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七公公,不是我們不用心,皇上以前總不吃東西,如今吃了這麽些,我們……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啊。隻能回去好好商量著,明日再來給皇上把脈看看吧。”年長的太醫歎氣。


    幾個太醫辭別七公公,小聲說著話往太醫院而去。


    “依我看,皇上此次胃口大開自然不是好兆頭,你們都知道,回光返照不是什麽好事,皇上的身體極弱,先前脈象都紊亂了,血也吐出來不少,突然之間臉色變好了,胃口也好了,吃了那麽些東西,可不是回光返照了?這樣說來,怕是咱們的死期也不遠了。”


    “胡說。”年長的太醫抬頭望望被黑雲遮蓋的太陽:“咱們做太醫的,隻管好好瞧病,不負責胡亂猜測,不然,皇上沒事,咱們就先把自己嚇死了。咱們如今要做的,能做的,隻有回太醫院研究方子。”


    剛才還晴好的天氣,突然之間從東南方刮來幾朵黑雲,那些黑雲利索的遮蓋了太陽,先前的陽光被黑雲遮蓋,整個天空如拉下一張灰網,這灰網從地平線拉到了天幕當中,遠遠近近的景致,天空的高遠,便都被這灰網所籠罩。


    太醫們的心情,也變的複雜起來。


    剛回到太醫們坐下,拿著醫書還沒有翻上兩頁,便聽到太醫院後院有人敲門:“太醫,太醫,來個人……”


    是蘇暢。


    太醫們歎了口氣:“蘇大人別為難我們,皇上有交待,你們不能出來。”


    “並不是我要出去,隻是七尋她醒了……她剛才說,她要求……”


    “別要求了。”一個太醫歎氣道:“有什麽要求,隔著門說一說便罷,反正,她的要求我們也辦不到。”


    “七尋想吃東西。”


    “小太監不是按時辰送了飯菜進去嗎?”


    “那些飯菜不夠,七尋她想多吃些東西……皇上不是說了。在吃這方麵你們不能苛待她,你們轉告一下禦膳房,弄些好吃的,什麽雞鴨魚肉的端來。”


    “可……蘇大人。並不是我們不辦事,你們的飯菜,已經夠好了,而且七尋他病的很重,病重的人,脾胃不好,一時貪吃,難受的是七尋自己,你轉告一聲,讓七尋他好生養病。喝了藥吃些清淡的東西,這樣對他沒有壞處。”


    “可七尋就想吃雞鴨魚肉。”蘇暢耐著性子跟太醫說。


    “他病了,不能吃的太刁鑽。”


    看來,跟太醫們說話不是一般的費時間,蘇暢畢竟有功夫在身。他“蹭”的一聲跳上了牆,騎坐在牆上對下麵站的太醫說:“難道病人想吃雞鴨魚肉也算刁鑽?七尋她病了這麽些天,何曾有好胃口,難道有好胃口,你們倒還攔著,你們再不去通傳,那我隻好親自去一趟了。”


    翻身上牆這活。對葫蘆來說,不是件易事,他要踩著板凳撩著袍子,“吭哧”好一會兒才能爬上去,可對於蘇暢這種武功高強身輕如燕的公子來說,易如反掌。


    太醫們抬頭看看坐在高牆上的蘇暢。趕緊擺手:“蘇大人怎麽還上牆了,趕緊下去吧。”


    “你們去不去端飯來?”


    “去,去。”太醫們直搖頭,一時通知了小太監,趕緊去禦膳房端吃的。隻說後院的病人嘴饞了。


    等蘇暢跳入後院中,太醫們縮在一處交頭接耳。


    “蘇大人也太慣著那個七尋,七尋病的重,血吐的都有幾罐子,能不能活過這幾天還是未知數,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就要吃雞鴨魚肉了。吃了能消化麽,晚上又滿地打滾的揉肚子。”


    “說來也奇怪,怎麽七尋變的跟皇上一樣?”年老的太醫順了順胡子:“皇上胃口甚好,吃了那麽些東西你們也看見了,如今七尋又嚷嚷著要吃飯,唉……”


    “皇上若是上路,這回也不孤單了,還有七尋陪著他。”一個太醫歎氣。


    年長的太醫瞪了他一眼:“這話也是亂說的?到時候皇上沒上路,咱們就先要上路了。”


    太醫皆麵露恐懼之色。


    “蘇公子。”芙蓉隔著窗子叫蘇暢。


    蘇暢房間的門並沒有上鎖,他溜出來跳上牆,走到芙蓉房間門口,他本想進去跟芙蓉說話,哪怕,離芙蓉近一點兒也好,可想想七尋的病,想想他自己還在咳嗽,他也分辨不出如今得了什麽病,隻怕連累芙蓉,所以還是自覺的後退了幾步,離芙蓉遠些,這才安心。


    “蘇公子――”芙蓉又叫:“過來啊。”


    “白氏,你叫的也太……生疏了。”蘇暢撇嘴:“怎麽說,無論如何,我也是你相公。”


    “你也知道是我相公啊。”芙蓉指了指後院那麵牆:“我還以為你是我弟弟白葫蘆呢,剛才不是手腳麻利的上牆去了麽?”


    “我可比你弟弟麻利多了,他上牆還得踩凳子呢,我想上牆,腳上用力,往上一跳就上了,我可是大內高手,身輕如燕,怎麽說也算半個江湖豪傑,上牆這種事對我蘇暢來說……”


    “恩?”


    一看芙蓉那嚴肅的眼神,蘇暢立即低下了頭:“白氏,我錯了。”


    “你沒有錯,蘇公子不是身輕如燕麽?”


    “白氏,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爬到牆上去,我剛才隻是……”


    “好了,你看你把七尋她急的。”芙蓉努努嘴。房間裏,七尋靠著窗戶,不可思議的望著蘇暢。


    剛才蘇暢替她去要吃的,一時太醫沒同意,蘇暢還上了牆,七尋又是擔心又是緊張,一個勁兒的跟芙蓉說對不起,說不應該讓蘇暢冒險,芙蓉叫了蘇暢幾聲蘇暢也沒有聽見,如今這才回來,七尋跟芙蓉皆擔驚受怕。後院的牆是宮牆,宮牆高聳,不是鬧著玩的。


    “蘇公子,對不住你,我……不知為何又嘴饞,反倒麻煩你去替我出頭。我吃不到東西不要緊,若你有什麽好歹,後院的牆也太高了……如今牆頭有雪,又滑的很。”


    “七尋,你不要擔心,我可是身輕如燕。我上牆,可是蜻蜓點水。”


    “咳咳……”


    蘇暢扭頭看看假意咳嗽的芙蓉,趕緊改口:“我是說……我一時心急,以後,我保證,再不翻牆了。”


    小太監很快端了飯菜來,糯米雞,油炸排骨,蒸三樣,雞肉小蘇,鹽醃青橄欖,油調紫茄子,還有乳鴿湯,素的龍抄手。後麵跟的另一個太監,手裏提著食盒,食盒裏是三四樣新鮮的果子,有甜的,也有鹹的。


    一看到這麽些吃的,七尋的肚子就“咕嚕咕嚕”直叫。


    她先吃了一碗龍抄手,又喝了鴿子湯,把鴿子肉也吃了個幹淨,然後又吃光了雞肉小蘇,連小蘇裏的蘑菇也不放過,新鮮的果子,每樣也都嚐了兩三塊,油炸的排肉,又硬又膩,她也試了三四塊。


    芙蓉雖看不見,可聽著七尋“哢嚓哢嚓”吃東西的聲音,像餓極的蠶寶寶在吃桑葉,她一時欣喜,一時焦慮,偷偷的叫了蘇暢。


    蘇暢忙道:“白氏,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身輕如燕了還不行?


    “不是身輕如燕的事。”


    “那是?”蘇暢皺眉:“我還犯了什麽事嗎?”


    “你沒有犯事。”


    “那是?”


    “呼呼……”七公子吃飽了飯,也不顧芙蓉跟蘇暢在說什麽,扔下筷子說句“好吃”,拍了拍肚子,卷起被子靠著牆便睡了起來。


    她倒是好吃好睡。


    “七尋她睡了?”芙蓉問蘇暢。


    蘇暢走過去,伸手在七尋麵前擺擺,見她沒動靜,又試探性的叫了兩聲,七尋翻身,嘴裏吐出一個小泡泡,又睡去了,看來,是睡沉了。


    “七尋睡沉了?”


    “是。”


    “七尋吃了什麽?”


    “鴿子湯喝完了,龍抄手也吃完了。”蘇暢咽了口唾沫,他本以為,七尋多少會給他剩點的,如今剩下的,隻有空碗跟骨頭了:“然後……果子也吃的差不多了,雞肉小蘇也吃的差不多見了底,油炸的排骨,也全進了肚子……”


    “看來,七尋她是真的餓了。”芙蓉掰著手道:“你不覺得怪?”


    “什麽怪?”


    芙蓉努努嘴:“七尋一直病著,自我住進來起,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麽些東西,今兒是怎麽了?”


    “回光返照?”蘇暢猛然間想到這個詞,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你不要亂說……”芙蓉忙“噓”了一聲。


    “那你覺得七尋這是怎麽了?”


    “我……跟你想的一樣。”芙蓉歎氣:“除了回……還有什麽別的字能解釋如今的狀況嗎?當初說是因為吃了牡蠣所以才會病成這樣,如今太醫們按照醫書上所記載的方子抓了藥,卻還是不見效果,七尋她……唉……”


    “七尋她如今都這樣了,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死。”蘇暢也歎了口氣:“我跟七尋在一塊睡很久了……”


    “你說什麽?”


    “我是說……我是說我跟七尋在一個房間裏呆很久了……她若有什麽……那保不準我也有,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步他們的後塵,若我真的……死了,白芙蓉……你真的會改嫁嗎?”


    “會。”


    “你……”蘇暢伸手點著芙蓉:“白芙蓉,成親當日,那天,你怎麽跟我說的,白頭到老,不離不棄,永不分開,反正肉麻的詞多了,難道你都是隨口說說,是騙我的,是哄我開心的嗎?我屍骨未寒,你就忍心改嫁?你也太奔放太無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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