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本來就話不多,此時被阿英逼著,更是無話,隻是撿起桌子上的銀子還給她:“你在喻府裏做工,得銀子也不容易,這頓飯,就算是我請的。”


    阿英的臉更紅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丫鬟,身份低賤,所以…….故意羞辱我的?”


    楊波甚至不知跟她說什麽了。


    王嬸子雖被阿英給推了一把,見自己兒子尷尬,忙把銀子塞到阿英手裏:“這位姑娘,實在不是我們瞧不起你。你不要多想……”


    阿英卻哭起來。


    哭的很痛。


    芙蓉還很少看到阿英哭,哭的十分傷心的樣子。


    哄了她半天,也哄不下。


    “阿英,你在這哭什麽呢?喻夫人起了床,找你梳頭呢,找半天找不見人,這會兒正在喻府裏發脾氣,你還不趕緊回去?”眾人正尷尬,格格卻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


    阿英一聽這話,忙收起銀子問道:“夫人當真在找我?”


    格格點點頭:“誰還騙你不成?你平白的沒事在一品樓哭成這樣,他們不賣飯菜給你?”


    阿英搖搖頭,臉上一紅,低眉順眼的從格格身邊溜走了。


    格格這才吐出一句:“喻府的人,從老的,到小的,都這麽神神叨叨。”


    一品樓裏雖擦的幹淨,可到底沒有什麽像樣的擺設,桌子椅子都是楊木的,連櫃上的算盤也是前一任掌櫃的留下的,看著有點寒酸。


    格格也是從京城裏來的,瞧了眼一品樓。便歎道:“這麽窮一個酒樓?誰敢來吃飯呢?”


    “今兒還沒有人來吃飯?”


    芙蓉回頭,原來是那個老乞丐。


    老乞丐今兒換了件幹淨些的衣裳,但也打著補丁,手上依然握著他的青竹竿。另一個手裏端著他的破碗。


    老乞丐輕車熟路,自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對楊波道:“掌櫃的,給來一壺燒酒,恩,把你們這的小菜來兩個。讓我老叫花子嚐嚐。”


    楊波很快倒了燒酒,又去後廚裏做菜去了。


    格格有些吃驚,偷偷問芙蓉:“這老頭,全身上下,沒一處值錢的地方,他還喝上燒酒了,能給飯錢嗎?”


    芙蓉還沒吱聲呢,就聽到老乞丐吆喝道:“別瞧不起人,昨兒我要飯也要了一兩多銀子呢,這一品樓飯菜不貴。我老叫花子偶爾喝點燒酒,還是喝的起的。”


    格格一臉尷尬:“老頭,還沒喝酒呢,你就說瘋話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老乞丐卻是頭也不抬:“我管你是誰,反正不影響我喝燒酒。”


    格格被老乞丐搶白的沒意思。隻得青著臉撿了把椅子坐了,一麵著急的望著門口:“蘇暢不是總愛到這裏來吃飯嗎,怎麽這幾天,不見他來了?我守在路對麵都沒敢進來,怕嚇著他,可…….可他連個影兒也沒有。”


    老乞丐咕嚕咕嚕喝著燒酒,楊波做了一盤魚香豆腐,又做了份蒸薺菜苗,老乞丐配著燒酒,吃的很香。


    格格一心念著蘇暢。聽老乞丐在這“吧嗒吧嗒”的,便有些不高興:“我說你這老頭,吃飯就吃飯,吃兩盤菜,嘴巴也能吧嗒成這樣。你是多久沒吃過飯了?”


    老乞丐哈哈一笑,把燒酒倒了個底朝天:“不瞞你說,我老叫花子,是許久沒正經吃過飯了,可至少我還有胃口吃飯,不像有些人,一心惦記著不想見她的人。”


    格格被說中心事,便道:“老頭,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人家既然不想見你,你又何必天天守著,那多沒意思,我瞧著那後生,天天被你攆的,路也不能好好走了,還不如我這當乞丐的自在。”老乞丐看了格格一眼:“瞧你頭發還沒梳起來,是沒有嫁人的吧?沒嫁人呢,就追著漢子滿街跑,恩,這不好。”


    格格臉色緋紅:“我追不追漢子,關你什麽事!再多嘴,舌頭給你割下來。”


    老乞丐哈哈一笑:“這姑娘脾氣真大,若這麽大氣性,那聚仙樓的那幫夥計,探頭探腦的,在路口堵人呢,不讓大夥來一品樓吃飯,姑娘跟我老叫花子逞什麽厲害?真厲害,不如去跟聚仙樓那幫人算帳。”


    格格被這話一激,抬腳要出門。


    芙蓉忙拉住她:“格格,聚仙樓那夥人,陳舅舅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老乞丐放下酒壺,舔舔碗沿道:“聚仙樓那夥人,可不聽教訓,這不,衙役一走,他們又出來攔人了。我瞧著,衙役是不頂用,這位姑娘,火氣這麽大,不知是不是真有用。”


    格格拔腿就往聚仙樓去。


    速度之快,芙蓉硬是小跑才追上。


    果然,聚仙樓那一夥人,又聚到了柳樹下。


    陸掌櫃的探頭探腦,縮在聚仙樓門口四下張望。見芙蓉來了,他邁著步子出來:“賣豆腐的芙蓉,你又來找茬兒了?”


    芙蓉道:“陸掌櫃也未免太不正大光明了,這打開門做生意,陸掌櫃總讓人站這攔著是什麽意思?”


    陸掌櫃哈哈一笑:“芙蓉姑娘不是認識那幫衙役嗎?怎麽不讓他們來趕我們了?”


    聚仙樓的一個夥計笑道:“衙役一來,咱們就跑進聚仙樓裏,衙役一走,咱們就出來,橫豎他們抓不到咱們的把柄,能把咱們怎麽樣?”


    陸掌櫃一臉的得意:“我瞧著,就那老乞丐去吃過兩頓飯,怕是飯錢都給不起,別在那撐著了,賣豆腐的…….我都覺得你們寒酸,不是腦子有病,誰去你們那吃飯?”


    陸掌櫃洋洋自得。


    瞧著聚仙樓生意紅紅火火,他更是得意。


    格格想到蘇暢喜歡到一品樓那地方吃飯,可掌櫃卻說,不是腦子有病,誰去你們那吃飯,這不是罵蘇暢的嗎?且瞧著陸掌櫃得瑟的站也站不穩,格格心裏就有氣:“你說誰腦子有病?”


    格格聲音很大,陸掌櫃嚇了一跳:“哪裏來的野丫頭,我又沒說你。”


    格格抬手給了陸掌櫃一個耳光,這耳光很是響亮,嚇的聚仙樓的夥計們趕緊以手捂臉。


    陸掌櫃也被打蒙了:“你誰啊?手這麽欠哪。”


    陸掌櫃不由分說,也還了格格一耳光,這一耳光實在是打的結實,格格的嘴唇都腫了,平時她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即便她那當王爺的爹,跟她說話都得客客氣氣,有時候還得哄著她,任由她耍小性子,可如今,卻被這個陸掌櫃給打了。


    格格氣的跳腳,抬手又給了陸掌櫃一個耳光,陸掌櫃也沒閑著,反過來就還了格格一耳光。


    兩個人你一下我一下,一直打的有六七下,雙方的臉腫的都跟豬八戒似的。


    芙蓉拉著格格,卻怎麽也拉不住。


    格格吐了口唾沫:“陸掌櫃,你敢打我!你就瞧好吧。”


    陸掌櫃心裏也有火:“野丫頭,你別不知道張王李趙,竟然敢打我。回頭把你們祖墳給掘嘍。”


    格格的祖墳,那可是皇陵,還從來沒聽誰說過,敢掘皇陵的。


    格格跳起來,抱著陸掌櫃的臉就咬,跟咬一個大豬頭似的。


    陸掌櫃疼的厲害,又掙脫不掉,便一手勒著格格的脖子,一手揪著格格的耳朵:“野丫頭,耳朵給你揪掉,你敢咬我。”


    兩個人鬧的不可開交。


    聚仙樓的夥計想跑出來幫忙,卻被陸掌櫃給罵了回去:“收拾這個野丫頭,還用你們?瞧好吧,一會兒狗牙我給她掰掉。”


    芙蓉怕格格吃虧,也想幫忙,格格卻道:“芙蓉,你站遠點,一會兒我把陸掌櫃咬死了,別把血濺你身上。”


    兩個人不由分說的飆上了。


    恰恰陳九年轉了一圈,又路過聚仙樓門口,見陸掌櫃的摟著格格,又捏著格格的耳朵,格格貼著陸掌櫃的臉,兩人抱的十分結實,趕緊捂住了臉:“哎呀,哎呀呀,造孽…….這都是什麽時候好上的呀,哎呀,格格,你不是喜歡蘇暢的嗎?怎麽這一會兒,換成了陸掌櫃,哎呀……”陳九年直搖頭,想起陸掌櫃那猥瑣的小眼睛,那稀稀拉拉的胡子,陳九年便覺得如鯁在喉:“我說格格,你這口味重是重了點,可你也給我們提點醒,讓我們有點思想準備呀,這弄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陸掌櫃揪著格格的耳朵,下的是狠手,格格的耳朵都快要被他給揪掉了,火辣辣的疼,如今咬陸掌櫃,咬了一嘴胡茬,又聽到陳九年在那唧唧歪歪,格格便鬆了口:“我跟這個……這個陸掌櫃……”


    陸掌櫃卻把格格摟的更緊:“我這就勒死你…….還造反了…….在我們聚仙樓門口撒……撒……野”


    陳九年這才聽出,二人是在打架,並不是在談情說愛。


    當即抽出佩刀來:“都鬆手!”


    陸掌櫃這才依依不舍的鬆了手,格格被勒的直咳嗽,一把奪過陳九年手裏的刀,追著陸掌櫃的就要砍:“你這個老不死的,竟然想勒死我。”


    陸掌櫃的上竄下跳,奪過刀來,拿在手裏,衝著格格直比劃:“野丫頭,把你頭剁下來當球踢。”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


    跟著陳九年巡街的衙役抱著胳膊站那看笑話。


    陳九年隻得叫停陸掌櫃的:“瘋上癮了?你可知道你打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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