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每頓飯,都有冷菜熱菜,湯湯水水的一大桌子,可提及銀子,如今倒是匱乏。


    這一年雪下的極大,河南等地雪把房子都壓塌了。賑災的銀子如流水一樣花出去,就這樣,還怕雪一直不停,等來年化成水,會有洪災。


    “以後每頓飯,都少做幾個菜吧。”皇上立於禦膳房台階之上,默然對七公公說:“反正每頓飯做那麽些菜,朕也吃不完,都浪費了。”


    七公公卻不這樣認為:“皇上是一國之君,操心天下間的事,自當保重身子,吃的好些也應該,且平時那些大人用飯,都有十來個菜,若皇上太過簡樸,讓下麵的人怎麽活呢?”


    “朕吃朕的,他們吃他們的,有什麽相幹?”


    “話雖是這樣說,到底沒有超過皇上的道理。”七公公哈著腰道:“皇上還是收回成命吧。”


    皇上很是無奈:“如今邊疆又催銀子,也不知道他們是真缺銀子呢,還是故意問朕要銀子,若是故意問朕要銀子,那銀子送到邊疆,便是入了虎口,可如何得了,再說,宮裏現在也沒有多少銀子,那些大人,平時看著無比尊貴,早朝之上,朕一說邊疆缺銀,他們不是裝聾子便是扮啞巴,他們,朕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年景不好,萬萬不能增加苛捐雜稅,倒讓朕發愁。”


    禦膳房的飯快做好了,雞的香氣,豬肉的香氣,還有流水一樣的各色蔬菜與點心紛紛冒起白煙,熱氣騰騰。小太監們各自忙碌著,猶如辛勤的小螞蟻。


    雪一直下,備用的菜跟肉不能放在院子裏,幾個小太監“吭哧吭哧”的抱著白菜等物往地窖裏去。


    大雪很快埋住了皇上的腳,七公公蹲下身子幫皇上擦擦。


    “聽說綠林強盜缺了銀子,隻管拿著刀箭下山搶一回,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惜朕是一國之君,做不得這樣的事,如今唯有幹著急的份兒。”皇上歎了口氣,伴著昏昏沉沉的光,發現芙蓉跟著小太監往這邊來了,他不禁詫異,白芙蓉怎麽進宮了?


    芙蓉給皇上行禮,皇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有事?”


    芙蓉點頭。


    “說吧。”


    芙蓉看看四周,小太監們走走停停的,怕說話不方便。便道:“皇上。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皇上會意。走下台階,在前頭帶路。


    七公公跟在皇上身後,小聲對芙蓉說:“芙蓉姑娘,皇上正在為邊疆的事憂心。如今又發愁銀子短缺的事,芙蓉姑娘可得小心著些…….”


    七公公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是提醒芙蓉,不要用不三不四的事惹皇上煩惱。


    芙蓉衝七公公笑笑,算是謝意。


    皇上扭過頭來:“你們嘰嘰喳喳的說什麽?”


    “沒說什麽,沒說什麽。”七公公趕緊跟了上去。


    上書房。


    滿滿兩架子書,古色古香。連書架都塗成了油黑色。


    或許是因為皇上常來這裏寫字看書,如今案子上擺滿了折子,還有幾本一尺厚的書並幾支毛筆。


    皇上在案後坐了;“芙蓉。你找朕何事?”


    芙蓉解下自己的錢袋,恭恭敬敬的放在案上。


    皇上不明白她的意思。


    芙蓉便上前一步,把錢袋解開,倒出裏麵的銀錢,一共是三兩二文:“聽說皇上銀子短缺。我這有一點,雖然少,可也算是我的心意。”


    皇上見了那星星點點的銀子,不禁笑出了聲:“白芙蓉,你這銀子不是少,而是太少了吧,朕長這麽大,鮮有見到如此少的銀子,你收起來吧。”


    “大江大河,也是有一滴滴的水組成的,這銀子雖少,也夠尋常人家一個月的花銷。皇上收下吧,若我是有錢人,自當捐出更多的銀錢,可我不是。”芙蓉歎氣。


    皇上感慨:“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好吧,你這銀子,朕收下了。說吧,你來找朕,是何事?”


    “皇上,求皇上恩準,準我去邊疆。”芙蓉跪下行禮。


    皇上呆住了,手裏的書落在案上:“白芙蓉,你腦子清醒嗎?”


    “清醒。”


    “你可知道邊疆是什麽地方,那是豺狼之地,男人過去,都有可能剩一堆枯骨,何況你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朕如果讓你去,那便是害了你,你明白嗎?”皇上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走下台階,踱步到芙蓉身邊:“蘇暢那小子倒有好命,你為了他,寧願往邊疆去,可惜,朕覺得他不值得你這樣。”


    “值得不值得,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杆秤,如今蘇暢在大元帥身邊,皇上又猜疑於他,我隻想去問個明白,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變了節。”


    “若真的變了節呢?”


    “若真的變了節,我也絕不姑息。”芙蓉垂下頭:“還求皇上恩準。”


    皇上歎了口氣,不停的在上書房裏踱步,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圈。他不想芙蓉去邊疆,可邊疆局勢,如今倒不好掌握,本想派九門提督往邊疆去,提督府上剛傳來的消息,提督坐轎子回府時,轎子翻進路邊溝裏,提督大人的腿摔折了,怕是兩三個月都無法動彈。邊疆,他是去不得了,即使去,他自己行動都不利索,怎麽能幫皇上辦事呢?


    如今派人去邊疆,看一看是否真的銀錢短缺也是當務之急,至少,派去的這個人要忠實可靠,不會像蘇暢一樣,一貼近大元帥,就變的不可控製了。


    皇上又瞧了眼芙蓉,她眼神裏全是堅定。


    皇上清楚她的為人,知道她的忠心,可她畢竟是女流之輩,難道要讓她效仿花木蘭?


    皇上還是搖頭了:“不行,不行,朕說句你不愛聽的話,芙蓉啊,邊疆那幫將士,多少年沒見葷腥了,若見了個女人去了,他們一定會亂的,到時候,這麽遠,朕怎麽保證你的安全?”


    “皇上,我會保重自己的。”芙蓉道。


    皇上還是搖頭:“朕不信,單看你這一頭青絲,一路上都不知要招來多少男人的眼光,太不安全了。”


    皇上喝了口茶,隻覺心裏鬱結,芙蓉卻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小剪刀來,這小剪刀不到巴掌大,她平時裁衣的時候會用著。


    皇上自然嚇了一跳:“白芙蓉,你不能這麽任性,難道朕不讓你去邊疆,你就要死在朕的麵前嗎?七公公,還不快把她手裏的剪刀奪下來?”


    “芙蓉姑娘,這可使不得。”七公公嚇的雙手發抖:“在皇上麵前拿剪刀,那可是大罪,芙蓉姑娘家裏有老有小,要好好的思量清楚,千萬不能尋死。”


    芙蓉笑笑:“瞧把你們緊張的,誰說我要尋死?”她舉著小剪刀,哢嚓剪下一段頭發來:“皇上,今日白芙蓉斷發明誌,我把這青絲剪去些,然後把餘下的頭發束在頭頂,不就是一個男子了?不會招人眼光的。”


    皇上無語。


    見過妃嬪娘娘在皇上麵前尋死覓活求寵幸的,從來沒見過白芙蓉這樣,爭著搶著要往邊疆去的,那可是寸草不生的地方。


    皇上不得不提醒她:“白芙蓉,邊疆那地方,可不是鬧著玩的,男人去了當牲口使,女人去了,當男人使,你真的可以麽?”


    “皇上,我願意試試。”芙蓉拍著胸脯。


    如此,皇上也隻好答應,讓七公公去帳房支了一百兩金子給芙蓉,黃燦燦的金子,照的芙蓉眼花,她跑到案前拿起自己的錢袋,把那三兩二文銀子裝進錢袋裏收好:“皇上宮裏還有這麽多金子,自然不稀罕我這一點銀子,我還是收回來吧,不過皇上這金子我不敢收,再說,即便收了,到了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也花不出去。”


    皇上苦笑,隻好由著她。


    這個白芙蓉,處處跟宮裏的女人不一樣,皇上倒拿她沒有辦法。


    準了白芙蓉去邊疆,皇上交待她兩件事,一則是看看蘇暢的動靜。二則,是看看邊疆的軍備。皇上不得不強調:“你一定要如實上報,不得有假,不得徇私。”


    芙蓉點點頭。


    “你還缺什麽?”皇上問:“要不要朕派幾個大內高手送你去邊疆?大內高手,雖武功不及蘇暢,但一個頂十人,絲毫沒有問題。”


    “大內高手還是留著護衛皇上吧,我去邊疆,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哪裏經受的住這待遇?”芙蓉笑笑。


    是夜。


    不見星子。


    白家屋裏燃著炭火,很是暖和。


    春娘按照慣例,跪下給菩薩上香,求菩薩保佑白家人平安,一麵祈禱著:“大年三十就要到了,希望新一年裏,大家都有好福氣。”


    “春娘,我明天要走了。”芙蓉握著針線,咬著嘴唇道。


    從宮裏回來,她就打算把去邊疆的事說出來,隻是一直不好跟家人開口,怕她們不同意,可明日就得起程,再不說,怕就沒有機會了,反正,走之前一定要說的,倒不如現在說了。


    春娘扭頭:“明天要走了?去哪裏?”


    “去邊疆。”


    春娘起身摸摸芙蓉的頭:“這孩子,頭也不熱啊,淨跟娘開玩笑。”


    “春娘,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要去邊疆了,明日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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