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自己很好。”七公子似乎有些奚落之意:“想當初,你雖然家裏不幸,窮了些,可怎麽說你也是一個聰明人,又是習武的材料,所以說,國君很是欣賞你,讓你到豐城那邊習武,本以為你會飛黃騰達的,可你瞧瞧你,雖說練了一身武功,可那又能怎麽樣呢,如今還在京城裏當守門人,天天跟個下人似的,不對,就是個下人,這要是傳出去,可是笑死人了,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了。”


    田青仁的臉一下子紅了,他又往門後縮了縮,七公子的話,讓他拘謹又難堪,站在玉器行裏,他簡直無地自容了。


    “看看你,長的也算一表人材,可如今穿的衣裳,簡直不如我們家的三等下人,而且,身上連一件像樣的首飾也沒有,至少要有一塊玉佩的,不然,別人怎麽會瞧的起你?俗話說的好,人靠衣裝馬靠鞍,今兒就聽我的,先在這玉器行裏買上一塊玉佩,然後我再帶你去衣鋪裏,讓他們好好給你做兩件衣裳,身上穿的衣裳,以後就扔了吧。”


    “我…….不用了,我現在挺好的。”田青仁搓著衣角,一臉的窘迫:“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費銀子了,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再說,玉佩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富家公子們所佩戴的,你說的也對,我不過是在朝陽門看門罷了,我何必打扮的那麽招搖呢,跟我的身份也不符,我也不習慣的,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我現在吃的穿的,我覺得…….已經很好了。”


    七公子“嗤”的一聲笑了:“你知道什麽呢,當個看門人就已經很好了?有那麽多好的差事等著你做,你偏生不做,我早就知道。你這個人就是牛脾氣,若不是我護著你,怕你早死兩百次了,這次。你得聽我的,買完玉佩,我帶你買衣裳去,不準你再穿成這樣。”


    七公子堅持已見,已讓掌櫃的拿了幾塊樣式,成色極好的玉佩給他挑選,如此,田青仁也隻得歎氣。


    不久,七公子挑了一塊盤龍的玉佩問田青仁:“這塊怎麽樣?我覺得很好,你看這龍。活靈活現的。”


    “不好不好。”田青仁趕緊擺手:“在京城裏,這龍紋,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還是小心為上,不要這麽華貴的。”


    七公子又嗤笑一聲:“什麽時候你的膽子變的這麽小。我記得當初在齊國的時候,你膽子不是很大麽,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然,我也不會認識你,不會留意你,才來這京城多久。你整個人像是變了似的,竟然安心做一個小小的守門人,甚至,連龍紋的玉佩也不敢佩戴?”


    田青仁臉絳紅。


    最終,七公子挑了一塊雕刻著老虎的玉佩,花費了二百兩。二百兩,可是蘇暢一年的俸祿了。


    蘇暢不禁咽了口唾沫。


    芙蓉露過茶碗一角,看到七公子將雕刻著老虎的玉佩強行放在田青仁手裏,又交待他:“不管你以後怎麽樣,是不是還在朝陽門當職。這玉佩,是我送你的,你要牢牢的戴在身上,知道嗎?”


    “知道…….知道。”


    七公子捂著鼻子揪揪田青仁的衣領:“瞧瞧,瞧瞧,臭死了,真是滿身的汗臭味兒,走,帶你買衣裳去。”


    “還是不要了吧?天也不早了。”田青仁低下頭去:“再說,我這衣裳,洗洗還能穿的,之所以有汗味,是因為……穿久了,其實這衣裳,我覺得還不錯,你不是要參加科舉了麽,不要為我的事忙碌了,你回去好好準備著去吧,萬一能考中呢,豈不是喜事?我看那群舉子,個個摩拳擦掌的,你也應該謹慎些才好。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


    “我就是喜歡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七公子顯的有些俏皮,這跟他往日文縐縐,知書達禮的形象很不一樣,甚至,他也不顧書童與玉器行掌櫃在場,不顧烏木椅上還有兩個陌生人,他大大咧咧的揪住田青仁的衣袖抖了抖:“你也應該知道,什麽科舉,不過是皇上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再說,我們家家財萬貫,有花不完的銀子,我一點兒也不在乎能不能考中,我來參加科舉,不過是為了好玩而已。這些天,我極少看書,哪像那幫舉子似的,削尖了腦袋想往裏鑽,我天天想的是,考不中才好,若是考中了,才是災難呢。”


    “既然你想著考不中,為何還要在這裏流連呢。”田青仁歎了口氣,抬起眉眼凝望著七公子,很快又低下頭去:“我也知道,你家財萬貫,有花不完的銀子,就是一輩子不動,也不愁吃喝,何必在這裏折磨自己。”


    “你懂我為何在這裏折磨自己。”七公子的聲音突然高了,見田青仁低著頭不接話,他又緩和了臉色,拍了拍田青仁的肩膀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就像你,不是甘願在朝陽門當職麽,我都說了,你可以跟著我,以後自然是不愁好日子過的,或者,我帶你走,可是你不願意,你真是死腦筋。”


    七公子伸手點了點田青仁的腦袋,田青仁無動於衷,唯有七公子送給他的玉佩受了力,輕輕的搖晃起來。那雕刻的老虎活靈活現,張著大口,像要吃人一般,有陽光從門縫裏露出來,照著那玉佩,玉佩便發出晶瑩的光來。


    田青仁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七公子有些盛氣淩人。以前,芙蓉印象裏,七公子可不會這麽咄咄逼人,甚至,芙蓉從來沒有聽他說過如此多的話。


    以往七公子同人說話,不都是輕描淡寫,適可而止麽,怎麽麵對田青仁,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芙蓉想不通,隻是小心翼翼的捧著茶碗擋在麵前。


    見田青仁一句話也不說,七公子似乎也為自己剛才的態度歉疚,他拉了拉田青仁的衣袖:“走吧,我帶你去買衣裳。這種衣裳怎麽能穿在身上呢,怎麽說也要穿百十兩銀子一件的衣裳才好。”


    書童趕緊湊上來:“少爺…….咱們帶的銀票,怕是…….不夠了。”


    “還剩下多少?”


    書童掰著手指頭開始算起來:“食宿費,花的有一百兩,那些個舉子,無事便找少爺喝酒,他們的花銷,都記在少爺帳上,這也有上百兩,還有幾個落難的舉子,沒有銀子度日,少爺還捐出去一些,街頭的叫花子,少爺也施舍,外加來京城的路上,咱們丟了一個包袱,又損失了三千多兩,行賄主考大人,又花去兩千兩,如今,咱們隻有七八百兩銀子了,這七八百兩,若是再買幾件衣裳,怕是……..”


    田青仁聽此話,如釋重負:“既然你們的銀子也不多了,那就不要給我買什麽衣裳了,我真的不缺衣裳,你們還是早點回去準備科舉的事吧。”田青仁欲走,卻被七公子拉住:“你不要走,我說了給你買衣裳便給你買衣裳,剩下七八百兩也不要緊,銀子,不過是身外之物,花了還會回來的,我說了,我們家不缺銀子。”他笑笑,指著自己的折扇道:“莫說身上還有七八百兩,即便身上如今沒有一文錢了,把這折扇當了,少說也能值兩三千兩銀子吧?”


    田青仁無話可說。


    七公子揪著他便出了玉器行。


    玉器行的掌櫃送幾個人出去,因賣出一塊玉佩,玉器行掌櫃顯的喜滋滋的,見芙蓉與蘇暢依然躲在那兒,便笑笑道:“你們別擋著臉了,你們的熟人已經離開了,走遠了。”


    “掌櫃的,你怎麽知道,那幾個人,是我們的熟人?”芙蓉疑惑。


    掌櫃的品著茶笑起來:“我開這玉器行,少說也有三四十年了,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事沒有遇見過,你們兩個啊,本來神態自若的,可剛才的幾個人一進來,你們兩個便縮頭縮腦的,可不是認識他們而又不想被認出來麽,放心吧,他們真的走遠了。”


    芙蓉這才脫下罩在外層的衣裳,又把茶碗茶壺放好,探頭一看,果然,七公子跟田青仁遠遠去了,隻是好像在說著什麽,而那個書童,跟在二人身後。


    “真是有錢人哪。”掌櫃的感慨:“能輕輕鬆鬆買下我這裏玉佩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貴,而且剛才那公子手上拿的折扇你們看到了吧,那折扇上是起伏的山巒,這倒沒什麽奇怪,可這山巒之上,全是金粉,而且,這扇麵上的題字,極為尊貴大氣,像是哪個名家的,他說他的折扇值兩三千兩銀子,我瞧著,自然不是吹牛的。”


    芙蓉與蘇暢並肩行走。


    或許剛才七公子的慷慨刺激到了她,她抱緊了懷裏的東西,揚天長歎了一聲:“有錢就是好啊,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對了蘇暢,你覺得,七公子的那把折扇,真的值兩三千兩?我猜應該不會吧,怎麽說不過是一把舊折扇,上麵寫幾個字,塗點金粉,真的就值那麽多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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