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小聲道:“大姐,你知道嗎?蘇公子被人打的跟發黴的紅薯一樣,臉都是青的。”


    芙蓉鄙視了葫蘆一回:“你講小道消息,也要有根有據,蘇公子是伺候皇上的,武功高強,這京城裏誰能把他打的臉上烏青?”


    “或者是皇上呢?”


    “皇上若恨一個人,會殺他的頭,哪裏有功夫把他臉打青,再說,蘇公子如今在宮裏當值,如果惹著了皇上,他的差事自然不保。葫蘆,你講小道消息,也要有點節操,別編出些假話,節操掉一地。”芙蓉點點他的額頭。


    葫蘆顯的有些失落,“哦”了一聲,係緊身上的腰帶道:“或許是我看錯了呢。”


    “你這愛八卦的毛病,一點也沒改,蘇府那隻八哥,都不一定是你的對手。男孩子若像你這樣,再過幾年,就沒有媒婆敢登門給你說親了。”芙蓉笑笑:“你去捉魚吧,以後這些有的沒的就少講。”


    葫蘆怏怏而去,走出不遠,又折了回來:“大姐,我還有個小道消息要告訴你。”


    芙蓉無力的吐出一句:“你快去捉魚吧,再說什麽小道消息,以後你真娶不上媳婦了。”


    “就是以後娶不上媳婦,我也得講。”葫蘆一向憋不住話,即便白天不說,晚上說夢話,也得把這些話倒出來,那倒不如白天就說了,免得惦記:“大姐,這幾個月,二姐常常在夜裏哭。”


    “這我知道。”


    “二姐想見皇上。”葫蘆神神秘秘的。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常常進宮習學,有好幾次,我散了學,二姐都偷偷的叫我,讓我跟他講一講皇上在宮裏都做什麽,見了什麽人,吃了什麽飯,又罵了什麽人。”葫蘆得意洋洋。


    “那你怎麽跟二姐說的?”


    “我哪裏能見什麽皇上,皇上在養心殿。我隻能跟阿哥們在一塊,我每天見的,都是太監。不過瞧二姐眼睛哭的像桃一樣,我隻能騙騙她,說皇上在宮裏罵了太監,恩,見了大臣,吃了…….煎餅卷大蔥,對了,還沾醬。”


    “煎餅卷大蔥還沾醬?”《舌尖上的中國》看多了嗎?芙蓉不得不把葫蘆鄙視一回:“你趕緊捉魚去吧。別在我麵前晃悠了。晃悠的我眼花。”


    葫蘆說出這般沒有常識的話來。茶茶竟然也是相信的。


    難道喜歡一個人,真的智商就降低了嗎?


    大雨一直下了一整天。


    晚上春娘給菩薩上香,芙蓉跟小巧坐著剝核桃,難得茶茶用了飯。肯出來坐坐。


    她瘦的弱不禁風。春娘見她出了房門,哪裏還顧得上菩薩,小心去攙扶著茶茶,心裏翻來覆去的想找話來說,可又不知說什麽。


    茶茶坐在芙蓉身邊,想幫著剝核桃,可手上沒勁兒,隻得放下,見芙蓉與小巧忙活了。她便輕聲問:“大姐,今兒的雨好大。”


    葫蘆“噗”的吐出一口核桃渣來:“二姐,這麽晚了你不睡覺,就為了告訴我們這個?今兒的雨大,我們都知道了。”


    芙蓉瞪了葫蘆一眼。葫蘆立馬閉嘴。


    “大姐,你跟我說的話,可算數?”


    “算數。”芙蓉一本正經。


    茶茶這才放下心來:“隻有一天時間了。”


    “是。”


    “那我就相信大姐。”茶茶難得笑了一次。


    這久違的笑,雖然淡淡的,卻讓春娘抖了手,手裏握的三支香,怎麽都無法聚精會神的插進香爐裏。


    這晚,茶茶陪著眾人坐了許久。


    筐子裏的核桃,也被幾個人剝的一點不剩。


    芙蓉默默的想,原來皇上在茶茶心目當中的位置這麽重。


    往常她哭的梨花帶雨,可一聽說後天能見到皇上,她突然就來了精神,甚至,她笑了。


    這樣,芙蓉更不能讓茶茶失望了。


    夏季雨後,時斷時續的蛙鳴從湖心裏傳來。


    蛙聲清脆,讓人睡不著覺。


    屋裏的蠟燭閃爍跳躍,芙蓉躺在床上,默默看著燭芯的紅光發呆,發呆過後,才想起來還有大事等著自己,便起身打開箱子,一件一件的翻找東西。


    “大姐,你在屋裏嗎?”是葫蘆的聲音。


    半夜三更的他還不睡,不知又要做什麽。芙蓉隻得停下手裏的動作:“這麽晚了,我不在屋裏,還能在哪?”


    “大姐,你屋裏窸窸窣窣的,是進了老鼠嗎?我進去幫你捉一捉。”


    “葫蘆,你有什麽事,直說。”芙蓉並沒有開門,她與葫蘆隔門站著。


    葫蘆笑嘻嘻的道:“今兒晚上剝核桃的時候,你跟二姐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


    他又來八卦了。


    芙蓉隻得恨恨道:“我們沒說什麽,你快去睡吧,我也得睡了。”


    葫蘆撇嘴:“明明是你們在說悄悄話,勾的我想知道真相,你們又不說,這讓我怎麽能睡覺呢?大姐,你就告訴我吧。”


    “葫蘆,你還讓不讓我好好養胎了?”芙蓉嗬斥一句。


    果然,葫蘆嚇跑了:“大姐,你好好養胎吧。當我沒有來過。”


    這果然是葫蘆的軟肋。


    春娘已提醒過他七八次了,芙蓉馬上就要臨產,他這個做小舅舅的,一定不能惹芙蓉生氣,不然,出了什麽後果,不是大家能擔待的。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芙蓉肚子裏那顆定時炸彈。


    一夜都是蛙叫。


    芙蓉翻來覆去的,總睡不穩,或者說,如今的肚子,她已沒法翻來覆去,她能做的,隻有平躺著,肚子如麻袋一樣壓在她身上,一夜之間,她有好幾次喘不過氣來。


    雨過天晴。


    風裏都是果香。


    芙蓉對鏡打扮,梳的發髻,是京城裏最流行的,可梳好之後才發現,自己臉色晦暗,跟這突兀的發髻,一點也不搭配,於是隻得又重新梳了一個彎月髻,隨便在發間插兩支銀簪子。


    以前的襦裙,因為肚子的原因,已經沒法穿了。


    她如今穿的襦裙,都是自己另做的。


    為了掩蓋自己的肚子,她特意穿了件稍大些的罩衣,可肚子哪裏是能掩蓋了的,來來回回的收拾了一個多時辰,也隻得做罷。


    臨行前,她給脖頸處拍了一些幹粉,這幹粉,是用來吸汗的,去見皇上,如果熱的發一身汗,倒是不雅。


    用過早飯,葫蘆打著嗬欠準備進宮。


    芙蓉尾隨著他:“葫蘆,我跟你一塊進宮去。”


    葫蘆大為驚訝:“大姐,你要送我去習學?還是不要了吧,我都這麽大個人了,進宮習學不要人送的,讓別人看見,又得笑話我。”


    芙蓉隻管跟著他,卻不解釋。


    春娘與小巧還在納悶,平素不見芙蓉對葫蘆這般寵溺,怎麽如今她自己身子不便,反而要送葫蘆去習學?


    小巧刷著碗都不能專心:“或許,是因為芙蓉姐快要生產了,所以……這是母愛的力量吧。”


    春娘鄭重的點點頭,這話說的,倒也在理。


    至少二人,是這樣認為的。


    但對葫蘆來說,這就不妙了。


    進宮,需從京城最熱鬧的地方穿過。


    以往,他在家裏吃個半飽,路過京城繁華的街市,他還可以掏出幾十文錢,買些糖糕,點心的小玩意吃。


    可如今,他要買糖糕,芙蓉便阻止:“太陽升這麽高了,別在路上耽擱,去晚了先生要罰你的。”


    他要買點心,芙蓉還是那句話:“太陽升這麽高了,別在路上耽擱,去晚了先生要罰你的。”


    要買什麽,都會被芙蓉阻止。


    最後,他看到賣燒鴿子的,剛掏出銅錢來,他自己都嘟囔著:“太陽升那麽高了,別在路上耽擱,去晚了先生要罰你的。”如此,他便把銅錢又塞回錢袋裏。空留賣烤鴿子的小販一臉錯愕。


    宮門口。


    葫蘆大搖大擺的進去,守門的侍衛都認識他,可卻並不認識芙蓉,隻是問葫蘆:“這是你們家奶娘?”


    也難怪,芙蓉妝容清淡,身上的衣裳,也很不起眼,難怪會被別人這樣說。芙蓉雖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樣,可聽了侍衛的話,還是有些心酸,如今,自己都淪落到奶娘的地步了?


    葫蘆笑嘻嘻的:“這是我大姐。”他抬頭看看太陽,果然,這次太陽真的升很高了,他叫了一聲:“哎呀,先生還要我背書。”便一溜煙的跑了,留下尷尬的芙蓉跟侍衛。


    葫蘆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嗎?確定不是仇人家的孩子投奔到自己家來報仇的嗎?


    芙蓉隻說是要去見皇上。


    侍衛卻是不準。甚至,不願去通報,皇上日理萬機,哪裏是一個奶娘模樣的女人想見就能見的。


    “你們哪,伺候皇上可都用點心吧,如今皇上忙著哪,這麽熱的茶給皇上喝,皇上沒有責罰下來,已是仁慈了。”一個老者的聲音遠遠傳來。


    “七公公,我們錯了,七公公伺候皇上辛苦,還專門過來跟我們說一聲,實在是大慈大悲,以後,我們自然盡一萬個心伺候皇上。”一個小太監哈著腰道:“隻是如今皇上的心思,太難以捉摸了,以往,皇上喝的茶,都是八分熱,可最近……..八分熱的茶,皇上都會覺得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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