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好心來跟她說蘇暢的消息,她怎麽這麽冷淡?”皇上問七公公。


    他滿心歡喜的跟芙蓉說話,說了關於蘇暢的消息,這可是機密,本以為芙蓉會感激涕零,沒想到卻是極其平淡的一句話“謝皇上提醒”。


    皇上有些失落。


    七公公手裏提的燈滅了。


    二人摸黑前行。


    京城繁華,皇上卻是不發一言,一腳踏入宮門,他還在浮現聯翩,芙蓉又拒絕了一個喜歡他的男人,看來,這姑娘是真心喜歡蘇暢的,此次蘇暢去邊疆,是他這個做皇上的特許的,若蘇暢有個一萬或是萬一,那芙蓉不得哭的半死,會不會找他這個皇上算帳?


    他不放心,回到養心殿,便大筆一揮,寫了一封八百裏加急,讓趙副將護著蘇暢的周全,無論如何不準讓蘇暢陷入危險,得讓他活著回來。


    八百裏加急,星夜啟程。


    半空星子寂寥。


    皇上立於台階之上,抬頭仰望著星空不禁失笑,他這是怎麽了?趙副將為他這個皇上征戰半生,他都不曾這麽牽掛,一個蘇暢,倒讓他憂心了。


    小酒館的生意還要繼續。芙蓉去幫忙,楊波卻沒在,聽楊老爺子說,楊波生病了,發了高燒,夜裏說胡話,直到早上才退了燒,因為一夜沒睡好,所以身上沒有力氣,今日休息。


    芙蓉又不會炒菜,隻能做些擦擦洗洗的活。


    直擦的桌子烏黑發亮,楊老爺子催促她:“掌櫃的不在,咱們又做不得生意,還是關上門吧,這些桌椅,不是先前剛擦過嗎?再擦,就擦壞了。”


    芙蓉卻執意再擦一遍。


    楊老爺子蹲在門口抽了兩三袋煙,直抽的喉嚨發幹,火辣辣的太陽當頭照著。他又懶又困,便先行回去。


    芙蓉拿著抹布坐在櫃後。


    酒壇子都被擦的發光,小酒館裏實在沒有什麽可忙的了。芙蓉卻又不願意回去,實在是因為,如果回去的太早,小巧自然會問為什麽,總不至於說楊波生病了,若是這樣,小巧一定會牽腸掛肚,她又三災八難的。還是算了。


    一直坐到日頭偏西。這期間。她甚至想去白家看看楊波,可思來想去的,又忍住了。


    楊波身體一向很好,為什麽突然就發起高燒?難道與自己跟他的談話有關係?人說生病的時候。最脆弱,若這個時候自己去看楊波,那便是剪不斷,理還亂,她寧願狠心一點。


    如此,直到日頭偏西,芙蓉才回家去。一切照常。


    第二日太陽升起,她又穿戴一新去小酒館裏幫忙。


    一連三日,楊波都不曾出現在小酒館。


    直到第四日早上。楊波才拖著沉重的身子來了。


    隻幾日沒見,他就瘦了一大圈,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似的,顯的恍恍惚惚,楊老爺子親自扶著他。從楊家走到小酒館,楊波已是氣喘籲籲,看來,身子極弱。


    楊老爺子不禁道:“可不是傻的?如今天雖然暖了,晚上卻還有點寒氣,竟然用涼水泡澡,可不是傻了?你問問這京城裏,這種天氣,誰會拿涼水洗澡,你問問芙蓉會不會,芙蓉,你會嗎?”


    芙蓉臉一紅,這種問題,自然羞於回答。


    楊老爺子也深感自己問的唐突,他的話又落到楊波身上:“以後再這麽神神叨叨的,出了什麽事,我跟你娘以後依靠誰?真是炒菜把腦子炒糊了。”


    楊波以手支桌,頭上大滴的汗落在桌上。並不是因為天熱,而是因為身子實在虛弱。


    芙蓉有些擔心,說好不那麽明目張膽的關心他,可還是忍不住問道:“楊波,你沒事吧?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回去休息吧,你這麽虛弱,怎麽能在小酒館裏忙活呢?”


    “我說也是,銀子是掙不完的,三五天不開門也沒有什麽,把身子養好要緊。”楊老爺子附和著道:“我這一生兩個兒子,大兒子是成天想偷懶,讓他幹一天活,他能嘟囔一個月,二兒子呢,又歇不下來,發高燒的時候,也不忘炒菜的事。”


    “我沒事,你們放心好了,如今高燒已退了。”楊波堅持要去廚房做菜,芙蓉與楊老爺子哪裏能攔的下。隻得由著他。


    小酒館裏又恢複了平靜。


    楊波炒菜,買菜。


    芙蓉擦桌子,算帳,端菜,倒酒。


    井然有序。


    隻是二人的話,卻沒有以前多了。


    很多時候楊波想跟她說話,比如,說一些關切的話,熱不熱,累不累之類,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他怕芙蓉誤會,他怕給芙蓉帶來負擔。


    有時候芙蓉想跟楊波說話,比如生病剛好,不要那麽賣命,應該好好歇一歇,可總也說不出口。他也怕楊波會誤會。


    如此,有些尷尬。


    半月之後,已是初夏。


    樹木繁盛,花香滿地。


    天黑的晚了,天亮的早了,小酒館一天要經營八九個時辰。


    這八九個時辰裏,芙蓉與楊波各司其職,流水的銀子花花的入帳。


    前來吃飯的食客越來越多,楊波結合著京城人的口味,創製了許多菜品出來,排隊等吃飯的人,絡繹不絕。


    偶爾,楊老爺子會來小酒館裏幫忙。


    隻是最近,一次也沒有看到他。


    芙蓉有時問及,楊波也是含糊其辭:“或許,他有別的事忙。”


    楊老爺子有什麽可忙的,如今又不是在石米鎮放羊的年代了。


    這日收工,太陽還很高。


    楊波解下圍裙對芙蓉說:“明日咱們休息一天,不用來上工。”


    芙蓉驚詫:“咱們小酒館的生意這麽好,為什麽要休息一天?”


    楊波笑而不語。


    芙蓉心裏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直到次日早上。


    天熱人容易倦怠,宮裏放假六天,說是有位娘娘慶生,阿哥們要去忙碌,自然不用上課。


    葫蘆興高采烈的要睡懶覺,特別是早晨,太陽還沒有完全探出腦袋,夏夜的涼氣還在,正是睡覺的好時候,白家門口卻傳來“啪啪”的拍門聲。


    葫蘆猛的坐了起來,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道:“什麽時辰了,是不是要進宮習學了,我是不是又去晚了,師傅會罵的,你們也不叫我。”眯著眼睛就找袍子穿,穿到一半,回想起來,這幾日都不必去宮裏,這才鬆了口氣,把袍子扯下來扔到一邊,自己“噗通”撂倒:“誰啊,這麽早就拍門,能不能讓人好好睡一覺了?在宮裏習學已經夠辛苦了,春娘天天讓我考秀才,大姐又說我考不中秀才,好不容易這會兒沒人嘟囔秀才的事,又有人拍門……..”他念叨了一會兒,又沉沉的睡去。


    來的人是楊波。


    後麵跟著楊老爺子並王嬸子,這一次,是全家出動。


    王嬸子身邊,還跟著一位頭戴紅花的老婦人。


    老婦人描眉畫眼,紅花當頭,麵色喜慶,屁股剛挨到板凳,便揮著手帕嚷嚷道:“真是大喜大喜啦。”


    春娘等人覺得莫名其妙,唯有楊老爺子一家人麵帶笑意。


    老婦人道:“我是他們雇來的媒婆,所謂三媒六聘,自古婚姻,得講究媒妁之言,呐,京城的媒婆都知道,我胡媒婆從不打誑語,這家的姑娘今年剛十六,長的麵若桃花,性子又極穩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的一手好女紅,而且,因為是大戶人家出身,也識得字,真是百裏挑一呢…….”


    春娘等人愣住。


    老婦人笑嗬嗬的道:“怎麽樣,這樣的女子,配你們家的兒子,肯定錯不了了。門當戶對,是一定的。”


    葫蘆差一點被嚇尿了,他睡的香,可聽到媒婆那尖銳的聲音,他還是打了一個哆嗦,豎著耳朵細聽,聽到什麽“配你們家兒子”,什麽“門當戶對”的話,他再也睡不著,披上袍子光腳就跑了出來:“要給我說親事了?不準備讓我考秀才了嗎?說的是哪家姑娘?”


    媒婆笑的合不攏嘴:“哎呀,這位就是小公子吧,長的一表人才,呐,相貌堂堂,雖然瞧著沒有姑娘大,他也不到十六歲,不過…….提前說好親事也是應該,女大三,還抱金磚呢。”


    楊老爺子不禁拿煙鍋子敲媒婆的手:“我說,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女大三,抱金磚,我花銀子雇你來,是給我們家兒子說親事,你怎麽扯到什麽大門人家姑娘身上了?”


    媒婆不禁拍著腦門道:“哎呀,我生意太好,弄混了,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來不是為貴公子說親事,是受楊家人所托,來白家說親。”


    葫蘆瞪了媒婆一眼,空歡喜一場,他晃晃悠悠的回屋睡覺,不禁又傻笑還好是虛驚一場。


    媒婆來說的是小巧的親事。


    小巧似乎很不相信,她本來躺在床上養著,聽大夫的話,要一個月以後才可以下床,這會兒再也躺不下去,冒著斷骨的危險,由芙蓉扶著她去了中堂裏。


    媒婆說的天花亂墜,瞧著小巧病怏怏的,又是丫鬟打扮,便拉著芙蓉的手道:“這位姑娘果然是個有福氣的,楊家人說了,想娶你進門,呐,這姑娘真是貴不可言哪,人長的好,穿什麽都好看,你瞧瞧這衣裳,穿在她身上,簡直就跟仙女一樣,這樣貌,千裏挑一,準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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