去過,可是……賭坊已人去樓空,而且……現如今的賭坊已經易主,好像是一個外地的富商把賭坊給盤了下來。我也暗自留意,可沒聽說華良回去過。”


    “楊波說華良又出現在酒樓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而且,很落魄的樣子。”芙蓉拿著幾枝梅花輕輕的晃了晃,花瓣零落,花香四溢。


    “華良又在酒樓出現?很落魄?”安慕白百思不得其解:“我聽京城裏的人說。華良把賭坊賣了出去,光是賭坊一項,就有好幾百兩銀子的進帳呢。他怎麽可能落魄呢,沒這道理。”


    芙蓉始終放心不下,蘇暢跟田青仁他們被看押在刑部,刑部那幫人,可什麽都做的出來,而且,皇上的旨意,是三個月為限。過了三個月,說不準所有人都要被砍頭,如今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芙蓉再也坐不住,便帶著安慕白。乘了輛馬車往賭坊而去。


    賭坊果然易了主,當初的賭坊也不存在了,竟變成了一間布坊,布坊裏擺著幾十樣綢緞料子,一個戴著氈帽掌櫃模樣的人拿著木尺在忙碌著。


    芙蓉挑了一匹霧紫色綢緞料子,又問那掌櫃:“你們布坊的布,真是不錯。以前怎麽沒見掌櫃的在此?”


    “夫人真是好眼光。”布坊掌櫃笑笑,放下木尺,給芙蓉端了一碗茶來坐著說話:“不瞞夫人,這裏以前是賭坊,是三教九流賭博的地方,我這布坊啊。是近來才開起的,費了不少周章呢。”


    “我也聽說,京城裏有一處大的賭坊,好像就在這附近,聽你一提。我恍然大悟,或許,這就是賭坊的舊址?我隻是奇怪,好好的一間賭坊,怎麽說不開就不開了?”


    掌櫃的笑了笑道:“當初我想開個布坊,在京城裏四處搜羅地方,可惜,一直不滿意,後來有一天,我來這賭坊裏賭錢,一來二去跟賭坊的華良華掌櫃便認識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也一塊吃過一次飯,他跟我說,不想開這賭坊了,七百兩銀子,問我願不願意接手。我正為布坊找地方呢,就答應了下來……”


    “原來如此。”芙蓉喝了口茶,假裝無意的問道:“原來掌櫃的跟賭坊的華掌櫃認識,隻是不知,那位華良華掌櫃如今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不過是見了幾麵的交情,再說,他把賭坊賣了以後,就再也沒來過了,他賣賭坊的時候啊,偶然提過,說是不想在京城裏呆下去了,海角天涯的,想去四處流浪,如今天寒地凍,大雪紛飛,我就更不知華掌櫃去了哪裏了。”布坊掌櫃喝了口茶,望望窗外的雪色,又偷偷打量了芙蓉,見芙蓉大腹便便還在打聽華良的下落,以為芙蓉是華良的什麽小妾也說不定,便道:“夫人如今身子當緊,平安生下孩子,可比什麽都重要,不要被一些人影響了心情。”


    “謝掌櫃的提醒。”芙蓉笑笑:“其實,我也就是隨口問問而已……以前我有個熟人,愛來這裏賭博,賭的傾家蕩產,如今賭坊沒了,變成了布坊,這也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好事。”


    “謝夫人誇獎,以後夫人有空,盡可以到我的布坊來,我這裏的貨,可是很齊全的。”


    “一定。”芙蓉笑笑,由安慕白扶著出了布坊。


    馬車頂上落了薄薄一層雪,芙蓉撫摸著霧紫色綢緞料子,看看車窗外紛紛而落的雪,不禁歎氣。


    京城依然人來人往,馬車,行人,不亦樂乎,可華良人在哪裏呢?


    芙蓉剛回府,寧夫人便見到了那匹上等的霧紫色料子,她站在中堂廊下,手拿著小暖爐取暖,叫住了芙蓉:“少奶奶,過來說說話呀。”


    芙蓉走進中堂,中堂裏果然暖和些,燒著一個大爐子,熱氣扶搖直上,她解下披風來抖了抖,放在一旁,自己坐在爐子前烤了烤手。


    寧夫人隻是端詳那布料,越看就越喜歡,見四下無人,便對芙蓉說道:“少奶奶果然想著我,這麽冷的天,少奶奶還專門給我買回來一匹布料,放心好了,以後少爺不在了,我會多多照應你的。”


    “大奶奶想多了吧?”芙蓉收回手,在臉上捂捂,冷冷盯著寧夫人道:“這布料我是買給自己的,不是送給大奶奶。”


    “這是你買給自己的?別開玩笑了。”寧夫人搖搖頭:“你看,這花紋,這顏色,明明跟我才最搭配,少奶奶這麽年輕,這霧紫色顯老,跟你不配啊。”


    “跟我配不配那是我的事。不關大奶奶的事。”芙蓉將布料攬在懷中。輕輕的撫摸著。


    寧夫人討了個沒趣,便冷笑了一聲,坐在爐火邊撿烤好的花生,剝開一個,扔進嘴裏嚼嚼:“在蘇府人麵前,少奶奶慣會做戲的,弄的好像跟少爺伉儷情深的模樣,可背後呢,少爺剛被關進刑部,少奶奶你就添置布料,這是要做新衣裳吧?少爺都看不見了,少奶奶弄這麽一套給誰看呢。”


    “少爺雖現在看不見,不代表以後看不見。我願意什麽時候做新衣裳,是我自己的意思,大奶奶無需多言。”芙蓉起身便走。


    寧夫人扔了幾個花生殼在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少爺以後還能不能看見哪,也是未知數呢,刑部那種地方,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來的,這次少爺擔的罪名,包庇刺客,或與刺客為伍,這都不好說呢,一大早的老爺就去張大人府上,拜托張大人進宮去看看,至少去刑部那裏打探打探,張大人怕引火燒身,進宮一趟都不敢,我看,這事非同小可,少奶奶也不必自欺欺人,說不準哪一天,少爺跟那幫刺客,就被處死了。”


    “你放心,少爺會活的好好的,咱們之間,誰先死,還說不準呢。”芙蓉回頭,瞪了了寧夫人一眼。拔腳離開。


    寧夫人坐回到躺椅上,喊來小菊給她蓋了薄毯子,又讓小菊剝了花生給她吃,吃了些花生,她歪在那兒笑了:“我倒要看看,少奶奶還要嘴硬到什麽時候,別以為她妹妹在宮裏做娘娘,她就可以無法無天了,要知道,宮裏娘娘雖重要,可皇上的性命更重要,若是有人傷害到皇上的性命,就是有一百個妹妹在宮裏當娘娘,也救不了家人的命。”


    “夫人說的是。”小菊給寧夫人拉了拉毯子:“不過說來也奇怪,少爺都這樣了,按道理,少奶奶應該替他奔走才是,或是拿著銀子去各大人府上走門子,或是派人到刑部去打探消息,可我瞧著,少奶奶還有功夫出門買布匹呢……難道她一點兒也不著急?”


    “她當然著急,可著急有什麽用呢。”寧夫人冷笑道:“她大著肚子,能到哪裏奔走?再說了,刺殺皇上,包庇凶手這樣的事,可是大罪,哪位不識相的大人敢站出來?”


    小菊點了點頭,寧夫人說的倒也在理。


    自從蘇暢被抓起來以後,蘇府裏人仰馬翻的,蘇老爺早就坐不住了,日夜哀歎,但寧夫人心情卻很好,描眉畫眼,唱曲兒遊玩,不亦樂乎。甚至,她專門去京城廟裏燒了一回香,求菩薩保佑,讓蘇暢把牢底坐穿,千萬不能讓他出來。


    芙蓉靠在床頭,靜靜撫摸著手裏的布匹,霧紫色的布匹,做工精致,紋路清晰。這霧紫色,看著高貴又雍容,芙蓉很是喜歡。


    她讓青兒去叫了春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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