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熬的藥,喻夫人端著,喂了一碗給喻隻初。


    喻隻初嘴唇幹裂,勉強喝了些藥,身上稍微有了些知覺。


    陳九年縮在門口探頭,時不時的,看看喻夫人的臉色,見到喻隻初慢慢的睜開了眼,陳九年心裏才放下一塊大石,若是喻隻初有什麽三長兩短,喻夫人非得拿他先開刀不可。


    阿英又端了吃的進來,這回是一罐甜湯。玉米絲兒湯放在小火上慢慢煮的,熬的又濃又軟,遠遠聞著,便有一股子清香。


    喻夫人交待陳九年:“吹涼了喂給隻初。”


    陳九年一臉倒黴的又走過來,手裏捧著罐子,“呼呼呼”跟拉風箱似的,對著罐子一陣吹氣,吹的腮幫子都麻了,摸摸罐子外沿,好像才沒那麽燙。


    陳隻年一手捧著罐子,一手拿著勺子,勸喻隻初道:“外甥,你就看在你親舅舅的麵子上,多少喝一點吧,如果你不喝,你親娘還不拿刀殺了我?”


    喻夫人也勸:“你這孩子,如今依依沒死,還活的好好的,你也應該吃點東西了,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東西哪裏行呢,這玉米絲兒湯,平時你最愛喝,等你身上好了,我交待你爹,也不要管你看書的事了,你愛怎麽樣都行。”


    陳九年低頭小聲道:“隻初不吃飯,根本就不關看書的事。”


    喻夫人直接給了陳九年一巴掌:“讓你吹湯你就吹湯,哪裏這麽些話,他是我兒子,他心裏想什麽,是我知道還是你知道。”


    陳九年哪裏還敢多嘴。


    看著喻隻初幽幽的躺在床上,許久沒吃東西,好像對這玉米絲湯兒也沒有興趣。他也有隱隱的擔心,便將手裏的罐子放在桌上,坐在床頭,扶著喻隻初起來,又往他身後加了個枕頭墊著。


    陳九年歎口氣道:“外甥,你就喝一點吧,你若不喝,真餓死了,堂堂一個男人,餓死了。這傳出去,有多難聽,你一世的英明都毀了。”


    喻夫人瞪著陳九年:“隻初哪裏就餓死了?你就是長著一張烏雅嘴。”


    陳九年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才能勸喻隻初吃東西。


    沒想到,喻隻初自己端起罐子,“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也不管那玉米絲兒湯是熱的還是冷的,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喻夫人心裏大喜,忙交待阿英:“去廚房裏。再給少爺端一籠蒸餃子。”


    阿英很快端了來。


    蒸餃子還隱隱的冒著熱氣。


    一排排擺在一個竹子做的小籠屜上。白晶晶,香噴噴。


    陳九年咽了口唾沫,端過籠屜,喻夫人忙攔住了:“這是給隻初吃的,你沒吃過東西嗎?幾個蒸餃你也搶。”


    陳九年直歎氣:“我是想幫隻初吹吹,什麽時候就要搶他的餃子吃了…….”


    餃子還熱的燙口。喻隻初也顧不得那麽多,端起來就吃,一籠餃子。一眨眼的功夫,又進了他的肚子。


    喻夫人見兒子這麽能吃,心想著兒子怕是好了,高興的不得了:“阿英,再去給少爺把人參雞湯端來。要快些,順便拿個小碗。好慢慢舀著喝。”


    阿英答應了一聲,飛快的往廚房奔去。


    繼而,端來一罐子人參雞湯,人參肥碩,放在雞湯裏燉了幾個時辰,如今人參的香氣融合到雞湯的香氣裏,大老遠便能聞著。


    陳九年肚子裏直咕嚕。


    喻夫人瞪他。他便趕緊揉揉肚子。


    喻夫人親自舀了一碗雞湯,雞湯剛煮好,比餃子更熱,陳九年還沒有幫他吹呢,喻隻初便端起碗,一仰頭給喝盡了,最後,罐子裏的雞肉也吃了個精光。


    這風卷殘雲的吃相,喻隻初從來沒有過。


    以往用飯,他的飯量並不大,所吃的東西也並不多。而且,對吃食也有講究,像這人參雞湯,他平時是不太愛喝的,但這一次,不但沒有挑食,而且也不管冷熱酸甜隻管往肚子裏倒。


    喻夫人一心害怕兒子餓壞了,見喻隻初胃口這麽好,喜不自禁:“這五兩銀子花的值了,這大夫開的藥就是好,隻喝了一劑,這隻初,瞧瞧這胃口,把這幾頓沒吃的東西,都吃到肚子裏了。”


    怕兒子吃不飽,喻夫人又交待:“阿英,去,給少爺端一些米飯來,配上外頭剛給咱們送的臘腸,要把臘腸切的薄薄的,好咬。”


    阿英又飛快的去了。


    陳九年攔住:“還是別了,都吃了這麽多了…….”


    喻夫人道:“隻初吃多少,喻府都管的起,堂堂喻府的少爺,哪有餓著肚子的道理,想吃多少,能吃多少,我們都有。”


    陳九年瞧著喻隻初,雖然醒了,但靠在那,跟傻了一樣,喻隻初平時見了他爹,也不像這副樣子。


    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吃東西的時候,端給他就吃,眼瞧著肚子都吃的鼓了起來,再吃下去,陳九年真擔心他的肚子會受不了。


    阿英很快端了一碗白米飯進來。


    白米飯粒長,晶瑩細膩,臘肉切的極薄,顏色如石榴籽一樣。


    喻夫人又想端給喻隻初吃。


    陳九年說的話,喻夫人是聽不進去的。


    格格卻衝了出來,直接把飯碗打掉在地上。


    喻夫人敢怒不敢言,這個格格,自己兒子吃飯跟她有什麽關係?她這又是發的哪門子脾氣?


    格格氣呼呼的:“喻夫人,你兒子是人,不是豬,你喂這麽些吃的給他,是想撐死他嗎?”


    如果這話是陳九年說的,喻夫人早一個巴掌掄過去了,可眼前的人是格格,喻夫人隻有把怒火壓在心裏,強打出笑臉來:“格格……你也知道,隻初他幾頓沒吃飯,怕是餓壞了,這不……得好好補一補。”


    格格卻不以為然:“如果讓喻夫兩天不上茅廁,然後又讓夫人一口氣上兩天茅廁,夫人受的了嗎?”


    喻夫人語塞。


    “以前在京城,冬天我就見過一個老人,偎依在酒樓門口,可能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又餓又冷的,直打哆嗦,後來,酒樓看他可憐,便將客人吃剩下的白米飯,魚,肉,菜端出來,擺了一地,任他撿著吃去,老人餓的太厲害,光是白米飯,就吃了一桶有餘,那些魚,肉的東西,他更是全吃進了肚子裏,以免浪費,吃飯的時候,老人是很舒服,可結果呢,剛吃下去不一會兒,老人就肚裏難受,想吐卻也吐不出來,不到半個時辰,老人就撐死在雪地裏。”格格說道。


    喻夫人嚇了一跳:“真有這事?”


    陳九年插嘴:“如今又不是吃不起的時候,咱懷海城倒是沒餓死人,但有可能撐死人。”


    喻夫人瞪了他一眼,瞧瞧地上的白米飯,又覺得可惜。


    格格冷冷的道:“瞧瞧你兒子,呆頭呆腦的,跟一隻呆鵝似的,不知道現在他還知道不知道溫飽呢,你一直讓他吃,非得撐死他。”


    喻夫人這才細細打量起喻隻初,喻隻初肚子圓鼓鼓的,靜靜的靠在枕頭上,一雙眼睛一點神采也沒有,直勾勾的望著門口。


    喻夫人拿手在他麵前擺了兩下,喻隻初沒動靜。依然靜靜的望著門口,也不說話。


    喻夫人大駭:“九年,九年,隻初他不會瞎了吧?”


    陳九年搖搖頭:“剛才他還端碗吃飯呢,怎麽會瞎。”


    喻夫人心裏略寬慰些,又拉著喻隻初的胳膊晃了晃,喻隻初卻沒有一點反應。


    平時喻隻初哪裏會這個樣子,吃飯的時候,他都會跟喻夫人說上幾句話,飯後,或者拿著一本書,裝模作樣的翻上兩頁,可如今,眼神空洞,確實跟傻了一樣。


    喻夫人又吵嚷起來:“哎呀不好了,隻初是不是中了邪了,九年!是不是你馬車駕的不好,撞到了隻初的腦袋,所以隻初才變傻的。”


    喻夫人又把矛頭指向了陳九年。


    陳九年一天到晚被喻夫人詆毀,都已經習慣了,隻得兩手一攤:“我駕馬車駕的好著呢,一點沒撞著隻初,不信,問格格。”


    喻夫人隻好做罷,隻是摟著喻隻初哭起來:“這可如何是好呢,剛吃了飯,怎麽就成啞巴了?”


    下人們跑著傳話,說是老爺回來了,捎了一些吃的東西,還有新鮮的水果,不一會兒就到少爺的房間了。


    喻夫人滿臉怒容:“他兒子都快死了,他還有心情吃什麽水果?”


    下人們討了個沒趣,隻得跑走。


    一撥下人剛跑走,又有下人來傳話:“夫人,不好了,老爺要打死少爺”


    說話間,喻老爺已來了。


    他將一袋果子往桌上一放,扒拉開陳九年,就開始罵喻隻初:“不中用的,平時念書沒有見你這麽有氣性,怎麽還學會了不吃飯?”


    喻老爺望望腳下摔了一地的白米飯道:“若不吃,也行,那就一直不要吃,書讀的不怎麽樣,連個舉人也考不中,如今,卻學的糟蹋糧食。”


    喻老爺剛回府,便有多嘴的下人告訴他:“少爺出事了,這幾頓一直不好好吃飯,甚至粒米不進,害的夫人擔驚受怕,如今少爺都餓暈了,正躺在床上喝中藥呢。”


    喻老爺越想越氣,便拿了家法過來,見喻隻初靠在那不吭不哈的,便舉起竹鞭往他身上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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