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與如娘接觸過,知道如娘是個什麽樣的人物,這個如娘,一向不多嘴,做事也幹脆,若是自己在,恐怕都推辭不了,何況春娘呢:“春娘,收下就收下吧,反正,動動針線,也能有個收入不是?雖然如今我手生,可以前也是靠此謀生的。不算難事。”


    “那個,如娘說,你是見過老夫人的,所以,讓你在這兩匹布中間挑一匹出來給老夫人做襦裙,上麵要繡…….繡…….”


    “繡什麽?”


    “那個如娘說,要在裙擺上繡兩隻水紅色的斑鳩。”


    “兩隻水紅色的斑鳩?“芙蓉隱隱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春娘點點頭:“我還說,這襦裙上或是繡荷花,或是繡牡丹,或是繡些山水,都是好的,怎麽要繡斑鳩呢,這倒是奇怪,尋常人家,從沒有見過繡斑鳩當花紋的。可如娘不容我反駁,隻說就要繡斑鳩,還說,這水紅色斑鳩的模樣,你是見過的。”


    芙蓉細想了想,是了,這水紅色的斑鳩,自已果然見過。上次蒙著眼睛去了一處富麗堂皇的殿堂,殿堂裏的博古架上,可不就擺著兩隻水紅色的斑鳩嗎?


    還好那兩隻水紅色的斑鳩用料上乘,做工精細,尋常時候又難得一見,所以芙蓉多看了兩眼,倒也牢記在心裏,如此以來,在襦裙上繡斑鳩,倒也不是難事。


    芙蓉看了看布料,紅色的,顏色熱烈。霧藍色,較為冷淡。


    那位老婦人,雖和藹可親,可芙蓉總覺得,她骨子裏有一種冷冷的氣質,是一種別人無法靠近的冷。


    若說與她的氣質匹配,怕就是霧藍色了。


    她抱著布料坐在湖心亭裏。


    亭裏的石桌上放著一個精巧的木盤,盤子裏放著大大小小的石子。


    “葫蘆。你是不是又拿石子砸魚玩了?”芙蓉問蹲在一旁故作深沉的葫蘆。


    “我……我就砸了一會兒…….一條也沒砸著呢。”葫蘆吸吸鼻子。


    “這湖裏的魚遊的多好啊,以後不準你再這樣砸魚了,若是你變成一條魚在湖裏遊,總有人在岸上拿石子砸你,你害怕不害怕?”芙蓉訓斥他。


    葫蘆撇撇嘴,點點頭,算是知道了。端起桌上的木盤便要走。


    “你把石子端去哪?”


    “我把石子端去倒了還不行嗎?”


    “不用去倒掉了。”芙蓉笑笑:“這石子裝在木盤裏,倒也好看,你去玩吧。”


    “大姐,我的腳還沒有好,沒法去玩。”葫蘆撇嘴。


    “那你……你…….去房間裏歇著吧,或者去廚房裏幫著春娘洗菜,或者幫你二姐去給花草施肥。”


    “反正不要呆在你身邊就是了嘛。”葫蘆踮腳離開。


    芙蓉端起桌上的木盤。拿起木盤裏光滑的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湖裏砸:“死小魚兒,死小魚兒,我跟你有多大仇呢,你竟然這樣說我?”


    幾隻魚正在湖心裏遊的歡暢,被石子砸了一下,一條不幸的魚立即犯了暈,飄飄蕩蕩的浮了上來,翻白了。


    “芙蓉姐,你把魚砸死了…….”小巧提醒了一聲。剛才不是還訓斥葫蘆。不讓胡亂砸魚嗎?怎麽這一會兒,芙蓉姐就把魚砸死了?小巧實在想不通:“芙蓉姐不是有大肚量嗎?怎麽還在生小魚兒公子的氣嗎?”


    芙蓉臉紅了:“我……我…….魚被我砸死了…….我…….不是故意的。”


    “魚死了,芙蓉姐你也別生小魚兒公子的氣了。”


    “好了,小巧,不要提小魚兒的事了。”芙蓉將手裏的木盤放到桌上:“咱們還是準備給老夫人做襦裙吧。”


    還好芙蓉有一雙巧手,雖說已很久不做襦裙,可如今穿針引線,剪裁縫製。倒也是得心應手。


    唯有水紅色的斑鳩,讓人有些為難。


    並不是芙蓉不記得斑鳩的樣子,而是芙蓉做襦裙可以,刺繡的手藝卻遠不如春娘。可春娘又沒有見過那對水紅色斑鳩。如何將斑鳩繡的活靈活現呢?


    芙蓉先是在宣紙上將斑鳩的大小,顏色,姿態畫出來給春娘看。


    春娘看了,倒是點點頭,隻是說顏色不好把握,去買了三五種絲線,才最終找到一種顏色相同的。


    芙蓉又給春娘描述斑鳩的整個形態,為免有個萬一,她用霧藍色的布料多做了一條襦裙,與第一條襦裙一模一樣。


    同時,春娘刺繡的時候,她就坐在一旁看著。


    果不其然,因為是給那位沒見過麵的老婦人做衣裳,看如娘那般淩厲,春娘心裏已是忐忑,如今要照著圖繡斑鳩,她也是第一次嚐試,先是刺到了手,細小的血珠流在霧藍色的襦裙上,便成了黑灰色的小點。又繡幾針,春娘又用錯了絲線。


    “芙蓉,我怕是,做不來的…….萬一那位夫人不喜歡…….可如何是好呢?”春娘忐忑不安。


    芙蓉扯過另外一條襦裙給她:“春娘,你慢慢來,不著急,我去外麵走走,不看你繡了,你不要太害怕,這件襦裙若是也毀了,我再做一條便是。”


    春娘略微安心。


    芙蓉踱步去亭子裏,小雨又淅淅瀝瀝起來。


    太陽隱進了雲裏,空氣裏都是潮濕的味道。


    進門處的一株柳樹抽了芽兒,滿樹的新綠隨風輕輕揮舞。


    芙蓉坐在湖心亭裏,不由自主的拿起木盤裏的石子。


    “芙蓉姐,你不會又想砸湖裏的魚吧?”小巧趕緊提醒一聲:“你的手法可是很準的,你忘了,上次,你就砸死了一條。”


    多虧小巧提醒,芙蓉訕訕的將石子握在手裏:“我…….我…….不是要砸魚,我是看石子很光滑,握在手裏玩罷了。”


    雖是這樣說,她心裏又浮現出了小魚兒的模樣。


    “芙蓉姐,你是不是在想小魚兒?”


    “你怎麽知道?”芙蓉脫口而去,卻又很快掩飾:“我隻是覺得,這小魚兒哪裏不對似的。”


    小巧頓時來了興致:“我也覺得小魚兒哪裏不對似的,隻是不敢說罷了,芙蓉姐你想想,七公公是一個老太監,若小魚兒是個正常人家的公子,怎麽會天天跟著七公公玩呢,應該找姑娘們去玩吧,我聽說有錢人家的公子都去煙花巷子呢,所以我覺得,小魚兒公子……..”


    “你覺得,小魚兒公子怎麽了?”


    “我覺得,他八成…….是個小太監。”


    芙蓉手裏的石子“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葫蘆踮腳前來,豎著耳朵問小巧:“你們說,誰是小太監?”


    “我們在說――”


    “小巧,別告訴他。”芙蓉咳嗽了兩聲:“葫蘆是個八卦精,嘴又沒把門兒的,什麽事也不能告訴他。”


    “你們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不就是說那個小魚兒公子是個小太監嗎?我早就看出來了。”葫蘆伸伸舌頭,快速的走開。


    “葫蘆,你成日沒事在府裏瞎晃悠,這兩天我就去打聽打聽,看哪裏有教書先生,你得去學堂。”芙蓉告誡他。


    以前在懷海城,葫蘆跟著王先生在學堂裏念書。


    如今一家人北上京城,早已離王先生遠遠的了,葫蘆正是念書的年紀,如今的確是需要給他找位先生。


    葫蘆卻不領情:“我不去學堂,我不要教書先生,我在家裏玩的挺好的。”


    “男子漢大丈夫,即便沒有什麽作為,至少要認得幾個字才行。”芙蓉教育他。


    葫蘆吸吸鼻子:“我已經認得很多字了。”


    “那你也不能天天窩在家裏,圍著我,春娘,茶茶與小巧轉吧。”


    “我可以不圍著你們轉哪,我可以圍著蘇府的蘇暢公子轉,他還教我打鳥呢。”葫蘆一臉得意:“昨兒他還送了我一隻匕首。說是誰欺負我,就捅他一下,保證立馬倒下。”


    “跟那種打打殺殺的人能學到什麽好?”芙蓉脫口而出。


    “誰說跟著我不能學好?白氏,多日不見,你竟然在背後講我的壞話?真是最毒婦人心。”蘇暢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柳樹下,他穿一件米白色袍子,腰裏還懸著一把紅寶石長刀,進了湖心亭,他取下長刀來放到桌上:“葫蘆,這長刀…….”


    “是送給我的啊,哎喲我太喜歡了,謝謝蘇公子。”葫蘆作勢要去拿刀,卻被蘇暢給攔下了:“不是給你的,這是我當差的時候用的刀,皇上賞的,拿過來給你看看。”


    “切。”芙蓉冷哼一聲。


    蘇暢饒有興致的問芙蓉:“聽我爹說,上一次,你被一個叫什麽如娘的人捉走了?捉哪去了?怎麽回來的?好像我也沒去救你吧?”


    “難道你不救我,我自己就不能回來了嗎?”芙蓉扭過臉去。


    蘇暢摩拳擦掌的道:“倒是我小瞧了你,我蘇暢可是京城有名的富貴公子,白芙蓉,你不對我垂涎三尺也就罷了,你跟我說話,還如此無禮,你過分了啊。”


    “蘇公子打打殺殺是高手,葫蘆沒有那天份,他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念書習字。”


    蘇暢點點頭:“這句話,你倒是說對了,我也瞧出來了,你這弟弟,是沒有練武的天份,拿鐵鍁埋隻小狗還能挖到自己的腳,練武也是白練。”


    葫蘆默默的低下頭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芙蓉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朵肆千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朵肆千嬌並收藏芙蓉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