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


    皇上要迎娶芙蓉的事,蘇老爺已經知道了,他坐在中堂裏,默默的望著進門的蘇暢:“聽說今日你進了宮,然後皇上便要娶芙蓉,這中間,是怎麽一回事?”


    蘇暢知道隱瞞不過,便將白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他有些累,坐在椅上發愣。


    蘇老爺歎氣道:“你的心一直都在芙蓉身上,怎麽如今反倒替芙蓉張羅起了婚事?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蘇暢搖搖頭。


    “爹說過的,雖然芙蓉如今有些癡傻,可若做了蘇家的兒媳,咱們自然不會虧待她,且我跟她爹是多年的老友,看待她,跟看待自己的親閨女一模一樣,可是,如今皇上要迎娶芙蓉,暢兒,這便是你想要的嗎?”蘇老爺盯著蘇暢問道。


    蘇暢心裏翻江倒海,提到芙蓉,他甚至有些哽咽,隻是極力的忍住:“爹,我跟芙蓉的事,以後就不要提了。”


    一場秋風刮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的風把樹上的黃葉全部刮落在地,光禿禿的小車胡同更顯靜謐。


    芙蓉身上的傷好了,以前鼓漲的肚子也消了。她身子無礙,隻是還呆呆傻傻。


    每日坐在廊下梳頭,或是坐在亭心裏看魚。


    雲卷雲舒,日子飛快的往前跑。


    這日小巧去市集買了些白菜,回來的時候卻哭的厲害,春娘在院裏掃枯葉,她便向春娘訴苦:“京城裏人人都說咱們府上出了一個傻大姐,說京城的大夫都來瞧了,可腦子上的病還是醫不好,想來是無藥可醫了。她們還說,皇上放著那麽些高門大戶的小姐不娶,偏生想娶咱們家的傻子,春娘,你說這話多讓人傷心。”


    芙蓉並不是真的傻,她還記得以前的事。可是卻總容易把人弄混淆,即便晚上跟她講一百遍,這是小巧,這是春娘,可第二日,芙蓉便又忘了。白家人都已習慣,可外人叫芙蓉為傻子,小巧還是難過的厲害。


    春娘忙捂住她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隨便聽聽,忘了便是。若是讓芙蓉聽到。她八成會傷心的。何必呢。”


    正說著話,有幾個小太監前來,抬抬扛扛的,運來幾個木箱子。每個木箱子上麵,均綁了一個大紅綢花。


    七公公給春娘賀喜,說是皇上正在讓人挑好日子,等挑好了好日子,便會知會白府,這些木箱裏所裝的東西,是皇上的一點心意,白家人收下,也好準備喜事。


    一個一個木箱子被打開。有銀子,也有金錠,還有一個小些的箱子,裏麵裝著翡翠項鏈,瑪瑙手串。和田玉的手鐲,還有鳳凰於飛的簪子等,翠綠的,乳白的,明黃的,方的,圓的,菱形的,各式各樣。


    春娘已是眼花繚亂,她扶著芙蓉去看:“這是皇上賞的,這些戴的首飾,你喜歡嗎?這些銀子,回頭娘讓人給你做幾件好看的衣裳,咱們也應該打扮的美美的。”


    芙蓉呆坐著,望著箱子裏的首飾,首飾發出隱隱的光來,她伸手拿了翡翠項鏈,手上用力,翡翠項鏈斷了,翡翠珠子落了一地。


    這本是極珍貴的東西,又圓潤又飽滿的珠子,個個翠綠,京城難找第二條。且是皇上送的,自然價值連城。


    眾人忙蹲下撿珠子。


    芙蓉低頭看看,那些翡翠珠子跳躍著,就像染了顏色的雨滴,她並沒有去撿那珠子,隻是呆呆的望著眾人:“這項鏈,我不喜歡。”


    茶茶一臉惆悵的躺在床上,這些天她瘦的不像樣子。


    芙蓉的病是好了,可茶茶的病卻一日重似一日,來看診的大夫都說,茶茶的心病又犯了。


    每日裏春娘照顧了芙蓉,便趕緊給茶茶熬藥,可端進去的藥,茶茶多半不喝。催的急了,她便偷偷的倒掉,她總是會默默的念叨,說是活著沒有什麽樂趣,不過是多受煎熬,如此想著,更是形容消瘦。


    收拾好地上的翡翠珠子,春娘去給菩薩上香,眉眼一斜,看到帷帳後麵茶茶的一雙腳。


    “茶茶――”春娘叫了一聲,她本想迎著茶茶進中堂坐著,可茶茶發覺她被春娘發現了,很快便消失在帷帳後麵。


    她身子弱,已走不穩,心裏一急,摔在地上。


    小巧與春娘扶她回屋歇著,茶茶背對著二人流淚。


    “茶茶,你的心思,我們都知道,可咱們這樣的家世,是沒有得選的,你明白嗎?”春娘語重心長。她給茶茶掖掖被子,茶茶一動不動,隻是哭。


    “茶茶二小姐,皇上娶誰不娶誰,咱們也做不得主,如今皇上…….”小巧本想勸慰,可總覺得自己說的話會讓茶茶更傷心,也隻得閉嘴。


    茶茶抽噎了好一會兒,半邊枕頭盡濕,她眯眼問道:“今日是七公公來府裏送東西了?”


    春娘與小巧沉默,茶茶既然這樣問,八成是都知道了。


    茶茶悠悠的道:“自幼我跟著大姐一塊在石米鎮過活,那時候多窮啊,家裏連一個饅頭也拿不出來,甚至,葫蘆病了,我們連藥錢也出不起,家裏的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雪,一家人雖然過的苦,可大姐從來沒有委屈我跟葫蘆。大姐撫養我們長大,過的極不容易,如今她有好歸處,我應該替她高興。”


    春娘與小巧交換了個眼神,均沒有說話。


    “皇上是一國之君,嫁給了皇上,自然能享榮華富貴,以後再也不用受苦了,可是……..當初我曾經問過大姐,問她喜歡不喜歡皇上,大姐告訴過我,說她從來沒有喜歡過皇上,一丁點也沒有。”茶茶握緊了拳頭:“如今把大姐嫁給皇上,是春娘你的意思呢,還是大姐自己的意思?大姐不是說,她從來不喜歡皇上嗎?”


    春娘嚇的倒氣:“茶茶,這話可不能亂說,若讓皇上聽見,不是咱們家能擔待的起的。”


    小巧也忙附和著:“芙蓉姐如今連人也認不到,或許,她心裏也不明白什麽叫喜歡,什麽叫不喜歡了,可是皇上既然說了要迎娶芙蓉姐,那肯定是真的了,如今也顧不得什麽喜歡不喜歡了,反正,皇上把銀子跟首飾都送來了,咱們給芙蓉姐打扮一番,到時候,皇上自然會來接芙蓉姐的。”


    春娘忙給小巧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亂說話,這些話說出來,分明刺激到了茶茶,她裹著被子哭的厲害:“是啊,皇上連首飾都送來了。”


    “茶茶,其實那些東西,你大姐也不是很喜歡,你若喜歡,不如去挑一兩樣。”春娘試探著。


    “那是皇上給大姐的,我不要。”茶茶拉起被子蒙上頭,再也不願跟春娘與小巧說話。


    她不止一次夢到皇上向她示好。可醒來不過是夢一場。


    可如今皇上就快成為她的姐夫,她心中酸澀難平,可又沒有法子,唯有躺著哭。


    芙蓉坐在廊下,看著星子從遠遠的天邊升上來。


    月亮像是鐮刀,斜斜的掛在天空中。


    白家廊下懸著三四盞紅燈籠,紅燈籠隨風輕擺,發出淡紅色的光暈,芙蓉被籠罩在這光暈裏,她不發一言。


    葫蘆拿本書,搖頭晃腦的在廊下走了一圈又一圈,可前麵看了,後麵就忘,他怎麽也記不住,於是便坐到欄杆上蹺著腿,吊兒郎當的扔他的書:“葫蘆,你的腦子又沒有病,為什麽總也記不住,這是為什麽呢?”


    芙蓉笑望著他:“爹,你上了年紀,怎麽坐在欄杆上,別摔著,爹衙門裏沒有公務嗎?怎麽還在看書?天都黑了,看書費眼睛,爹還是早點去歇著吧。”


    葫蘆已習慣了芙蓉叫他爹,他無可奈何的將書塞進衣袖裏,伸出手來在芙蓉麵前擺了擺:“大姐,你以後別叫我爹了行嗎?以前還好,如今皇上就要迎娶你了,你若叫我爹,那皇上豈不是要叫我爹?讓外人知道了,我非死不可。”


    芙蓉依然笑著:“爹,你真會開玩笑。”


    “別叫我爹。”


    “爹――”


    葫蘆無法,想想跟芙蓉也講不通道理,便歎了口氣,垂下眉眼去睡了。


    小巧挑了支鳳凰於飛的簪子給芙蓉:“這簪子是皇上送的,芙蓉姐看看,多美啊,又華貴的很。”


    芙蓉輕輕推開小巧的手,看也沒看鳳凰於飛的簪子,她默默的問:“剛才我爹在廊下看書,我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好像有點不高興似的,你知道為什麽嗎?是不是我又說錯了話?”


    小巧明白芙蓉指的是葫蘆,也隻是無可奈何,小巧也已習慣了。


    月亮的光隱隱約約的照在廊下。朱色欄杆映射出高高低低的投影。


    院子裏極靜。


    京城的人都睡了吧。


    芙蓉隻說想看月亮,並不想睡,小巧便坐在她腳邊陪著她說話,一時又說起鳳凰於飛的簪子,小巧無不羨慕的道:“這簪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皇上有心了,必然是精挑細選,芙蓉姐,你覺得這簪子好嗎?”


    芙蓉由著小巧將簪子插進她發間。


    這簪子耀眼異常,雖是在燈光昏暗的廊下,可插在芙蓉發間,卻還是熠熠生輝,宮裏的東西,果然不同宮外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芙蓉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朵肆千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朵肆千嬌並收藏芙蓉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