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端著蠟燭,踮腳往中堂裏去,家裏並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也不像富貴人家似的,有專門的倉房來存放金銀,家裏唯一用作生計的銀子,在中堂的櫃子下麵。


    如果家裏有賊,那定然會翻箱倒櫃找銀子。


    還沒到中堂,芙蓉突然見眼前仿佛有個黑影閃了一下,可又看不清楚,她護著手裏的蠟燭,又走了兩步,猛然想起蘇暢曾經說的,說芙蓉真大膽,竟然敢讓宮裏的小阿哥住在府裏,若小阿哥有個萬一,那可是人頭不保的事,說不準芙蓉全家的人頭都得切下來給人當凳子坐。


    像是預感,芙蓉一個激靈,就像夏日的驕陽突然直直的照在水麵上,那麽強烈,那麽純粹。萬一潛入府裏的人不是賊人,若是衝著小阿哥去的呢?那豈不是比遇見賊更可怕?


    如此,芙蓉哪裏還顧得上中堂櫃下的銀子,她轉身大步向著葫蘆與次歡的房間而去。


    葫蘆與次歡所處的房間,朱漆門大開。


    芙蓉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她拿著蠟燭在眼前一照,果然,有一個黑衣人,麵上蒙著黑紗,手裏拿著一把尖刀,正欲對床上的次歡與葫蘆下手。


    “你――停手。”芙蓉喊起來:“葫蘆,次歡,快跑,葫蘆,次歡……..”


    黑衣人回頭,一雙眼睛幽幽的發著白光,眼神淩厲,淩厲的讓芙蓉害怕。


    可她已顧不得許多,眼看黑衣人的刀要落到次歡脖頸上,她扔出手裏的蠟燭砸在黑衣人臉上。


    燭淚飛濺,落到黑衣人眼睛上,疼的他“哎呦”一聲,提刀來殺芙蓉。


    芙蓉本想逃跑,可想著葫蘆與次歡還在床上。她又拔腿回來,一麵盡量找手邊能扔的東西朝黑衣人扔。


    後牆上的窗戶大開著,凜冽的風吹進來。月光淡淡的照在熟睡的次歡臉上。


    芙蓉扔了一把掃帚,又拿了個花瓶護在次歡麵前。


    春娘與茶茶已聽到動靜。趿鞋起來,在走廊裏邊走邊道:“芙蓉,怎麽了,你做噩夢了嗎?怎麽有打鬥聲?”


    黑衣人已知驚醒了白家人,手下更是凶狠,舉刀又向著次歡砍去,芙蓉一心護著次歡。黑衣人的刀落在芙蓉的胳膊上,鮮血頓時噴濺了出來。溫熱的血一直噴到黑衣人的臉上,春娘端著蠟燭呆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扔掉手裏的蠟燭,雙手捂著耳朵喊起來:“殺人了……..殺人了…….”


    蘇暢光著上身前來,聽到春娘的叫喊,他已知事情不妙。手裏握著匕首便追了過來。


    黑衣人知事情敗露,試圖從後窗逃跑。蘇暢上前去抓住了他的腿,把他從後窗上拉下來,一陣打鬥,黑衣人終是敵不過是蘇暢,被蘇暢當場給擒下。


    或許是黑衣人自知不會有好下場。他從懷裏摸出一粒綠色小藥丸咽進肚裏,頃刻間黑衣人捧腹而死。


    留下一臉駭然的春娘。


    芙蓉胳膊上的傷極重,因為流血的緣故,漸漸的,她有些眩暈。體力不支,倒在葫蘆床上。


    次歡也醒了,坐在床上揉著眼睛:“你們怎麽不睡覺?你們在做什麽?”


    蘇暢抱起芙蓉便往蘇府奔,蘇府裏有大夫。


    芙蓉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了。


    葫蘆手裏拿著一根茅草,默默的將茅草分成兩半,嘴裏嘟囔著:“我姐死了,我姐沒死,我姐死了,我姐沒死。”


    見芙蓉醒來,他高興的扔掉茅草:“我就知道我姐死不了。”


    芙蓉的傷口由大夫包紮過,躺在床上歇著。


    回憶起那晚的事,小巧心有餘悸:“芙蓉姐,那晚我看到的黑影,肯定是死的那個人,現在想想,真是嚇死人了,若不是芙蓉姐你保護著葫蘆與次歡,次歡阿哥不定有什麽危險呢。”


    春娘給芙蓉喂水,一麵說道:“那晚多虧了蘇公子,蘇公子衣裳都沒穿齊整就去咱們府裏救人了,若不是他,那凶手殺了人,怕也能逃的脫,咱們孤兒寡母的,終是敵不過他,阿彌陀佛,蘇公子真是救了咱們一家人的命了。”


    芙蓉悠然想起那晚的事,也覺得心有餘悸,如今醒來,見春娘小巧與葫蘆都在,便也放些心:“蘇公子他…….沒事吧?次歡呢?”


    小巧答道:“今兒晌午茶茶送次歡回宮去了,蘇公子……..”


    “蘇公子怎麽了?”芙蓉惶然坐起。


    葫蘆拿著根油條吃著:“大姐,你別怕,蘇公子沒有死,活的好好的。”


    “蘇公子本來就受了寒氣,那晚去救咱們,又衣衫不整的,忙活了大半夜,身上更不舒服,這不,在床上躺著,喝了大夫開的藥,還在發汗,蘇公子還不知道你醒來,不然,要高興壞了。”春娘給芙蓉擦擦臉。


    那晚白家出了刺客以後,蘇老爺已報了官。


    天子腳下,有人犯法,且刀刀直逼阿哥,這不是小事。


    次歡怕是在白家住不下去了,實在危險,蘇老爺本想親自送次歡回宮,可茶茶說她有腰牌,硬是帶著次歡進宮去了,為免萬一,蘇老爺還多叫了幾個蘇府的下人送他們到宮門口。


    至於那個黑衣人的屍體,如今還蓋在院子裏,此事非同小可,想查出真相,怕是得從黑衣人下手了。


    而西廂房裏,蘇暢穿著一條月白色褻褲,赤裸著上半身靠在床邊擦他的匕首。


    大夫一直交待,喝了藥,會流汗,要脫光了躺在被窩裏好好發發汗病才容易好。


    隻是一直在床上躺著,倒覺得索然無味,他又睡不著,便把他的刀啊槍的都擦一遍。


    丫鬟們給芙蓉開門,芙蓉探頭看到光著半邊身子的蘇暢,又趕緊退了回去:“你怎麽……..”


    蘇暢一驚,迅速的縮回被窩裏:“白芙蓉,你怎麽…….你怎麽也不敲敲門……..”


    蘇暢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裳,將他的匕首放在枕頭下麵,這才讓芙蓉進來。


    “聽說你受了寒,都是我連累你了。”芙蓉有些愧疚。


    蘇暢輕輕一笑:“其實,也不算你連累我,我早就知道,次歡住在白家,終不安全,果然,這黑衣人就是衝著次歡去的,若不是你護次歡的周全,萬一次歡他有不測,我這個看管的侍衛,怕也是凶多吉少,所以…….應該說是你救了我的命。”


    “你倒是會安慰我。”芙蓉與他說了會兒閑話,這才由小巧攙扶著回白家去。


    白家一片狼藉。


    由於打鬥太過激烈,白家的燭台,碗碟兒,甚至春娘燒香用的香爐都掉到了地上,而葫蘆的房間更是慘不忍睹,床上鮮血淋淋,甚至所蓋的棉被也被砍了一刀,露出了裏麵的棉絮來。後窗也破了一個大洞,那些凝固的鮮血如今已是烏黑,瞧著分外嚇人。


    白家大院裏種了竹子,也種了草,平常時候,並沒有人舍得踩踏草坪,如今草枯了,露出鬆軟的一塊地來,芙蓉想著小巧說的,那晚家裏來了黑衣人,白家大門口卻並無異樣,心想定是黑衣人翻牆而來。


    順著外牆走了一圈,果然離大門不遠處一麵牆上掉了些瓦片,順著掉落的瓦片,芙蓉看到一行寬大的腳印踩在院裏的草坪上,想來那晚黑衣人定是翻牆進來以後,才摸索著去找次歡。


    還好白家臥室眾多,黑衣人在慌亂之下還摸錯了幾個房間,甚至撞上了小巧,還發出了動靜,所以最終才會被發現。


    春娘一麵掃著香灰,一麵給菩薩額頭:“大慈大悲觀世音,弟子家中出了變故,所以才打翻了香爐,觀音娘娘莫怪,如今世態不寧,還求觀音娘娘保佑。”


    她虔誠的磕頭,又虔誠的念叨。


    小巧去灶房裏做飯了。


    葫蘆撿了根木頭到廚房裏。


    小巧道:“葫蘆,你是要幫我燒火?”


    葫蘆搖搖頭。


    他哪裏會幫小巧燒火。


    他好不容易撿了一塊粗些的木頭,然後拿起廚房的菜刀,一下一下剜向木頭,一直剜了一個多時辰,直磨的他手指頭要起火:“小巧姐,我打算用木頭削一把劍,以後再有黑衣人來咱們家,我就用木頭劍殺死他。”


    小巧驚詫,忙捂住葫蘆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黑衣人來一次,就差點要了咱們的命,若再來一次,怕咱們都沒命活了,可不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宮裏一直沒有人來帶次歡回去。


    次歡在白家玩的高興,倒也不想回宮。


    蘇老爺高瞻遠矚:“此次黑衣人試圖謀害阿哥,此次不成,必然有下次,白家畢竟在宮外,戒備不嚴,想拿阿哥下手,是極容易的,如今,唯有阿哥回了宮裏,才最安全。”


    茶茶自報奮勇,要送次歡。


    一開始,春娘是不放心的:“茶茶,你身子極弱,且最近不也不愛出門嗎?進宮也不算近,坐著馬車也噪雜的很,你的身子怕是吃不消。”


    茶茶卻是梳妝打扮了一番:彎月髻,柳青色簪子,對襟白花藍底小襖,霧色襦裙,臉上略施脂粉,倒也唇紅齒白:“春娘,大姐傷了,蘇公子受了寒,進宮的路,隻有我最熟,而且我還有進宮的腰牌,如今送次歡阿哥進宮才最當緊。”


    如此,春娘隻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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