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的話音剛落,蘇暢便如愣頭青似的道:“我要幫著找依依。”


    陳九年趕緊捅捅蘇暢:“你不捅馬蜂窩心裏就癢癢?”聲音大了些,被格格聽了去,陳九年怕格格生氣,忙裝作撓癢的樣子來:“我一年多沒洗澡了,我身上癢。”


    格格扯著蘇暢的衣袖:“你若敢…….敢…….好……我這就去死……..等我死了,我爹自然找你們蘇府算帳。”


    格格說著,便奔了出去。麵色決絕,衣袂飄飄,背影都帶著一陣風。


    門口的婢女偷聽著屋裏的動靜,格格所帶起的一陣風,差點掀翻了她們。


    陳九年哪裏還顧得上香蕉,趕緊扯起喻隻初往外跑:“我說舅舅,快些追吧,格格是跟著咱們來的,若格格在懷海城……真死了…….咱們還能活的長嗎?”


    芙蓉想下床,到處找鞋子,卻怎麽也找不著。格格若真死了,那王爺砍自己一家幾口的腦袋,還不跟砍大白菜似的,“噗”一個,“噗”一個。


    蘇暢卻將芙蓉按住了:“有你什麽事?急著去看熱鬧?”


    芙蓉推他:“你這個人真沒良心,格格要去死了。你還不去追?”


    蘇暢隻管將芙蓉按在床上:“若我去追,便是上當了。”


    芙蓉才不管上當不上當,一心想著,萬一格格投了河,或是拿腰帶懸了梁,反正自己八成活不了了,芙蓉是個苟延殘喘的人。


    蘇暢見她一直動彈,伸手從床上扯下幾個香包,那些香包本來懸在床頭做裝飾用的,蘇暢塞了一個進芙蓉嘴裏。芙蓉便嗚嗚咽咽起來。


    嗚咽了半邊,蘇暢笑道:“別說話了,反正我也聽不懂。”


    芙蓉隻管嗚咽自己的。


    蘇暢解下身上的腰帶。一條腿半跪在床上,兩隻手將芙蓉按倒。


    芙蓉心想,這個衣冠禽獸,這個人麵獸心的東西,門外頭還有婢女,他這就要禽獸不如了。


    一麵又想,這麽如花似玉,風流倜儻的少爺,身上倒也香噴噴,可為什麽要這麽粗魯呢。或許他脾氣好一點,對自己溫柔一點,或許……


    但如今。芙蓉隻有一種被非禮的感覺,嘴裏雖塞了香包,也擋不住她大聲呼救:“來人啊,非禮了,非禮了……”


    芙蓉頭一歪。香包在枕頭上一蹭,從口中掉了出來。


    芙蓉跟大喇叭一樣,吆喝的起勁兒,門口的婢女探頭一看,紅了臉,默默的關上了門。


    果然是蘇府的婢女。


    蘇暢一隻手按在枕頭上。慢慢的彎下身子,他的臉差一點貼著芙蓉的臉,甚至。他幽幽的呼吸就在唇邊,芙蓉此時,就呼吸著他的呼吸。


    他的胸膛,與芙蓉隻隔了一層毯子。


    甚至,他的眼神都迷亂起來。


    “再叫。”蘇暢做了個殺頭的手勢。眼神裏全是殺氣。剛才的迷亂一掃而光。


    芙蓉咽了口唾沫:“你不會真要非禮…..我吧。我長這麽醜……你這麽瀟灑的公子…….你的眼光,能別這麽瞎嗎?”


    蘇暢道:“你以為本公子要非禮你?你想的美。”


    蘇暢兩手並用。捉住芙蓉的兩隻腿,用他自己的腰帶一纏,綁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四下環顧,扯下紗帳上懸的香包繩,將繩子在芙蓉手上繞了幾圈,芙蓉便動彈不得了。


    “這樣,你就不會去找格格了。”蘇暢鬆口氣,坐在桌子邊倒了一杯茶,悠悠的喝起來。


    “可是…….格格會死的。”芙蓉頂嘴。


    蘇暢指指枕頭上的香包,芙蓉隻得趕緊閉嘴。


    蘇暢的意思很明白,自己的手腳已被綁住了,若再亂說話,嘴裏就會被塞上香包。


    蘇暢喝光了一杯茶:“格格的世界,你是不會懂的,你隻是一個賣豆腐的黃毛丫頭,你如今要做的,隻是養傷。聽到沒有,白氏芙蓉。”


    “可你這麽綁著我,我怎麽養傷?”


    蘇暢又倒了一杯茶:“你是傷著了腦袋,我隻是綁了你的手跟腳,這有什麽關係嗎?”


    芙蓉接不上話,隻是背過臉去。


    用飯的時辰到了,蘇暢卻還沒有蹤影,婢女們瞧著芙蓉可憐,便給她鬆了綁,另外端了些肥雞肥鴨的進來,還有一大碗小米粥,一籠粉蒸肉,另外還有一大籠肉包子。


    婢女道:“芙蓉小姐,這包子,是少爺讓給你端的,少爺說,你喜歡吃包子。”


    芙蓉嘴上說著多謝,心裏卻想,若是舍得買肉錢,誰願意吃包子呢。


    “你們少爺呢?”芙蓉許久沒瞧見蘇暢,不自覺的問了一句。


    “白氏,你找我呢?”蘇暢閃了進來。跟幽靈一般。腳下都沒有聲音。


    屋簷下兩個飽滿的紅燈籠在迎風晃悠。


    隱隱約約的紅色撲在門上。蘇暢從門口經過,身上也染了一層緋紅。


    他倒是比曹操還快。


    芙蓉真恨自己剛才為何要多嘴,為什麽要問他在哪裏。剛一問,他便出來了。


    直到蘇暢坐在自己對麵,芙蓉才發現,他並不是被紅燈籠染了紅色,而是他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


    紅袍子,紅馬甲,甚至,紅鞋子。


    紅的像個番茄。還是熟透了的那一種。


    芙蓉放下筷子,盯著蘇暢上上下下的打量。


    “這會兒功夫,你就不認識我了?”


    芙蓉搖搖頭:“你是要成親嗎?穿成這樣?”


    蘇暢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匕首上的紅寶石照的芙蓉眼睛生疼:“你見過成親還帶著刀的新郎官嗎?”


    芙蓉搖搖頭。


    “我去你們家了。”蘇暢吃了一個包子。又喝了杯水順一順。


    “去我們家了?是不是我們家人很想我,葫蘆見不到我,怕是要哭了,春娘找不著依依,是不是正著急呢?茶茶呢?她膽子小,是不是哭的更厲害?”


    蘇暢一口將包子咬了個窟窿,咕嚕嚕又喝了一口水:“你們家,沒人想你。”


    “我不信。”芙蓉別過頭去。


    蘇暢將包子放下,一五一十的給芙蓉比劃:“我去你們家瞧了瞧,春娘呢,正在撿黃豆,說是要磨豆腐用的,茶茶在院子裏給母雞拌食,葫蘆呢,歡天喜地的追著小狗玩呢,誰有空想你。”


    芙蓉又扭過頭來:“我不信。”


    蘇暢搖搖頭:“白氏,倒是有一個人,很想你。”


    “誰?”


    “喻府的喻隻初啊,我偷偷的潛入喻府,看看格格怎麽樣了,結果呢,格格吃飽喝足睡去了,倒是那位喻公子,自己愁眉苦臉的坐在窗子下麵,麵前攤著一本書,一個字也沒看,倒是一個勁兒的寫你的名字。滿紙都是。”


    芙蓉悶悶的“哦”了一聲。


    蘇暢問她:“怎麽?你不高興?不過也是,喻公子這麽年輕,家底又這麽好,脾性呢,也不錯,瞧瞧你,雙眼無光,額頭爆皮,你倆……”


    芙蓉瞪著他。


    蘇暢忙改口:“好吧,你倆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芙蓉“撲哧”笑了。


    這話,本是她打趣蘇暢的話。


    蘇暢竟然還記得。


    蘇暢撇撇嘴:“最見不得你這種花癡樣。”


    “春娘怎麽會磨豆腐呢?春娘很久沒有磨豆腐了,她身子又不好,我不相信,我要回家去看看。”芙蓉再也吃不下了。


    蘇暢一把給她按到凳子上:“是有個算命的先生,給春娘算了一卦,說是依依如今長的亭亭玉立,且日子過的也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春娘與她緣分還未到,等緣分到了,自然就能見麵了。不必著急。春娘聽了這話,心裏就放心了,所以病才好了大半,這不,又開始勞作了。”


    芙蓉暗暗驚歎:“這是哪裏來的算命先生,這麽準?”


    蘇暢又咬了一口包子:“哪裏準?瞧瞧,我這全身上下都是紅的,跟個辣椒似的,就是因為那算命先生說我命犯孤星,若不穿大紅,怕有災難,我總不能說他算的不準,這樣春娘不就傷心了,於是,我隻能去買了這一套行頭,從裏紅到外,從頭紅到腳。我自己都覺得,我是辣椒成了精了。”


    蘇暢十分鬱悶,端上來的肉包子,倒被他吃了大半。


    這一晚,芙蓉住在蘇府裏。


    晚上,她躺在床上,盯著窗外隱隱的紅光,聽著風吹樹葉的嘩嘩聲,心裏一直在想,那個算命先生說的對不對呢?雖自己是不大信的,但卻又擔心春娘,無論如何也不能在蘇府養傷了,得趕緊回石米鎮。


    次日天還沒大亮,芙蓉還在做夢,便聽到蘇府有馬在嘶鳴。


    蘇暢跟鬼似的出現在芙蓉眼前:“天都要亮了,燈籠都要熄了,你怎麽還沒起來?快點,白氏,馬都等不急了。”


    芙蓉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慌忙坐起身:“要去哪裏,要去哪裏?”見蘇暢模模糊糊好像正站在自己床前,又吃了一驚,趕緊以手抱懷:“你――”


    蘇暢扭過頭去:“放心吧,我進來之前,問過婢女的,說你的衣裳穿的好好的,且屋裏黑漆漆的,我能看到什麽?”


    “這麽一大清早,去哪裏?”


    蘇暢指指外麵:“不是想回石米鎮嗎?我雇了一輛全懷海城跑的最快的馬車,這不,正在門口等著呢,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到石米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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