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笑著拿出一壇來:“每次都讓掌櫃的嚐一嚐,這是規矩,我本想搬完了酒再給掌櫃的嚐,呐,這一壇,專門給掌櫃的留著。我家娘子說,釀的這酒,最上頭一壇呢,味淡些,算是送的,不收銀子。”


    楊波嚐了一口,不禁皺眉。


    “怎麽了掌櫃的,可是味道不對?這酒是我跟娘子辛苦釀製的,可都是真材實料。”小販臉上一緊。


    楊波點了點頭:“這酒,味道很好。每次來你們都免費多送一壇,說是味道淡些,可我覺得,這味道淡些的酒,味道已經很好了,今兒破例,我嚐嚐其它的酒。”


    小販忙抱起一壇奉上。


    楊波揭開封泥喝了一口,又皺眉。


    小販咧嘴笑道:“我告訴過掌櫃的,這酒要比那壇免費的味道稍重些。”


    “你自己嚐嚐。”楊波將酒遞給他。


    小販不明所以,自己仰脖喝了一小口,眉頭一皺,又喝了一口,不禁驚呆:“這酒裏兌了水……”


    小巧鬆了一口氣,看來那食客說的沒錯。


    小販顯的很局促:“掌櫃的,這酒水,都是我娘子親自裝壇的,我若說我不知道酒水裏兌了水,掌櫃的可信?”


    楊波沒有表態。


    “我家的酒比別人家的賣的貴些,實在是因為質量上乘,難得掌櫃的識貨,肯進我們的酒,說實在的,我們的酒因為是小作坊,所以買的人不多,因此……家裏並不富裕,可能是因為這個,娘子她起了貪念,給酒裏兌了水,掌櫃的若是信的過我,我這就去給酒換了,從此以後,再不敢做往酒裏兌水的事。”小販一臉的坦誠。因為太過著急,他的汗都出來了。


    楊波點點頭。


    小販推著平車而去。


    事情真相大白。


    看來不是小巧偷喝什麽酒,而是因為小巧怕酒水質量不好,所以親自嚐了幾口而已。


    楊波對楊老爺子說:“爹,你看,明明是咱們錯怪了小巧,若不是小巧機靈,咱們怎麽知道小販送來的酒水有問題?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會砸了招牌,小巧辛苦一場。爹你竟然還……..”


    楊老爺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看來他真的錯怪了小巧。如今隻得拿鬥篷遮住臉道:“她一個小姑娘,難不成還要爹給她道歉不成?”


    小巧忙打圓場:“楊大叔也是為了酒館好,我並沒有受什麽委屈,以後咱們的酒不出問題就好了。”


    這話算是給了楊老爺子一個台階。他清清嗓子道:“楊波。這小販推來的酒兌了水,是糊弄咱們,看來這人不老實,你怎麽還要買他的酒?”


    “做生意全憑一個信字,所謂無信字不立,酒裏兌水的事,他肯坦誠相待,也是一個教訓,以後。他定然會注意。每次他來送酒,都是親自來,沒有什麽幫手,而且天氣這麽冷,他從不敢耽誤半個時辰。想來是個有心人,給他一個機會也是應該的。”


    楊波堅持如此,楊老爺子也隻得點頭。


    很快,小販便又推了酒來,而且還押來了他的娘子,讓他娘子給楊波致歉。


    小販的娘子哭哭啼啼的,隻說是豬油蒙了心,貪圖幾兩銀子罷了,楊波並沒有為難他們,嚐了酒,隻說以後還從小販處進酒,小販不禁感激涕零。


    小巧自然對楊波另眼相看,回到白家,雖累的全身散架,可也不忘對芙蓉說:“楊波真真是一個好人。有主意,心又善。”


    “你現在才發現麽?”芙蓉笑:“我跟他很早就相識,楊波這個人,的確是好。”


    “可惜了,到了如今的年紀,竟然還沒有媒婆給他說親。”


    葫蘆抱著個佛手瓜啃的起勁兒,聽此話不禁道:“楊波是好,可抵不住他有一個壞爹,楊老爺子壞的,方圓十裏,寸草不生,誰敢嫁給楊波,除非不要命了。”見芙蓉瞪著他,他趕緊埋頭啃瓜。


    “小巧,酒水的事,虛驚一場,也算洗清了你的冤屈,楊大叔他,沒有再為難你吧?”芙蓉還是比較擔心:“當初你是為了我才去的小酒館,若是受委屈,不去便是。楊波也不是外人,沒有什麽話是不好說的。”


    小巧卻不願意:“芙蓉姐,我在小酒館裏挺好的,並沒有受什麽委屈,楊波對我也很好,不過是做些擦擦洗洗的事,我願意在那裏幫忙。”


    小巧雖如是說,不過是想芙蓉放寬心,其實她心裏還是有一點點糾結,隻是不敢說出來罷了。


    她糾結的是楊老爺子。


    酒水的事過去了。楊老爺子盯小巧卻還是很緊。


    在石米鎮的時候,楊老爺子沒事還放放羊,如今來到京城裏,放羊是沒功夫了,他便把身邊的人都當成羊一樣,沒事就舉起他的小鞭,訓訓這個,又罵罵那個。


    小巧忙著算帳,倒酒,端菜,洗碗,已累的四腳朝天,楊老爺子坐在櫃前抽著煙鍋子,嘴裏也不停著:“趕緊的,抓點緊,別閑著,你可是我們家二兩銀子雇過來的幫凶,啊,不對,是二兩銀子雇過來的幫工。”


    若是別的夥計,早被楊老爺子嚇跑了。


    別人家的雞一天下一個蛋,他家的雞一天就得下一筐蛋,誰受的了?


    可想到楊波的不容易,小巧還是咬咬牙堅持了下來。甚至,忙完了手上的活,她還能給楊老爺子泡杯茶,親自端到楊老爺子手上去:“楊大叔,你嚐嚐看,合不合口味兒?”


    小巧忙的像個陀螺,楊老爺子也是看在眼裏的。他也曾偷偷的跟楊波說:“你這二兩銀子花的也值了,這姑娘,一個人頂四個人用。”


    “爹,你不要總坐在酒館裏盯著小巧看了,怎麽總跟盯賊似的,小巧她這麽勤快,有什麽可看的。”楊波先不滿了。


    自此後,每次楊老爺子去酒館裏盯著小巧,楊波都要走出來,要麽說:“爹,我要掃地,你擋著地方了,挪挪。”要麽說:“爹,你瞧瞧酒館生意這麽好,進進出出的都是人,你坐這兒礙事。”


    小巧卻是心平氣和的伺候,給楊老爺子端茶遞水,或是端飯收碗,事無巨細,樣樣做的好。


    這日楊波因要采買海鮮,提前離開了酒館去了京城裏。


    小巧收拾好酒館裏的東西,又把桌子擦了一遍,這才給酒館上鎖。


    又下起了雪。


    雪如鵝毛,一片一片直撲人臉。


    楊老爺子一瘸一拐的往家去,地上薄薄的一層雪很是滑膩,他腿腳不便,幾次要摔倒。


    小巧忙過去攙扶著:“楊大叔,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你。”楊老老爺子故作堅強:“我什麽事沒經曆過,這點小雪,一點兒也沒妨礙。”嘴上這麽說,他還是結結實實的摔了一個跟頭。


    這個跟頭摔的他頭暈眼花,躺地上半天起不來。


    四下無人,小巧連拉帶挪的扯他起來。


    楊老爺子身上很疼,甚至不敢往前走。


    小巧又道:“楊大叔,雪天路太滑,我扶你。”


    想想以前他對小巧的態度,楊老爺子有點不好意思:“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行……..”


    楊老爺子的脾氣,小巧自然清楚,如此隻得轉身離開,走不遠,又不放心,扭頭一看,楊老爺子不知什麽時候又摔倒了,躺在地上像個四腳朝天的大烏龜,怎麽也翻不了身。


    小巧很快跑了過去,又一次把他扶起來,轉身要離開,卻被楊老爺子拉住:“你扶我回家…….”


    楊老爺子終於肯服軟。


    雖說有小巧扶著,可前路漫漫,雪花紛飛,一路上楊老爺子還是摔了五六七八個跟頭,小巧不厭其煩的扶他起來,不厭其煩的給他拍身上的雪。


    “上次我害你摔倒,這會兒你看了我的笑話,咱們扯平了。”楊老爺子說出話來,嘴裏直冒白氣,天太冷了。


    小巧卻是笑笑:“誰沒有摔倒的時候呢,我並不敢笑楊大叔。”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今天即便不是楊大叔,換了是別人,我也會攙扶他的。”小巧默默的道。


    “別說你是菩薩心腸,我老漢從來不信那個。”楊老爺子乜斜著小巧。


    小巧笑笑:“我哪裏敢稱菩薩心腸呢,隻是從小爹娘不在,自己孤苦伶仃的,有個上年紀的人讓我扶著,是我的福氣。”


    楊老爺子默然。


    他心裏有些感動,可又不能表現出來,隻是吸吸鼻子,抹抹眼角的濕潤:“這雪下的也太大了,落眼裏真涼。”


    難得的是,小巧扶了楊老爺子回家,楊老爺子還指揮著王嬸子給小巧做了碗雞蛋湯,這難免讓小巧受寵若驚,莫說是小巧,就連王嬸子,也覺得詫異,難道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或者雪太大把楊老爺子腦袋給淋壞了?他不是極摳門的一個人麽,怎麽如今倒大方起來?


    一連幾日的雪,楊波因為有事,均不能送楊老爺子。


    每日關了酒館的門,都是小巧扶楊老爺子回去。


    漸漸的,楊老爺子去酒館的時間越來越少,他不再每日盯賊似的盯著小巧了,甚至,有時候去了酒館裏,他還幫著小巧做些活計,比如端端水,擦擦桌角,或者給食客端端菜。小巧都是製止:“楊大叔,這種活還是我做吧,你們雇了我,每個月給二兩銀子呢,這些都應該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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