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夫人在一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格格本來討厭她,但顯然,喻夫人此時說的話題,很讓格格上心。


    格格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恨恨的盯著芙蓉,芙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能穿牆而出,從街上溜走才好。


    “芙蓉,你是不是跟蘇暢兩情相悅?”格格的聲音很大,旁邊幾桌吃飯的人,都跟看戲似的,緊盯著格格。


    喻夫人故意問春娘:“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早就認識?”


    春娘一向實誠:“他們…….的確是認識,可是…….”


    格格抓起一個盤子扔在地上:“沒有可是!”


    春娘低下頭去,手心裏直冒汗,她坐到芙蓉身邊,緊緊依偎著芙蓉,格格一驚一乍的,顯然嚇到春娘了。


    “芙蓉,本格格對你不算差吧,答應幫你找依依的吧?可你竟然背後偷偷的勾搭蘇暢?你說,是不是!”格格的火氣很大。


    格格的婢女嚇的直跳腳:“格格說的是。”


    格格抬腿把她踢翻在地:“多嘴!”


    芙蓉恨恨的望著喻夫人,喻夫人果然成功的轉移了話題,把這一把火燒到芙蓉身上來了。


    “白芙蓉,是不是你先勾引的蘇暢?”格格臉都紅了。


    “我沒有。”芙蓉道。


    格格顯然沒聽芙蓉的解釋,不由分說,將桌上吃完沒吃完的菜都給摔到地上,連裝素包子的籠屜都扔到地上,籠屜轉了幾個圈,才最終停了下來。


    周圍一桌幾個男人饒有興趣的望著芙蓉,嘴上說道:“這回可是惹了馬王爺了。”


    格格轉身,劈裏啪啦給這幾個男人每人一個響亮的耳光,打的這幾個男人敢怒不敢言。


    掌櫃的縮在櫃後。差一點嚇尿了褲子。


    蘇暢注視著芙蓉,又看看格格,語氣很是平緩:“格格,你不用摔了,我喜歡她。”


    這個她,指的是芙蓉。


    芙蓉也始料未及,以為蘇暢是開玩笑,趕緊道:“蘇公子……這個時候,不能開這樣的玩笑好嗎?會死人的。”


    格格凝視著蘇暢:“你喜歡芙蓉?喜歡這個鄉下丫頭?”


    蘇暢斬釘截鐵:“是。我喜歡這個鄉下丫頭。”


    格格伸手要打蘇暢的臉,手挨到蘇暢的臉。她又狠不下心了,隻是捧著蘇暢的臉,自己卻先流了淚:“蘇暢。我哪裏比這鄉下丫頭差了,為何你喜歡她?為何?”


    蘇暢默默的道:“我喜歡她,是沒有原因的。”


    格格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喻夫人趕緊道:“格格,你瞧瞧,我沒說錯吧。這倆人,根本不是什麽好人,利用格格的善良,故意的……”格格揚手給了喻會人一個耳光:“誰讓你多嘴的?誰讓你告訴我的?”


    喻夫人被打蒙了。


    這一記耳光實在很重,直打的喻夫人嘴角流血,眼前如千萬隻飛蛾掠過。一麵嗡嗡的叫著,一麵拍著翅膀。


    喻夫人心裏恨不得將格格撕了才解氣,怎麽會有如此不講道理。如此神經兮兮的格格,王爺前一世造下什麽孽,會生出這樣的格格來?


    芙蓉卻沒再說一句話,哪怕說錯一個字,格格又是一陣暴風雨。天上的月亮,陰晴圓缺。還有日子可尋,可格格的陰晴圓缺,太難以琢磨了。


    “格格要打,就打我吧,不幹芙蓉的事。”蘇暢還是冷冷的表情。


    格格卻將蘇暢摟在懷裏:“蘇暢,咱們在一起好不好,你喜歡我好不好?我們府上有的是銀子,你想要多少銀子,我讓我爹寫銀票,都給你…….以後,我也不打人了,我會對你好的。好不好?”


    蘇暢努力掙紮出格格的懷抱:“不好。”


    格格又生氣了,蘇暢顯然又捅著了馬蜂窩。


    格格又想摔東西,可桌子上已沒有東西能讓她摔了。她便徑直去臨近的一張桌子上捧了一個湯盆,直接扔到了芙蓉臉上:“我讓你們兩情相悅。”


    湯盆裏裝著一隻甲魚,還沒有吃完,這會兒甲魚正好落在芙蓉頭上。


    而湯盆是白瓷盆子,一下子摔到芙蓉臉上,芙蓉鼻青臉腫,當場支持不住,眼前一片白茫茫。


    蘇暢本想攔著格格,下手卻還是慢了一點。


    湯盆落地。芙蓉頭上那隻甲魚也落了地。


    芙蓉卻暈了過去。


    喻夫人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


    蘇暢顧不得許多,將桌子拉到一旁,抱著芙蓉就往外奔。


    芙蓉就像軟綿綿的布偶,任由蘇暢摟在懷裏。


    格格呆住了,她沒想到,一個湯盆,把芙蓉給砸暈了。甚至,她看到喻夫人在笑,便扯著她的衣袖道:“剛才我發火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拉著我?以前在王府,我要發火的時候,我爹都是拉著我的…….為什麽你要讓我發火?為什麽?”


    眼瞧著蘇暢抱著芙蓉跑走了,格格盯著蘇暢的背影,暗暗的哭起來:“他竟然抱著她…….她從來沒有抱過我…….從來也沒有……一次也沒有。”


    喻夫人,格格的婢女都緊閉了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芙蓉時暈時醒,隻覺得額頭火辣辣的。又像在額頭裏藏了一張弓,麵皮都是緊繃的。


    芙蓉在蘇暢懷裏,身體隨著蘇暢的腳步而上下起伏,就像睡在一葉小舟上,小舟行在水裏,上下顛簸。


    耳邊有春娘哭泣的聲音:“芙蓉會不會死?芙蓉,你可不能死…….芙蓉…….”


    蘇暢跑的很急,他從來沒有跑的這麽急迫。


    跑的太過急迫,甚至來不及看街上的小販。


    有的小販還在推著車子賣烙餅,有的在挑著擔子賣果子。


    還有來回走動著,舉著白幡給人算命看相的。


    蘇暢從他們身邊經過,帶起的一陣風,差點把他們掀倒。


    芙蓉的嘴角流了血。


    血一直流到蘇暢的衣袖上。


    蘇暢的臂彎漸漸開出些許零星的紅梅花。


    蘇暢喘著粗氣,腳下卻不停,一麵又念叨:“白氏芙蓉,你這個人,一點也沒有女人的樣子。連身上的裙子都是濕的,你就不能換一件嗎?吃東西的時候,沒有吃相,能吃一大籠屜的素包子,喝茶的時候,能喝一大杯黑茶,你是大茶壺嗎?”


    芙蓉眼睛時睜時閉,耳邊的風呼呼的掠過,像誰伏在她身邊吹口哨,而蘇暢的聲音卻愈加清晰:“白氏芙蓉,你不但貪吃,而且,你最小氣,我坐馬車回城裏,你隻舍得給我幾個銅錢,就連帶春娘吃飯,你也隻舍得點素包子,人又凶,嚇的你弟弟跟受驚的老母雞一樣,還愛跟隔壁的楊大叔吵架。你說說,你全身上下,有沒有一絲優點,哪怕是針尖那麽大的優點?”


    芙蓉聽著蘇暢的碎碎念,隻覺得臉上漲疼,耳朵也開始轟鳴,周遭的一切,努力去看,也看不清楚。就像是做著一場夢。


    “格格朝你扔湯盆,你為什麽不躲,罵我的時候,你不是很機靈的嗎?為什麽這一次這麽笨?看看你,被砸的跟狗熊一樣,鼻青臉腫,還吐了血了,你是要死了嗎?我不準你死,你也不能死,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白氏芙蓉…….白氏芙蓉…….白…….”


    蘇暢的聲音滔滔不絕,白氏芙蓉四個字,芙蓉倒聽的清楚,心裏想告訴他:“別叫我白氏芙蓉。”可怎麽也張不開嘴,全身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芙蓉在蘇暢的批評聲中,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後來發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她已在床上躺著了。


    隻是沒在石米鎮,而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芙蓉坐起身,環顧四周,身邊並沒有春娘,也沒有蘇暢在唧唧歪歪,更沒有吃了毒蘋果一樣發了瘋的格格,四周一片寂靜,偶爾,窗外還有鳥鳴聲。嘰嘰咕咕,很是歡快。


    芙蓉伸伸腰,發現床上,自己蓋的竟然是一方絲綢毯子,毯子上還繡著一個端裝的美人,而自己所睡的床,是上好的烏木雕刻而成。床的四周,懸著水色的紗帳,紗帳四周,還掛著精巧的香包。


    房間裏鋪著暗紅色的地毯,地毯上也是美人圖案,地毯中間放著一張圓桌,圓桌上放著一個橢圓形的果盤,果盤裏盛著滿滿的黃香蕉。


    床頭放的是一個博古架,上麵一沒有花瓶,二沒有瓷器,隻是在中間一格,放著一個木盒子,也不曉得盒子裏是什麽。


    靠門的一麵牆上,有一扇大窗戶,窗戶上糊著白色的窗紙,有太陽光從外麵照射進來,光線明亮,又分外幹淨,看著,像是晴好的天氣。


    窗戶下是一張大案子,案子上沒有書,但有幾頁宣紙,宣紙邊是硯台,毛筆架,另外,還放著十來錠金子,還有兩錠銀子。另外,還有兩塊玉佩。


    明媚的光線照到銀錠上,發出晃眼的光芒。


    芙蓉揉揉眼睛,又看看那銀錠,還有圓桌盡頭的雕花屏風,然後摸摸自己的床,身後的枕頭竟然也繡著身姿妖嬈的美人。而且極軟。


    芙蓉從來沒有見過那麽些金子,銀子,也沒睡過這麽軟的床,更沒有蓋過這麽好的絲綢毯子。


    窗外隱隱約約的綠色,時斷時續的鳥鳴。


    芙蓉不禁暗暗抱起枕頭撫摸著:“我不會又重生了吧?難道上天覺得,我重生到石米鎮太過辛苦?所以,特意又讓我重生到一戶大戶人家,好好的享一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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