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惶恐,趕緊跪下。


    寧娘娘心裏暗恨,皇上說話怎麽跟趙家的丫鬟一個口吻,可麵上又不敢發作,想了想,咬牙切齒的擠出一抹笑來:“皇上誤會了,我是瞧著趙夫人身邊這丫鬟聰明又智慧,勤快又能幹,所以想著,如果能留她在宮裏伺候,給我宮裏那些懶惰的宮女做個榜樣,也是極好的,皇上以為呢?”


    果然狠毒。


    剛才的巴掌沒有打下來,竟然想著把芙蓉留在宮裏,若真的跟了寧娘娘,那不是掉進了火坑了。


    “有這麽好的丫鬟麽?真這麽好,留在宮裏也行。”皇上的目光從趙夫人臉上往側邊一移,他看到了芙蓉,剛才還鎮定自若的樣子,這會兒突然亂了分寸:“這個……那個……這個丫鬟不能留宮裏。”


    “皇上…….皇上…….”寧娘娘開始撒嬌起來。


    皇上哪裏吃她這一套,見她像橡皮糖一樣死死纏住自己,便道:“剛才你抬手是要打她嗎?你說打蚊子,朕隻需問問你身邊的宮女就知道你在撒謊,竟然敢騙朕嗎?朕看在你不勝酒力,如今有些醉意的份上,不予計較,還不快走。”


    寧娘娘一聽,隻得認倒黴。帶著宮女快步逃離。


    “你是怎麽進宮的,你難道不知道,朕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嗎?”皇上冷盯著芙蓉,像要把她看穿。


    趙夫人很是惶恐,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回皇上,我是上午拿了腰牌才進宮的,我是頭一次見皇上。”


    “你最近還好嗎?家裏還好嗎?”皇上問。


    趙夫人忙道:“回皇上,最近還好,趙府裏也好,全蒙皇上照應。”


    “你想朕了嗎?”皇上壓著聲音:“你有想過朕嗎?”


    趙夫人惶恐不已,跪在地上稍稍有些顫抖,皇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她要如何作答?皇上是什麽意思?


    可她又不敢不答,思來想去的。便道:“皇上這話,我承受不起。”


    “趙夫人,你不要總接朕的話好嗎?朕不是在跟你說話。”皇上歎了口氣:“七公公,你跟趙夫人去一邊守著。”


    趙夫人抬頭,才發現皇上在凝視著芙蓉,想來皇上與芙蓉是舊識,自己倒自作多情了,嚇出一頭冷汗,趕緊跟著七公公遠遠的站著去了。


    偌大的禦花園,如今隻有皇上與芙蓉。


    皇上解下身上的黑色團絨披風給芙蓉係上:“穿這麽少。還扮成丫鬟的模樣。朕難道就不認識你了嗎?”


    皇上如此盛情。芙蓉倒不敢領受,她慌忙解下皇上的黑色團絨披風遞了過去:“皇上,民女……不敢領受,皇上自己披著吧。”


    此時的皇上態度堅決:“朕已經妥協。妥協到放棄你,妥協到跟你沒有將來,怎麽,連小小的披風,你都不肯披著?”


    “皇上,今非昔比了,宮裏的娘娘,才是皇上所要疼惜的。”


    皇上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芙蓉,伸手間芙蓉差一點倒在他的懷裏。或許有一刹那的遲疑,皇上是希望芙蓉倒在他懷裏的,可他看到了芙蓉臉上的閃躲,他收回了手,隻是把披風給芙蓉係上:“如果朕堅持要給你係上。你敢不答應嗎?”


    “不敢。”芙蓉垂下眼簾。


    “朕知道你不敢,朕這樣,很沒意思,你這樣,更讓朕覺得,朕沒意思。”皇上歎了口氣,目光重重,穿過遠處的宮牆,又遊移到芙蓉身上:“你跟著趙夫人進宮,一定有事了,說吧。”


    “皇上曾經說過,三個月為期,會娶茶茶進宮的…….可是如今太後的喪期已過,京城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可是皇上…….卻沒有如約來娶茶茶,如今茶茶不思茶飯,人日漸消瘦,我們全家人都提心吊膽,實在沒有辦法,我才想進宮問一問,雖然這樣很大膽,可我真的不想……被蒙在鼓裏。”


    皇上凝視著芙蓉,他眉頭微皺,許久說了一句:“若是去娶你,朕一定不會忘的。”


    “皇上,過去的事,永遠都過去了。”芙蓉默然:“可是我妹妹,如今在等待皇上的答案。”


    “你的妹妹比朕幸福,至少,朕還可以給她一個答案,但是朕喜歡的人,卻永遠也不能給朕一個答案。”皇上想伸手按住芙蓉單薄的肩膀,可思來想去,他又忍住了:“朕之所以沒有去娶你的妹妹,並不是因為朕忘了,而是因為如今不合時宜。”


    芙蓉不解。何謂不合時宜?


    皇上歎氣道:“這件事,連宮裏的大臣也不知道,如今隻有朕知,還有趙府的副將,如今朕告訴你。邊疆有兩位將領,一位是趙副將,一位便是大元帥,知道朕為何對趙副將如此器重,為何要讓趙夫人進宮飲宴嗎?”


    芙蓉搖搖頭。


    “邊疆的消息,趙副將親見,大元帥私通齊國人。齊國,就在咱們邊上,一直對咱們虎視眈眈,而邊疆的守將,朕安排在那裏,就是讓他們防著齊國的進攻,如今大元帥被齊國人收買,表麵上卻還是為朕所用,這底下波濤洶湧,不得不防,不定哪一日,這戰爭就要挑起了。”


    芙蓉心裏一驚,還記得當初蘇老爺說,皇上愁眉不展,跟趙副將走的很近,而且好些天不見大臣,想來就是在商議這些事了。


    皇上道:“如今你知道,朕為什麽常召見趙副將了吧,知道朕為什麽要讓趙夫人進宮飲宴了吧,朕隻是在籠絡人心。朕如今能靠的,也就是趙副將了。”


    “趙副將真的可靠嗎?”芙蓉也不知為何會問出這一句。


    皇上笑了:“你是在為朕這個一國之君擔憂麽?你放心好了,趙副將滿門忠良,他爹也是以前的邊關將軍,是信的過的,如今隻是那大元帥,朕若明目張膽的動他,肯定會讓國家百姓議論紛紛,到時候齊國沒有打過來,咱們就先亂了,若不動他。那他這蛀蟲,肯定要…….”


    皇上在左右為難。芙蓉默然:“原來這些天,皇上都在擔心這些事,是我們不好,不應該來打擾皇上。”


    “不管朕有多麽事要擔心,你願意來見朕,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朕都是最喜歡的一個,朕會放下手裏的一切活計見你……隻是怕你不來,朕怕等不到你……”


    風吹過。


    芙蓉身披的那件黑色團絨披風微微蕩漾。


    皇上輕輕道:“朕會娶你妹妹的。等這件事情平息以後。朕……不會讓你失望。”


    芙蓉沒有搭話。


    她千方百計的進宮來。不就是為了皇上的這句話嗎?可為什麽皇上說出這句話來,她去有點失落,甚至,覺得皇上有點可憐呢。還是說。她分明在擔心皇上。


    時間易過。


    很快又有太監來報,說是京城大員有事要找皇上。


    皇上無奈,他本想跟芙蓉再說會兒話,奈何多事之秋。


    皇上讓七公公送趙夫人並芙蓉。


    這是獨一份兒的榮耀。


    出宮時,七公公從袖裏掏出一塊腰牌來:“以後想進宮來,隨時可以,這是皇上讓給你的。”


    這塊腰牌極為難得,哪怕是趙夫人這樣的尊貴,腰牌用過以後。也會收回,但皇上卻賞了芙蓉一塊腰牌,這讓朝陽門的侍衛都眼紅不已。


    蘇暢分明看到了芙蓉身上的披風。


    這黑色團絨披風,金線鑲邊,帽子處繡著淺淺的龍紋。哪裏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分明是皇上的衣裳。


    皇上的衣裳竟然在芙蓉身上。


    蘇暢頓時打翻了醋壇子。


    他與芙蓉一前一後走著,一路無話,直到進了小車胡同,眼瞧著芙蓉要回家了,蘇暢伸出刀來攔住她的去路:“白氏,今日進宮,皇上賞賜了你一塊腰牌,你可高興?”


    “高興。”


    蘇暢哼了一聲:“你心裏還有皇上嗎?”


    “皇上是一國之君,天下萬民心裏都應該有皇上。”


    蘇暢又哼一聲:“不要跟我打馬虎眼,我是個粗人,認字不多,你可不要騙我,聽說宮裏那些娘娘,成天望眼欲穿,想見皇上一眼,百求而不得,你不過是進宮一趟,便得了腰牌,又得了皇上的衣裳,這已讓眾位娘娘羨慕嫉妒恨了。白氏,你真是個招人恨的。”


    “你也恨我嗎?”


    蘇暢恍然收刀入鞘:“我倒是想恨你,可千百次也恨不起來。如果真有能恨你的辦法,倒好了,不用如此的牽腸掛肚。”蘇暢的歎息,像小刺一樣紮著芙蓉的心,她笑著招手,讓蘇暢彎下腰,跟他說了幾句話,這才要回府去。


    “白氏,你真的要這麽做麽?”蘇暢問。


    芙蓉點點頭:“你不是天天要習武兩三個小時嗎?如今天冷,正是習武的時候,快去吧。”


    芙蓉如蝴蝶一樣閃進白府。空留蘇暢在小車胡同傻站著,他抽出刀來不停的在地上劃著圈:“白氏,你難道隻會讓我習武嗎?如今我倒是想習武,可哪裏習的進去,心裏裝著一個人,習武都會走神…….”


    念叨了一會兒,地上已有三三兩兩的痕跡。白家傳來斷斷續續的笑聲,蘇暢這才收刀回府。


    白家難得有笑聲。


    芙蓉一回家,便先把身上的黑色團絨披風取了下來,端端正正的捧在手裏。


    春娘隻當是她買的衣裳:“這麽重的顏色,可是給葫蘆的?可葫蘆穿這顏色有些老氣了,不過料子是極好的,瞧這金線,極為貴重。”春娘愛惜的捧了披風在手裏一抖,看到帽沿處的金龍,她呆住了:“這是皇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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