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的小腿直哆嗦。


    來天香樓這些年,他頭一次這麽硬氣,看到不平的事,挺身而出,以前,遇到什麽事,他會第一個縮起腦袋。離的遠遠的。


    “二號,多謝你了,要不是你…….”


    “大姐,為什麽說謝呢,你對我這麽好,我可不是不仗義的人。”二號笑笑,取出卡在縫隙裏的刀:“誰欺負大姐,我就跟誰算帳……不過大姐,以後你端菜的時候,要小心些啦,我膽子很小的,剛才的事,我嚇的腿直哆嗦呢。”


    三號倚門笑起來:“二號,看你剛才的所作所為,倒不像二號你,倒像一條漢子。”


    二號“呸”了一口:“死三號,說誰是漢子呢,真討厭。”


    眾人笑而不語。


    芙蓉的危機,算是被二號給解了,平時看著孱弱的二號,關鍵時候,還不忘護著芙蓉,他偷偷的告訴過芙蓉,他活到如今,沒有多少人把他當人看,芙蓉對他這麽好,還送他禮物,所以,哪怕粉身碎骨,他都覺得值得。


    這讓芙蓉感慨,隻有更勤快,更小心,不要給二號添麻煩才好。


    次日便是二十八號了。


    可三號的菜式還沒有做好。


    掌櫃的為此多買了些食材,好讓他練手用,可練習了幾次,分明做不成什麽佛跳牆,一直做了四遍,一次不如一次,到最後,手上沒勁兒了,心裏突突直跳,炒個土豆絲也能炒焦。


    天色不早,掌櫃的隻好提前打烊。


    天香樓氣氛壓抑。


    掌櫃的與夥計們圍著桌子坐下。


    “如今佛跳牆是做不成了,三號,你想一想,還能做什麽?如今隻能靠你了。”掌櫃的盯著三號。


    三號一臉愁容:“掌櫃的,不是我不盡力,咱們豐城這麽個小地方,從來沒有人吃過佛跳牆。我也隻是在書上看過,做菜這事,言傳身教,要有悟性,也得有實踐,我是個笨人,平時呢,也就做做拍黃瓜,炒土豆,魚香肉絲。麻婆豆腐或是紅燒肉。這高端大氣的菜。怕是皇上宮裏的禦廚才做的出,我真是做不出來啊。”


    掌櫃的歎氣:“明日大元帥會客,咱們敢做拍黃瓜端上去,大元帥會把咱們當黃瓜切了。三號。你就不能想想法子,細想一想?還能做什麽菜?能端的上台麵的?不同一般的?”


    “土豆炒牛肉。”三號吐出這句,又撓撓頭:“這菜,軍營的廚子都會做,可我隻有這些本事了。”三號以手支頭,心裏惆悵,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茶壺,他伸手去撿殘片,不偏不斜的。殘片刺了手心,血流出來,紅了一片。


    掌櫃的沒了辦法:“飯菜還沒有著落,三號的手又受傷了,明日怕是鍋也拎不得。如今如何是好?”他掃了一下眾人。


    一號忙護著胸口:“掌櫃的,你也知道,我是看門的,鍋都沒摸過,我可不會炒菜,再說,炒焦了糊了,鹹了淡了,或是不熟,大元帥會殺了我的。”


    二號機警的湊到窗戶下,手裏端著根蠟燭四下照照,又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這才輕腳走了過來,把蠟燭放在桌上,壓著聲音道:“掌櫃的,我有一個法子。”


    “什麽法子?”


    “如今三號炒不了菜了,咱們又不會炒,明日大元帥吃的不順心,會殺了咱們吧?所以為了活命,咱們快逃吧…….這會兒外麵沒人,背上棉被,咱們趁黑跑遠點。”二號額頭有一層細汗。


    一號不免嘲笑:“跑?往哪跑?這裏是豐城,是大元帥管著,跑再遠,也會被捉回來,到時候說怠慢大元帥,死的更慘。”


    一層愁雲籠罩在天香樓裏。


    炭火微弱。


    風聲細細。


    靜坐了兩個時辰。


    二號開始打瞌睡。


    掌櫃的直撓頭。廚房裏的東西都還在,可三號無法炒菜,這可如何是好呢。


    想來想去的沒有主意,掌櫃的便道:“如今唯有我自己試試了,以前我爹活著的時候,我曾看他炒過菜。”


    掌櫃的親自下廚,一號二號三號和芙蓉坐等。


    過了一會兒,有香味傳出,掌櫃的端著一盤炒肉過來。顏色是醬黑的,眾人都嚐了嚐,實在咽不下去。


    掌櫃的親嚐一口,握著筷子,把那肉吐了出來:“看來,我也做不來這活,這肉顏色太重,醬油放多了,這味道,是甜的,我把白糖當成鹽了。”


    掌櫃的投降了。


    炭火熄滅了。


    酒樓的熱氣漸漸消散。


    眾人抱懷,圍坐著歎氣連連。


    “不如,讓我試一試?”芙蓉道。


    “你?”掌櫃的搖頭:“四號,廚子這活,自古都是男人做的,就廚房裏那口黑鍋,少說有好幾斤,你未必拎的起來。”掌櫃的自然不看好芙蓉,芙蓉來天香樓幫忙,做的都是些雜活,幫著算算帳,掌櫃的已經很高興了,豐城的女子,識文斷字,能寫會算的可不多。


    芙蓉不管掌櫃的反對,親自下廚,炒了盤肉出來。


    跟掌櫃的做法一致。


    她的手很生,很久沒拎鍋,差一點拎不起來,而且,切菜的時候,還差一點切到手。


    菜端出來,顏色好看了些,可掌櫃的一嚐,也皺眉:“太鹹了,四號,這肉跟鹹菜一樣。”


    二號卻支持芙蓉:“掌櫃的,除了鹹,這菜顏色好,又嫩,我瞧著四號能做好,大不了明天,她炒菜的時候,少放些鹽不就行了?不然,咱們還有什麽辦法呢?”


    如此,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術。


    這一夜,掌櫃的過的無比忐忑。


    一個勁兒的唉聲歎氣,不知二十八日這天,會有什麽暴風雨襲來。


    總怕二十八號會到。


    可該來的還是會來。


    二十八號。


    晚上。


    大元帥紅光滿臉的來了。穿件檸檬綢鑲金絲兒袍子,腳蹬蝴蝶戀花枝黑靴子,在他身邊,有個穿黑色寬袖緞子襖的人。


    大元帥平時高昂著頭,像隻驕傲的公雞,如今在那人麵前,卻恭恭敬敬的。甚至進門的時候,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掌櫃的帶小二們迎在門口。


    大元帥笑指著掌櫃給那人看:“周大人,這是豐城最有名的天香樓,這可是個好地方。今晚的宴席,我專門讓這裏最好的廚子做菜,一定要跟周大人不醉不歸啊。”


    齊國來的那人姓周。


    大元帥私通齊國,為了他的將來,他已經開始籠絡齊國的大臣。


    “掌櫃的,讓今晚的廚子盡全力,不能讓周大人失望啊。”大元帥拍拍掌櫃的肩膀。


    掌櫃的已是一身冷汗。若三號還能做飯。或許他也沒這麽緊張。如今三號不行了,唯有芙蓉,芙蓉能靠的住麽?想想那鹹的令人發止的菜,掌櫃的心裏更沒底了。隻能打著哆嗦回話:“小的…….們一定盡力。”


    一號小聲嘟囔著:“掌櫃的。咱們完了。這回真完了。”


    大元帥與周大人坐進了一樓的雅間。


    二號小心翼翼的去送茶,出來時已是一身冷汗。


    一號問他:“你怕什麽,大元帥要殺你?”


    二號端著茶盤一臉苦澀:“這會兒大元帥是不殺我,誰保證一會兒吃了咱們的菜,就不殺我呢?”


    蘇暢領著幾個窯姐兒進來,這是給周大人準備的。


    芙蓉遠遠的聞到脂粉香,探頭一看,鶯鶯燕燕把蘇暢圍在中間,好不熱鬧。提刀比劃了一下,蘇暢眼尖,很快看到,又不能跟芙蓉說話,隻是問掌櫃的:“你們做飯的廚子。好像不是他吧?”


    “官爺是說四號嗎?”掌櫃的道:“如今…….我們的廚子換成他了。”


    蘇暢驚的差點站不穩:“我不是交待過,今晚的宴席非同小可,一定要細細的準備著,做一些精致的菜式麽?掌櫃的竟然讓他去做菜?掌櫃的不是在開玩笑吧?”


    “官爺…….”


    “蘇暢,你來了麽?快把姑娘們帶進來。”大元帥隔門喊著。


    蘇暢隻得歎口氣,帶著那幫張牙舞爪的姑娘進雅間,他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天香樓明明有廚子,怎麽非得讓芙蓉炒菜?芙蓉炒菜的水平,他不是沒見識過,雖吃不死人,可能把人吃吐,若說炒菜,自然楊波的手藝最好,芙蓉她拎鍋要炒菜,這是要驚死人的節奏麽?


    他不放心,偷偷的將門打開一條縫往外瞅。


    可哪裏瞅的見什麽,隻見廚房那邊飄出來一股煙兒。還伴有一點燒焦的味道。


    想像著一會兒會有燒焦的雞鴨鵝端上來,蘇暢心裏像壓一塊石頭,大元帥肯定不想在周大人麵前失了麵子,可…….


    耳畔傳來大元帥的笑聲跟那幫窯姐兒調笑的聲音,奇怪的是,周大人對那些窯姐兒倒疲於應付,甚至有些冷淡。


    “周大人可是覺得這些姑娘不上台麵?周大人有所不知,這些姑娘,已經是裏最好的姑娘了。”大元帥把姑娘們推到周大人身邊。


    周大人有意閃躲:“並不是姑娘們不好,而是,我有些餓了。”


    大元帥哈哈笑起來:“蘇暢,周大人餓了,還不快讓他們上菜。”


    蘇暢心裏發緊,嗓子發幹,也不知道芙蓉這會兒在廚房裏倒騰出什麽包子饅頭沒有,可大元帥催的急,他也隻好道:“白…….”白字剛出口,趕緊打住:“掌櫃的…….大元帥叫上菜了,好酒好菜的,都端上來。”


    二號急的像陀螺一樣圍著芙蓉直轉悠:“大姐,完蛋了,完蛋了,他們叫上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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