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那馬車已跑的不見了蹤影,隻有兩條深深的車轍擺在麵前,楊波有些心急,趕驢車的人卻拿衣袖擦擦臉,坐在平板車上道:“不急,這兩道車轍,咱一直跟著,就能找到芙蓉了。不是,你找的那芙蓉,長的好看不好看?哎,反正好看不好看的,怕也回不來了,你還是節哀順便吧。”


    楊波突然有種想把這趕車人從平板車上踢下去的衝動,這是當了幾輩子的啞巴,遇上個生人,也能嘮兩百塊錢的。


    一路上馬夫快馬加鞭,一陣瘋跑,芙蓉坐在馬車裏,隻聽到馬車外的北風呼呼的亂竄,像誰在使勁的吹著口哨,芙蓉掀著側邊的簾子歎口氣對喻隻初道:“我說少爺,我這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呢,不過是一點腳傷。你們不用跑那麽快,本來已經去縣裏跑一趟了,這馬車跑的快,很是顛簸,我快散架了呀。”


    喻隻初卻笑道:“我是怕大夫天黑了以後不在藥鋪子裏,那就耽誤了你的腳了,這不,咱們馬上到了。”


    馬車終於停下來了,芙蓉從馬車裏鑽出來,伸伸酸痛的腰,又揉揉酸麻的腿,見馬車停在一家藥鋪子門口,這家藥鋪子,明明是自己跟楊波來過的那一家,且喻隻初找的那個老大夫,也是之前給自己抓藥的那一個。芙蓉想著轉頭就走,喻隻初卻攔在前麵:“讓大夫好好的看一看你的腳,要是真沒事,我才放心。”


    喻隻初的話,像是命令,絲毫沒有詢問芙蓉的意思,他看起來明明很小,這一刻卻是那麽的霸道。


    如果他是個女的。芙蓉甚至會覺得,這是自己的娘吧?


    芙蓉隔著桌子坐在大夫麵前,那大夫見是芙蓉,便伸出個沙袋來墊在芙蓉手上道:“姑娘,我給你看看啊。”


    這大夫明明剛給自己看過腳,怎麽這會兒裝的好像不認識自己了一樣,難道他很健忘?芙蓉不得不提醒他:“大夫,您已經給我看過傷了,且我傷著了腳,不是胳膊。”


    大夫笑笑道:“是嗎?哎呀。我記性不好,我再給你仔細瞅瞅。”大夫彎下身去,查看了芙蓉的傷情。然後搖搖頭道:“這傷的不輕啊,現在走路都疼的一瘸一拐了吧?若是不好好醫,那可能會落下病根呢,以後天陰下雨就會疼,或者。這腿就一直瘸了。”


    “大夫,那你一定要好好的給她治治,要開什麽好藥,你盡管開就是了,到時候到我們府上支銀子就行。”喻隻初交待道。


    “大夫,之前你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吧。”芙蓉聽大夫說自己以後會瘸。心裏立馬涼了一半兒:“先前你不是說,不礙事麽,這會兒怎麽說的我沒了救似的。”


    大夫還是帶著笑。朝喻隻初拱拱手道:“少爺,我說的可是實話呀,不然,你帶這姑娘去別處看看,怕都是一樣的結果。且還會耽誤了這姑娘的傷情呀,我瞧著。得趕緊熬藥服下才是。”


    喻隻初也不管芙蓉信不信那大夫,他府上一直都是這大夫坐診,所以他對大夫的話,十分相信,立即督促大夫開藥,然後讓後堂的夥計直接熬煮了濃濃的一碗,讓芙蓉服下。


    芙蓉聞著麵前那碗藥,要多苦有多苦,本來自己還蹦躂的十分歡暢,這次跟喻隻初進城,那大夫將自己的傷情說的如此嚴重,芙蓉雖半信半疑,可想著,喝了這活血化瘀的藥,總是有利於病情的,於是端起碗,閉上眼,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少爺,我再給這姑娘開十來副藥,您一並帶上,這藥裏有人參,都是貴重的藥材,讓姑娘一天喝一回,可別耽誤了。”大夫叮囑著。


    人參,又名山參和鬼蓋,被稱為百草之王,東北三寶之一,是老幼皆知的名貴藥材,李時珍曾在《本草綱目》中說它,能治男婦一切虛症,而比較貴的野山參,當代能賣到上萬一枝,芙蓉此時倒覺得,腳傷還不要緊,關鍵大夫說,藥裏有人參,那肯定名貴的不得了,藥錢都得好多銀子,自己家窮的差點賣孩子過年了,哪裏湊的出這十來副藥的錢,加上,這熬好的藥,芙蓉喝都喝了,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了。


    喻隻初好像看出了芙蓉的窘迫,爽朗的笑笑道:“不用怕,這藥,我來付銀子。”


    “喻少爺真是爽快。”大夫笑起來:“一共是六十兩銀子。”


    六十兩銀子,如果換算成銅錢,能裝好幾麻袋,如果換算成豬肉,能堆一間房子了,就算是喻隻初付銀子,那也是銀子啊,芙蓉都心疼死了,隻覺得突然頭暈眼花,接著便眼皮子打架,全力無力,撲通一聲,伏在桌子上,不動了。


    大夫臉都白了:“是不是藥錢多了些,把這姑娘都嚇暈過去了?”


    喻隻初卻急的抓住大夫的衣袖道:“大夫,是不是你開的藥有毒?芙蓉是不是中毒了?怎麽剛喝了藥,她,她……”


    大夫為證自己的清白,把剛才的方子又取了回來,白紙黑字的,倒是沒有錯,每一味藥,都沒有毒性,倒是熬藥的夥計聽到動靜湊了上來,縮著膀子道:“大夫,我…….我端錯藥了。”


    大夫嚇的一哆嗦:“你把誰的藥端給她了?”


    “還有誰的,當然是大夫…….你的。我隻熬兩罐子藥,一罐子是她的,一罐子就是大夫你的。”夥計有點結巴起來。


    一到冬天,白天短了,黑夜長了,一般人應該睡的飽才是,但這個大夫,最近卻一直睡不安生,晚上總做噩夢,這不,每日從藥鋪子裏回家前,他都讓夥計給自己熬一副安神藥,喝了以後,回到家,正好睡覺,且一覺睡到天亮,很是舒服,隻是沒想到,這天喻少爺帶著芙蓉來了,夥計一不小心,讓芙蓉喝了他的安神藥。


    原來芙蓉並不是中了毒,而是睡著了,且睡的十分香甜。晃一晃她,一動也不動。


    眼見芙蓉趴在桌子上,差點倒地上去,喻隻初不忍心,伸手給芙蓉扶住了,把她的頭輕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芙蓉的頭發沒有抹什麽桂花油,隻有一股淡淡的體香,且芙蓉的衣裳也單薄了些,喻隻初怕她冷,便一隻手解下自己的披風來,蓋在她的身上。


    大夫見狀,哈著腰,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隻是拱手道:“這都是我們…….我們的錯,這安神藥,除了能讓人昏睡,別的,並無什麽,等幾個時辰,姑娘就醒了。”


    芙蓉靠在喻隻初胸前,睡的人世不醒,喻隻初的心卻突突的跳起來,一會兒功夫,便麵紅耳赤,手都有些哆嗦,跟著來的下人忙上前道:“少爺,芙蓉姑娘睡著了,不用您扶著,讓我來扶著她吧。”


    拍馬屁分兩種,一種是拍對了,被拍的人十分受用,一種是拍到了馬蹄子上,反被踢了一腳,這個下人便是專門往馬蹄子上拍的,另一個下人忙站出來拉了他一把道:“哪都少不了你呢,顯的你。”


    喻隻初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任由芙蓉靠著自己。


    看著芙蓉在披風下睡著的模樣,眼睫毛上像是掛了一層水珠,皮膚嫩的像是剛出水的豆腐,喻隻初心裏如波浪拍石,又像是小兔子在飛奔。


    “好啊,原來你把芙蓉帶到這來了。”楊波跟趕驢車的人沿著車轍追到藥鋪子門口,早已累的氣喘籲籲,那驢也累的受不了了,蹲在雪地上開始叫喚。


    隔著門檻見芙蓉靠在喻隻初肩膀上,楊波急忙跳下車衝進藥鋪子裏,一把拉過芙蓉,見芙蓉搖搖晃晃,眼也不睜,趕緊又扶她靠著自己的胸口道:“我說喻少爺,你這也太過分了,你們家有錢,你想要什麽樣的姑娘不能去找,芙蓉一家三口,還有弟妹等著吃飯,你這麽搶了她來,還在這藥鋪子裏,光天化日的,你聯合這……這大夫,把芙蓉給弄暈了,你們,也太心急了吧?”


    喻少爺當然不想芙蓉靠著楊波,伸手就想去搶:“芙蓉她隻是喝了安神藥,睡幾個時辰就好了。”


    “是啊是啊,睡幾個時辰,她自然就醒了,你著什麽急。”大夫說道。


    跟著楊波來的人,一拳打在大夫鼻子上:“你這庸醫,跟著有錢人使壞,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被你們迷翻了,想趁人之危,幾個時辰,等你們辦完了好事,那姑娘就隻有尋死的份了。”


    這趕驢車的人,本姓趙,長年在石米鎮拉客,早先也遇上過一幫子壞人,坐了驢車,不給車資,反請自己喝了一碗茶,喝了之後,自己就暈過去了,等醒來時,自己的錢袋子,身上的衣裳都被剝光了,驢也不見了,隻有自己穿著大褲衩子仰躺在平板車上,惹的路人紛紛圍觀,指指點點,被人笑話了好多年,那種被人欺騙,陷害的感覺,又一次浮現在眼前,他看到昏睡不醒的芙蓉,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所以對下藥的人,十分的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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