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雖一手做著針線活,可隻聽半耳朵,她也能聽出個大概來。


    幾個大夫都說,茶茶這是失了魂魄了,必定是心裏總想著什麽人,才導致茶飯不思,夜裏也睡不安穩。人若失了三魂七魄,邪祟便易入體,身子便會虛弱。


    春娘隻當是茶茶撞了鬼,慌著打聽京城哪裏有驅鬼的大仙。


    葫蘆又嚷著道:“聽王嬸子說過,那一年我失了魂,她跟我大姐挑著我的小褲衩圍著白家村跑幾圈,我的魂就回來了,不然…….”


    “葫蘆,出去。”芙蓉指指門口,那裏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滿院的熱鬧與繁華。


    葫蘆恨恨的走了出去,可耳朵卻是貼在門上細細聽著。


    芙蓉沒讓春娘去請什麽大仙:“春娘,茶茶的病根,我知道在哪。並不是鬼怪的事。”


    “那是?”


    “茶茶的病根在人。”


    “你是說皇上?”春娘壓低聲音道:“這倒是棘手了,若是鬼怪附身,去找位大仙做做法,也就是了,可病根若是皇上,那……豈不是一輩子也好不了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心病還需心藥醫,雖春娘手足無措,可芙蓉心裏卻暗暗的拿了主意。


    午飯後,趁著春娘等人小睡,芙蓉一個人偷偷去了茶茶房裏。


    茶茶正靠在床頭握著那個五彩錢袋發呆,芙蓉裝作不經意似的坐在床邊:“茶茶,外麵日頭好的很,湖裏的荷花也開了,不然,你陪大姐去看看?”


    茶茶隻是盯著手裏的錢袋,並不抬頭看芙蓉一眼。


    “茶茶,這兩日京城裏有廟會。王爺府裏要嫁格格了,一條街都裝扮的紅紅火火,你要不要去看看?”芙蓉盯著茶茶。


    茶茶卻是不為所動。就好像芙蓉說了什麽,她並未聽到似的。


    那個錢袋。雖做工精致,可不過是個錢袋,聽小巧私下說,茶茶成日成日的望著這錢袋,甚至晚上睡醒了,也得拿起錢袋來端詳一陣子。


    芙蓉伸出手,把錢袋搶在手裏拿著。


    茶茶倏地抬頭。眼神裏有些怨懟:“把錢袋還給我。”


    “茶茶…….”


    “我不去外麵玩,把錢袋還給我。”茶茶一再堅持。


    “如果我不把錢袋還給你呢?”芙蓉此時恨不得把錢袋扔進火盆裏。


    茶茶卻迅速的伸手搶過錢袋,她鋒利的指甲劃傷了芙蓉的手:“我知道皇上喜歡大姐,大姐也喜歡皇上。所以大姐才不準我喜歡皇上吧?”


    “我…….”芙蓉歎了口氣:“茶茶,你怎麽能這樣想?”


    茶茶將錢袋握在手裏,卻沒再理芙蓉,而是聚精會神的打量著她手裏的東西。


    如此跟茶茶說話,有點對牛彈琴。


    重生以後。跟茶茶一塊生活了這些年,芙蓉第一次有了對牛彈琴的感覺。


    芙蓉本想著,把錢袋從茶茶手裏奪走,看不到錢袋,她會不會就不想皇上了呢?可如今茶茶一門心思盯著錢袋。芙蓉已無法下手。


    茶茶開始像富貴人家的小姐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時府裏有什麽動靜,比如,葫蘆用網兜捉了幾條魚上來,小巧在樹上摸了幾個金蟬,或是芙蓉的衣鋪一天又賺了多少銀錢,好像都跟她無關似的。


    隻有宮裏傳出消息,譬如太後讓如娘來請茶茶進宮敘話時,茶茶才會穿戴一新,好好的拾掇一番,坐著轎子,陽光明媚的去了,可回來以後,卸下裝備,取下珠翠,她又變的恍恍惚惚。


    每日三餐,春娘給茶茶送進房裏,茶茶用過飯以後,春娘再把碗碟收拾了端走,以前,家裏吃過飯,茶茶都要搶著收拾,如今,再不似以前那樣了。


    春娘唯有歎氣的份兒。


    芙蓉做衣裳的時候也會走神,偶爾想一想自己這個讓人擔心的妹妹,倒也無可奈何。


    自上次皇上拂袖而去,如今已有好多天,皇上不曾來白家了,甚至,七公公都沒有來過。


    芙蓉也曾偷偷向蘇暢打聽過:“皇上最近還好嗎?”


    其實她是想問,皇上還在生白家的氣嗎?隻是不好開口罷了。


    每當芙蓉問話,蘇暢便會倚著衣鋪的招牌歎氣:“白氏,我成日從蘇府到宮裏,又從宮裏到蘇府,風裏來雨裏去,你怎麽不問問我好不好?”


    “你不是挺好的。每天生龍活虎。”


    蘇暢歎氣:“皇上每日也生龍活虎,你不是常常問起他?”


    “皇上果真生龍活虎嗎?”芙蓉放下手裏的針線。


    “當然了。”蘇暢小聲道:“你是不知道,這倆月,宮裏出了不少事,起先有一位娘娘,說是她自己不能生孩子,便在皇上喝的酒裏下了那種藥,然後將自己的婢女奉獻給皇上,想讓婢女拉攏住皇上的心生下一子半女,她們也好有靠山,可巧皇上並沒有被迷倒,經太醫驗酒,最後,你猜如何?”


    “如何?”


    “那位娘娘,還有那婢女,都哢嚓……”蘇暢做了個殺頭的動作:“聽說,皇上最恨那種不擇手段想往皇上身邊湊的女人了。自這事以後,宮裏的娘娘嚇的,噤若寒蟬。”


    芙蓉淡淡的“哦”了一聲。


    蘇暢笑嘻嘻的道:“你成日打聽皇上的消息,不會對皇上…….到時候可別怪我沒告訴你,白芙蓉,皇上可最不喜歡主動往上湊的女人了。”


    “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芙蓉瞪了他一眼:“我可沒有打那個主意。”


    “沒打那主意便好,對了,這月初六,你弟弟喻隻初就要迎娶王爺家的千金格格了吧?”


    “你怎麽知道?”


    “我如今是皇上的貼身侍衛啊,除了在朝陽門當值,偶爾也跟著皇上身邊伺候的,初六那日,皇上要駕臨王爺府,到時候,好多大人都去,當然了,我也去。”蘇暢一臉驕傲。


    “你算什麽大人。”芙蓉又低頭做起了針線。


    “初六日,你也得去賀喜吧?”蘇暢悄悄問。


    “不知道。”芙蓉緩緩吐出一句,一絲不苟做起她的針線活來。


    雖說表麵平靜,可她心裏卻一直突突的跳。


    她反反複複的想著蘇暢跟她說的那些話,那些個宮裏的娘娘,主動往皇上身邊湊的下場,也難怪,上一次皇上那麽生氣,可這麽久了,又沒見他來府裏,難道是不生氣了,原諒了?


    芙蓉心裏沒底。


    初六那日,是喻老爺唯一的兒子,芙蓉的同父異母弟弟喻隻初大喜的日子。


    為了迎娶王爺府裏的格格,兩三日以前,喻府的馬車便從懷海城出發,一行人舉著婚牌,穿著紅衣,吹著嗩呐浩浩蕩蕩的往京城來了。


    這本是人生中的大喜事。


    芙蓉這個做姐姐的,理當出場。


    且芙蓉一家在小車胡同的房子,也多虧了王爺相助,王爺對白家頗多照應,王爺嫁女,白家理應去賀喜。


    為示隆重,芙蓉給自己準備了一件石榴紅的長褂,襯米白色煙羅紗罩衣並粉紫色襦裙。


    長褂鑲著寬邊,均由金線織成,而襦裙上最下層一圈花朵圖案,也是由春娘繡了三天才繡好的,層層疊疊,活靈活現。裙擺一動,便像沾了滿裙的花。


    小巧都羨慕起來:“芙蓉姐,這次你一定會大出風頭的,那些京城的夫人小姐的衣裳怕也沒有這麽名貴吧?這衣裳也太耀眼奪目了。”


    芙蓉隻是笑笑,細細的將衣裳折好放進箱子裏收著。


    初六一早,她把準備好的衣裳拿出來,梳洗完畢,她又改了主意,穿的這麽招搖,若搶了格格的風頭,豈不是讓王爺覺得沒有規矩,也讓外人看了笑話?再則,聽蘇暢說,皇上也會親臨王府,若自己穿的像開了屏的孔雀,難保不被那個自大狂皇上認出來,且皇上生不生白家的氣還不好說,自己又何必去出風頭招惹上他?


    想來想去,芙蓉還是將這幾件衣裳放回箱子裏,轉而從衣櫃裏取出家常的,八分新的蘇繡藕色小褂,嫩白色寬袖罩衣,煙青色襦裙換上,梳好了頭發,也隻是拿了一支並不算名貴的,深青色鑲白珠的簪子做為裝飾。


    除此之外,別無首飾,甚至連耳環也沒有佩戴。


    青色透露著年輕的氣息,富有朝氣。


    而發間簪子上的一點白色又畫龍點睛。穿戴好以後對著銅鏡一照,雖不是國色天香,十分出眾,但氣質淡雅,倒也超凡脫俗。


    去王府賀喜,自當準備賀禮,送金銀等物,芙蓉家的家底畢竟沒那麽雄厚,比不得京城裏的大人們,且也顯的沒有新意,芙蓉挑挑撿撿了幾天,在京城裏選了一支上好的百鳥金釵,這百鳥金釵上有數不清的鳥兒,且釵體金黃,是黃金製成,難得的是,匠人手藝精巧,每一隻鳥都神態各異。


    且為了陪襯這百鳥金釵,芙蓉還專門定做了一個綠檀木的首飾盒子,綠檀木發出幽幽的綠光,與這金簪子在一塊,倒是相得益彰。


    這京城裏,怕就是皇宮裏,也難找第二件。


    芙蓉之所以能買到,實則是因為那家首飾鋪的掌櫃與芙蓉還算有幾麵之緣,芙蓉當初在他鋪子裏擺攤賣手帕,跟掌櫃的也說的上話。


    若把這百鳥金釵送給格格,倒也沒有辱沒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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